“媽。”早早偎在疏花的懷裏,真像是她懷裏的嬰兒。疏花也像抱著她的嬰兒般緊緊的抱著她心疼的說:“看看,這麼大的人了,身上一點火力也沒有,看涼的。”
她聽了眯起了眼睛一副很幸福的樣子,更緊的貼住了她。她眨眨眼看看疏花又叫了一聲媽說:“媽,你這麼喜歡我可是叔叔一點也不喜歡我,他還老是說我是個來路不明的野妮子,還一個勁的要趕我走,唉,連他都這麼說我,不知道咱莊上人是咋說我的。”
“哎呀我的閨女,你可別跟你叔一樣啊,其實他是個很好心腸的人,隻是你跟他交流少,他這個人又不善於跟女孩子打交道,所以他才老拿冷眼看你,其實他嘴裏說要趕你走,你要真走他還不舍得呐,看看,他昨個說要你走,這今個早上不又變樣了,他呀,就是這麼個刀子嘴豆腐心,你說他跟人家說你更是多心了,他哪會跟人家說你呢,你在這住著雖說這麼多天了可是白天又沒出來過,誰也不知道有個你。”她說到這裏忽然看著早早問:“對了閨女,你的病到底是啥病呀,我得給你去看看啊,看好了,你也就成了我的閨女了,我呀,給你找個婆家就在我家出嫁啊?”
早早好像很不屑的一扭身說:“這個先不說了,我,我的病也不是一天兩天能看好的,以後再說吧,等等吧。我是說——”
她好像很急躁的樣子,疏花就看著她等著她說話。她頓了一下又笑笑偎緊疏花說:“我是擔心以後時間長了莊上人都說我不是好人對你說三道四的,媽,我真怕到那時候你就經不住輿論的壓力要趕我走了。”
疏花笑笑說:“我的傻妮子,你一個小丫頭就是大家都知道了又能說你啥呢,我就說你是我的幹閨女就是了,你怕啥呢?”
早早眼珠又一轉說:“不是媽,你看咱莊上的老頭老太的都愛疑神疑鬼的,萬一有人說我是鬼呀妖的咋辦呢,你看我這白天不能見光,晚上才能出來的病,很容易被人胡亂猜測的。”
疏花哈哈哈一陣大笑說:“我的閨女,看你這個胡扯八道的勁兒啊,不過你可想的真周到,放心吧,就是有人來說你是閻王奶奶我也說是我請來的,你就好好的住在這裏,我打聽打聽哪有治這個病的,我給你看好病了我就拾了個大閨女,哈哈哈。”
早早聽了長籲了一口氣甜甜的叫了聲“媽”就格格笑著又滾進了她懷裏。“媽,咱就睡吧。”
“嗯,睡吧,你看你,天都快夏天了,身上還這麼涼,我給你暖了這一會子了還是涼,快點躺下我給你好好暖暖。”疏花不但覺得她暖不熱而且感覺她的身子往外冒寒氣,她本能的哆嗦了一下,就更摟緊她疼愛的嗔她。
早早有些慌的說:“媽,我這個身子就是這個樣兒,從小就沒熱氣,不過也不覺著冷,嘻嘻。”
疏花愣了一下下意識的問:“哦,還有這種人?”
“哎呀媽,世上啥樣的人沒有哦,還有你看人家天生就能吐火能光腳菜燒紅的鐵棍呢,這是一樣的道理。”
“開門開門,疏花侄媳婦,給我看看門,我有點事兒跟你說——”外麵忽然傳來拍門的聲音,早早“啊”了一聲縮進了被窩,並且摟緊了疏花的腰。疏花聽了外麵的叫聲笑著哄哄她說:“別怕,是咱莊上的支書,他可是個好人,可能有事找我,我去開開門,你睡你的哈。”
“別,別去,別給他開門。”早早更緊的摟緊了她的腰,疏花感覺她的胳膊想一條冰冷的蛇一樣緊緊的纏著她的腰,她哆嗦了一下又笑笑說:“沒事,他來肯定有事兒,我不開門可不中。”說著就掰她的手。
“不是,不是媽,我是說他這麼晚了來叫門,你一個女人家又沒男人你不方便給他開門的。”早早這樣給她解釋著還是不放開她的手。疏花掰也掰不開。她隻有說:“你這小閨女還真想的多,這天才剛黑,就是你叔叔不在家他一個支書來找我我也不能不開門呢,又不是外人,拿開手孩子,我得給他開門去。”
早早不得不放開了她,卻也笑笑說:“媽,萬一他要是聽說了我來說我是鬼呀妖的要趕我走你咋辦呢?”
疏花聽了愣了一下哈哈大笑起來,用手指戳了一下她的額頭說:“你個小鬼丫頭,放心吧,就是他是帶著個道士來捉鬼的,我也說我家的鬼是我養的,不許他們動我家的鬼,哈哈哈。”
早早眼裏閃過一絲狡黠的笑說:“那說好了,你可得說話算話啊,你要是出賣了我這個小鬼,我可不會放過你的,格格格。”
“哈哈哈,你個鬼丫頭子。”疏花說笑著已經穿好了衣裳開開屋門往外走去,早早縮在了被窩裏。
“叔,呃,這麼晚了恁有啥急事啊?”疏花開開門看見明恩急匆匆的臉色還有一個陌生人跟著,但馬上認出那個人就是那天白天來說他是鄉裏人的幹部,就更疑惑了。
“侄媳婦,咱進院兒說話吧。”明恩小聲說。那個人也一臉的嚴肅,疏花覺得事情還不小,就連忙讓著說:“對,進屋進屋。”
“不進屋了。”明恩反手把院門上好了走進院子裏看著疏花低聲問:“侄媳婦你跟我說實話,你家裏最近是不是有些異樣?哦我是說,你遇到過啥怪事聽見過啥怪聲兒沒有啊?”
疏花心裏一動,想起早早說的話,她就神情自若的說:“叔,你看你這話問的沒頭沒尾的,我都迷惑了,是不是你聽誰說我啥了?”
明恩眯眼一甩頭說:“不是,我就問你這些話,你回答我就是了,以後你就明白了。”
疏花就也眯眼一甩頭說:“沒有,俺家平平靜靜的,啥事也沒遇上啥聲也沒聽見。”
明恩跟李叔對視了一眼露出很無奈的神情。一直冷冷的未開口但卻凝神靜氣的來回查看這個院子的李叔轉過頭看著疏花說:“我說這個大妹子,我這可是為你除禍了,跟你說實話吧,我不是鄉裏的幹部,我是個道士,專門捉鬼的道士,你家裏有陰氣,也就是說有鬼魂潛入,她就算是現在沒有害你,但你早晚是要被害的,你要知道人鬼殊途,跟陰氣相處久了,你的陽氣會被損害,你早晚會遭殃的,我今個就是來抓鬼的。”
疏花的臉一變冷冷的說:“你真會說笑話,這都啥年代了,還有人玩兒這把戲,明恩叔,你可是支書哦,咋會領著頭搞封建迷信呢,這說出去可不好聽哈。”說罷故意放聲大笑幾聲,但笑聲很難聽,聽得出她笑裏也不自然。
明恩很頭疼般的搖搖頭說:“侄媳婦,你說這話很有道理,我剛開始也是這麼說李老弟,可是咱莊上真的有鬼了,他這是為了救咱才來替咱捉鬼的,你就別問這麼多了,你就聽他的安排,叫他在你家裏捉鬼吧。”
疏花卻一毛不拔的說:“叔,我再跟你說一遍,我家裏可沒鬼,請你帶著這個老大哥走吧,這是我就當沒發生過,跟誰也不說。”
她這是下逐客令了,明恩理解她,就也沒生氣,繼續低聲的勸她,讓她好歹讓李叔到各個屋裏去看一遍,如果家裏沒鬼不是最好嘛。疏花覺得支書這麼說也有道理,就想了想說:“那——那你就看看吧,有明恩叔跟著我也不怕你是啥壞人。”說著就走拉開院子裏的燈走到前頭領著他去各個屋子查看。
當李叔走到那一間沒有窗戶的小屋裏的時候他的眉頭頓時皺了起來,明恩也打了一個冷戰,口裏說:“這屋可真冷啊。”
李叔不動聲色的說:“走吧,去堂屋看看吧。”
疏花卻不悅的說:“堂屋我閨女睡著呢,不去吧。”
李叔朝明恩看了看,明恩就問:“哦,咱紅妮兒從學校來了?今個也不是星期天也不是學校放假的日子啊?”
疏花說:“哦,不是紅妮兒,是我認的幹閨女。”說罷她身上也一涼。不由的擔心的看看李叔,李叔那雙眼犀利的眼睛正看著她。
明恩就好奇的問:“啥,你啥時候認了個幹閨女呀,我還真沒聽說過,哈哈。”
疏花不得不緊接著解釋:“哦,她是我娘家那邊的人,爹娘都沒了,又得了病,我覺著可憐,就認她做幹閨女了,嗬嗬。”
“病,啥病呀?”李叔直直的問,不容的疏花不回答。她就胡亂答:“哈,閨女的病,不好說。”
李叔卻搖頭一笑說:“說實話,我正好會些中醫術,專看婦女病,這個小閨女的病,我看看可好啊?”
疏花怔住了,這時明恩也信誓旦旦的說:“對對對,這個李老弟呀可不是光捉鬼的,他是開中藥鋪的,他的醫術可是有名,他捉鬼也是跟教他中醫的名醫學的,人家名醫說做鬼跟治病一樣也是治病救人,這兩者是密不可分的,你想想,他要是光捉鬼,還不餓死了,哈哈。”
李叔點了點頭。
疏花聽了真信以為真了,想起早早的病,就問:“那這個大哥還是個先生了?我真是對不住了,你我問問先生,恁是不是光治婦女病,還治其他的病嗎,比如說不常見的病?”
“咱們這位先生不光治婦女病,還治疑難雜症,他的手段絕的很呐。”明恩認真的跟她解釋,聽上去言語灼灼,毫無吹捧的味道。
有病的人聽說有人會治病,就像散落的鐵鏽一般見著磁石就被吸了過去,於是疏花就說:“那你來給俺幹閨女看看病吧。”
李叔和明恩相視一笑跟著她走進她的堂屋臥房裏,疏花口裏喊著:“妮兒,叫這個老先生給你看看病吧——”
說著去掀被窩,被窩是空的。她吃驚的叫:“人呢,去哪裏了?”
李叔微微一笑說:“她估計是怕羞躲起來了吧,沒事,中醫看病隻是把脈,害羞啥呢。”
還是不見人影出來,李叔望著明恩點了一點頭,李叔把手伸進了褡褳裏,當他的手就要從褡褳裏出來的時候,一個姑娘一閃站在了疏花的身後,她沒有穿外套,一身貼身的衣裳裹住身體,她做出害怕的樣子說:媽,這是誰呀,你叫他走吧,我,我這個樣子。”
疏花一看嚇壞了,趕緊衝明恩和李叔說:“哎呀,你看看這你看看這,多不好看,麻煩恁就先出去吧,哎——哎——”她砸著嘴不好意思的把明恩和李叔往外攆。明恩也很不好意思的往外走,李叔雖冷笑了一聲也不得不往外退了出來。
這邊一退出門,裏麵哐啷一聲把門光上了。李叔就在外麵低聲跟明恩說:“看見了嗎,她就是鬼。”
明恩“啊”了一聲,失聲叫:“鬼?活著有形有影的鬼?”
李叔臉孔冷峻的說:“當然,她也是借屍還魂,隻是咱不知道她是借的誰的屍。”
明恩嘴唇哆嗦了一下問:“那這是咋回事呢,她為啥住在她家裏呢?”
李叔說:“這得問問這個娘們了,她好像還很護著這個鬼,還說是她的幹閨女,分明是被迷惑了。”
“那咋辦?你不是說鬼也分好鬼壞鬼嗎?現在咋分她是好壞呢?”明恩急躁的問。
“這個不好說,我得知道她是誰,她來幹啥,但是這得主人的配合,不然我可沒辦法施法,這個你是知道的。”李叔跟明恩說。
明恩不好意思的窘了一下,馬上說:“這咱得跟疏花明說了,背著她可不中。”
李叔說:“這個當然,可是我怕你說不通她。”
明恩想了想說:“這樣吧,咱先不要打草驚蛇,咱今個先走。”
李叔就點點頭。明恩就哈哈笑笑衝屋裏問:“疏花啊,咱孩子穿好衣裳了沒有啊,快叫他李先生給她看病吧。”
疏花搭訕著開開了門笑著說:“哎呀,這個孩子怪的很,她說她得的不是啥大病,不用看,讓先生回去就是了,嗬嗬,麻煩恁了,哈哈。”
這話正中他們的心意,明恩就忙說:“沒事沒事,不是大病就好,年輕人身體壯,啥病都能扛好了,沒事那俺就先走了啊。”
說著就往外邁步,疏花樂顛顛的送他們出門。
他們一走,早早就恨的咬牙啟齒的跟疏花說:“媽,看,我說了吧,他們就是聽了謠言來刺探我的,那個老頭又是說他會捉鬼又是會看病,你咋就信了他呢?”
疏花看著早早愣愣怔怔了一會,想了想那個老頭果然可疑,就自愧的笑笑說:“我糊塗了我糊塗了,以後再不放他進門了。”
早早連忙換上了一副笑臉說:“對不起媽,我剛才是太極了,說話重了。”說著又嬌嗔的抱住她。疏花連連搖著頭撫摸著她的手,並又握緊了給她暖著。她忽然皺起了眉頭說:“這你住在咱家裏他們是咋聽說的呀,我可從來沒跟任何人說過你,任何人也沒見過你,隻有你那個奶奶知道你,但是她已經去她閨女家了,而且我敢說她到了她閨女家就根本不會提咱家的事兒,況且她二閨女家離這裏這麼遠,她就是說了也不會傳到咱莊上啊。這是誰說的呀?”
早早撇起嘴一笑說:“媽,這你還不該想到是誰呀,我早就知道了我不敢說罷了。”
疏花默然了。但是她馬上又搖搖頭說:“不會不會,你叔他不是個愛嚼舌根子的人,他不會說他不會說。”她嘴裏這麼說著,心裏也活動了,他這麼討厭她,他就是在外人跟前說了也不稀罕,這幾夜他在地裏看瓜,說不定跟那些看瓜的說出來了也不稀罕。
第二天同貴從地裏回來了疏花開口就問他:“你這幾夜在地裏沒跟啥人胡混亂說啥吧?”
同貴聽了腦子嗡的一聲,臉已經紅透了,他含含糊糊的嘴裏嘟囔著就端起臉盆去壓井旁壓水,疏花看了心裏一涼,就快步走過去對著直直的看著他追問:“我問你話你沒聽見咋的?”
同貴這時的臉已經濕濕的從臉盆裏揚起來了,他用兩隻大手使勁的從臉上上往下捋著水,口氣硬硬的說:“你胡說啥呢,我這幾夜誰也沒見。”
說罷把那一大盆涼水嘩的一潑,疏花往後跳了一下,看看他的臉色懷疑的問:“你這是咋了,沒見誰就沒見誰,我問問你你生這麼大氣幹啥呢,不會是心裏有鬼吧?”
同貴滿臉紫脹的把盆子舉起來哐啷一摔,發了瘋的朝屋裏喊:“你個調三窩四的野妮子你給我滾出來——”
這一吼疏花嚇的身子都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