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賣油老叟

摩托車上坐著兩個人,一個是村裏人,另一個穿著洗發白了的灰布中山裝,國字臉,短頭發,個子不高卻怒容滿麵的老頭,跳下摩托車便氣勢洶洶的走到那下令抓我的張所長麵前,問他在這裏做什麼?

剛剛還氣勢逼人的張所,麵對比他矮了不少的老頭卻微微彎腰,有些詫異的說,老神仙怎麼來了?您要來這裏怎麼不知會一聲,我開車去接您呀,您這身子骨哪禁得起摩托車的顛簸呢?

老頭黑著臉,沒理會他的奉承,將最初的問題又問一遍,張所才指著我說:“這倆外鄉人在村裏搞事,拘捕,襲警,我正組織人手拿下他們呢。”

扭頭看來,老頭高喊一句:“誰是王老實的孫子?”

又是我爺爺?我愣了一下便回答說,我是。

老頭衝我笑笑,又變作肅容對張所道:“他爺爺是我老朋友,你要抓的人就是我孫子,給老頭的麵子,網開一麵可好?”

張所有些為難,那老頭二話不說便給他跪下,嚇得張所趕忙退開不說,也跪下給他磕起頭來,老頭說,官老爺,求你放老百姓一條活路,張所便哭笑不得的回答,您老這簡直是罵我呀,我放還不行麼?您老趕緊起來。

老頭執意等他撤走人手才肯起身,張所便走到後來的一隊警察麵前說了幾句,方航耳目聰明,那裏低語,他在我耳邊翻譯,原來這老頭便是被村裏人傳的神乎其神的先生,十幾年前那張所兒子被髒東西糾纏,命懸一線時,便被這先生救活,所以他必須還老先生一個人情,這次的事便算了吧。

兩個警察合計一番,又對村長耳語幾句,帶著特警趕來的那位,便用滿口鄉音對我道歉,說幾句場麵話後,趕忙去找先生攀交情,看來先生在當地的名頭確實響亮。

除了村長與他止了血的子侄氣的麵皮漲紅,而餘下的皆大歡喜,而張所也躲到僻靜處給領導打電話,說是經過縝密思考,對領導的服從壓過心中的正義,終於懸崖勒馬,及時收手,免不了幾句道歉,但也算將這篇接過了。

一場風波就以鬧劇般的形式落幕?

方航衝我揶揄道:“還小瞧人家不?堂堂北京城小道協裏正副兩位會長的麵子,比不上小縣城裏中九流的風水相士,這就是縣官不如現管呐。”

我說你就在這煽風點火吧,抽時間真的找小雷子會長聊聊,這家夥到底有沒有使勁呀?

到現在我還暈頭轉向呢,當初李顯墜樓,我可是第一嫌疑人,張雲帆扮作的劉為民在小道協裏蟄伏幾十年,扇個巴掌便將我撈了出來,扇的就是小雷子的徒弟,如今小雷子親自出馬,而我又是被人挾私報複,反倒沒有效果了,難道真應了好人難做那句話?

屋裏兩具屍體,一具詐屍,一具被謀殺成屍,張所不管,放棄拘捕我之後便灰溜溜的帶人離開,村長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縮在個角落裏時不時用陰毒的目光掃我一眼。

沒了危險,嫂子再展笑顏,問我說,剛剛張所接到首長的電話,是不是與我有關?

這一次裝逼中,唯一值得稱道的便是一腳踹翻了村長子侄,此時嫂子又發現一個閃光點,我趕忙賣弄起來,卻也是為了哄她開心,讓她以後不用討好村長那個賤貨,否則我還真沒不願意多說,把自己吹得再牛逼,不還是沒能擺平張所?說多了,也打自己的臉呀。

而我越說,嫂子臉上的容光便越盛,像是慈母得知兒子高中狀元,也像小媳婦在聽丈夫講述以往的輝煌經曆,她的表情嚇得我越說越小聲,而嫂子見院裏的人都圍在先生身邊,沒人注意我們,忽然踮起腳在我臉蛋上啄了一口,喜滋滋的說:“小王震長大了,有本事了,嫂子獎勵你的。”

柔軟又稍帶涼意的雙唇,卻讓我好似被電到了,猛地打個哆嗦差點尿出來,她卻臉頰緋紅,說不出的嬌羞嫵媚,我覺得必須得和她談清楚,必須確定她對我到底是什麼感情。

那先生與村裏人交流幾句,便分開人群向我走來,他沒有劉為民的高大身材以及讓人感覺高山仰止的神采,卻身周都透著一股隨和的感覺,就是說他看上去與普通人沒啥兩樣,屬於路邊見到,我找他搭話時沒有任何心理負擔的那種。

偏偏這樣的人擺平了小雷子都擺不平的張所,又是我爺爺的朋友。

走到麵前,他掐個蘭花指然後古怪抱拳,向我微微鞠躬,方航也趕忙學著他的姿勢還了一禮,我想學學不來,隻說個你好,他對我笑道:“來的路上聽村裏人說,老實的孫子回來了,我心裏還幻想了一下你的模樣,卻沒想到是個調皮的孫子,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就與小張結了梁子。”

旁邊人附和而笑,我也幹笑幾聲,正要說話,他便指著我的下麵說:“我去看看屋裏的兩具屍體,你也換條褲子去,再回來跟爺爺聊聊,那死掉的馮彪為什麼摟著你睡覺。”

黑色褲子裂開處,一片湛藍秋褲煞是風騷,我臉皮發燙,趕忙拖著嫂子回去換衣服。

路上問方航,剛剛他倆鞠躬的動作是什麼意思,他說那叫稽首禮,九拜之中最隆重的禮節,大臣參見皇帝專用的。

我說我讀書少但你也騙不了我,咱也是當過皇帝的人,李景隆和鐵鉉見我的時候直接跪下了,他們要敢微微鞠躬,安公公得砍他們腦袋。

方航又說,平輩道士之間的稽首禮不同,俗稱道稽,見友會客便掐個手勢鞠躬,否則武當山的掌教接見客人還要磕頭下跪,那就讓人小瞧了,而道士與道士見麵必要稽首,否則就是不承認自己的身份,欺師滅祖。

我說,那你裝了一早上,剛剛不是露餡了?

方航苦笑:“是呀,我可以嘴裏否認,但爺爺傾囊相授我就必須要守禮,不過我可以裝一個有名無實的水貨道士。”

我說你到底裝給誰看呢?

他說,害死丁三的人。

我們進門的時候,堂哥焦急萬分的準備出門,張口便問,剛才丁三媳婦來鬧了一場,說是丁三死了?

我說對,昨天夜裏我冒充他堂弟,和嫂子去給馮彪守靈,那死家夥還從棺材裏跳出來摟著我睡覺呢。

堂哥本就蒼白的臉徹底沒了血色,雙眼上翻好像要暈倒,抓著門把挺了幾秒才恢複清明,我問他怎麼了,他卻指著我的褲子說:“那馮彪真的詐屍了?他,他對你做了什麼?我草他祖宗的。”堂哥跑回院裏抄起一把鋤頭,說是要把馮彪刨碎了去。

我趕忙攔住他,哭笑不得的說,馮彪沒撕我褲子,是後來和村長打架才扯爛的,他又問我,怎麼一晚上沒見,發生了這麼多亂七八糟的事?

趁這個機會正好勸勸他,脫下褲子讓嫂子去裏屋縫,我拉著堂哥將夜裏的經過說出,又苦口婆心的勸他看住自己的老婆,村裏麵惦記嫂子的男人多著呢,最好是弄個娃娃出來。

堂哥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有些難以啟齒,方航是個機靈人,跑到院子裏逗弄堂哥家養的一窩兔子,沒了外人,堂哥又看看裏屋縫衣服的嫂子,這才小聲說:“不是我不想,是你嫂子根本不讓我碰。”

我說為啥呀,他委屈道:“不知道,結婚頭一年還好好的,你嫂子漂亮又持家,那日子過的紅火,我聽她的,跟著大隊去城裏修鐵路賺錢,半年之後再回家,你嫂子就跟變了個人似的,非但不跟我睡一個被窩,連話也不多說,我以為她偷漢子,還專門買了攝像頭在家裏裝了兩年,可你嫂子也挺規矩的呀,除了給你洗洗澡,既不出門也不讓別的男人進來。”

最後幾句話,嚇得我差點被口水嗆死,堂哥拍我後背,嘴裏還嘀咕著問我,嫂子到底和哪個男人有一腿呢?

我趕忙向他解釋,我那時候年紀小,沒有別的心思,就是喜歡幹淨所以一起洗澡。

堂哥瞥我一眼,不屑道:“哥哥我八歲就去偷看村裏的女澡堂了,你還跟我裝?況且你倆也沒做啥呀,可就是啥也沒做才讓我想不通呢,你嫂子如狼似虎的年紀,給你從頭洗到腳,又是個嬉皮嫩肉的小男孩,她居然不折騰你,你說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呢?”

這話可不能接,接了就出事,堂哥仍自顧自的說著,他說那攝像頭拍上十幾天就沒電了,之後在外的兩年裏,一共換過六次電池,前後監視了兩個月的時間,除了我在的那一陣天天洗澡,可以說家裏根本沒有來過男人,嫂子出門也少,即便出去也會很快回來,絕不會是偷人,後來找借口領她上醫院,也沒查出原因。

吵過鬧過,逼急了嫂子就要自殺,堂哥又舍不得這個漂亮媳婦,幾年下來,堂哥在隔壁村撩了一個寡婦兩個村婦,卻始終拿不下嫂子,隻好聽天由命了。

說完,他讓我給想個辦法,我說無能為力,他壓低了聲音說:“她對你還不錯,你幫哥個忙,試著撩撩她,哥也不怪你,就是想要個結果,如果你倆成了,看來她是對哥沒興趣,哥也能死了這條心直接離婚,實話告訴你,隔壁村的寡婦懷了哥的孩子,這幾天正逼著哥娶她呢,不然就上家裏來鬧。”

又被口水嗆了一次,堂哥看看牆上的表,說道:“不和你扯了,還得趕緊去找丁三媳婦,這瘋婆娘死了男人就無法無天了,也逼著哥娶她,怎麼女人全是這個路數呢?記著啊,撩撩你嫂子,看看她到底是啥意思,真不想和哥過了就直說,別耽誤哥如花似玉的青春呀,哥女人多著呢!”

他說話,我便猛拍胸口,嘴裏分泌口水湧成長河往我嗓子眼裏灌,好不容易等他說完,正要叫他趕緊滾,馬不停蹄的滾,堂哥便正色道:“還有,千萬別回你家祖宅去,你冒充誰不好,要死不死的冒充丁三的堂弟,馮彪沒掐死你真是走運了你冒充誰也沒用,你說是我堂弟也是一樣的後果,反正別去就對了,今晚哥在隔壁村趙寡婦那住,你別忘了正事,抓住機會!”

他要走,我趕忙叫住,問他剛剛那番話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