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指著那具與我一樣的僵屍,厲聲問道:“他是誰?”
劉為民失笑道:“你看不出來?”
我指著自己的鼻子:“那我是誰?”
“很難理解麼?你是王震的魂,他是王震的身,文靜不就是這樣,身子投河,被師婆喊走了魂,而你是被人把魂兒拍了出來,那晚我來這裏尋找許祈,見到你的身子就暫時替你保管了!”
我氣得想罵娘,卻不知道該罵啥,劉為民一直在算計我,這已經不是新聞了,隻是沒想到他算計的這樣離譜而已。
劉為民又說道:“你也別不高興,之所以瞞著你有兩個原因,一是為了借你的手除掉納蘭元清,把你的身子做成僵屍,我就可以用趕屍術控製你的一舉一動,就算你剛剛不動手,我照樣有辦法讓你在他背後偷襲,但這個還不是主要原因,你被裝進棺材的事,我擔心有人再對你下手,所以才這樣保護你,事實證明我沒有做錯,那天你從勁柏家領出僵屍,就算沒有人給你換了官補,你也不會被僵屍咬死,明白了麼?”
我冷笑道:“你會這麼好心?還不是要留著我開棺材!老族公到底是我什麼人?”
劉為民抿抿嘴,試問道:“我要說不知道,你相信麼?其實我也想不通他為什麼始終護著你,若說你是他後人,那也是灰孫子輩,我清楚納蘭元清的個性,別說灰孫子,就算親兒子也冷眼相看,怎麼就對你青眼有加了呢?至於說留著你開棺”
劉為民搖頭笑了笑,他說我太看得起自己了,如果不是黃勁柏死守秘密,他才懶得動這口棺材,更不會在沒找到黃勁柏之前就做開棺的準備,而且,他也不知道黃勁柏豢養龍脈,但今夜是倚仗龍脈才將棺材拉了出來。
“最開始我真的沒有利用你的心思,隻是因為咱們都要找勁柏,又可憐你對表妹的一片情意,這才帶在身邊了,卻沒想到一步步走來,反倒要你來成全我。”劉為民笑著說:“這不是偶然,而是早已注定的。”
劉為民說話的時候,我根本懶得多聽,隻是在我自己的身體麵前仔細打量,這種近距離觀察自己的機會可不多,而劉為民走過來,七手八腳的將其他僵屍推倒,胳膊肘搭在我身體的肩膀上,輕鬆道:“真是多虧了你啊,納蘭元清封你七品官,讓你官運加身得清朝龍脈的氣運照拂,你近乎是半個清朝人,而我就是將龍脈引到你的身子裏,它發現身周還有八個穿著清服的現代人,這才發了飆,硬生生將你們逼出來,順道捎出了這口棺材。”
我踮起腳,看那立在墳坑邊上的金色木棺,嘴裏問道:“把我塞進棺材裏的也是老族公嘛?”
劉為民又沉思起來,說道:“其實我還是不知道,尤勿看到你獨自離開房間,納蘭元清沒這個本事,而你悶死之前被人發現,焚燒棺材的路上又始終有人拖延時間,這應該是龍脈改變了你的運道,讓你福星高照,氣數不盡,說明官袍肯定是納蘭元清所賜,他官拜三品,可以封你為七品扈從,可兩個條件結合起來,我就不知道是不是他了,除非有人與他聯手,可就像勁柏說的那樣,這裏沒有人有資格與他聯手,若不是利用你,我在他手底下撐不過三回,那晚將我打傷的就是他。”
現在說這些已經沒有意義,我隻想趕緊解決了這裏的事,如果僥幸留下一條命,還能帶著康九香回去與文靜團聚。
深呼吸之後,我問劉為民:“現在需要我開棺麼?”
他點點頭,我問他,死亡的機率有多大。
劉為民笑了,笑的很陰森:“不是機率有多大,而是必死無疑,之所剛剛沒說,是需要你心裏毫無抗拒,這樣我才能將龍脈引來,現在已經無所謂了,你抱著自己的身體過去吧,磕頭,淋血,拳打腳踢,想辦法把棺材弄開就好,要是等我逼你,就免不了吃些苦頭了。”
我恨的咬牙切齒,劉為民卻背著手,悠哉悠哉的走開,嘴裏還嘀咕著:“可憐的小夥子,你沒得選,誰讓表妹在我手裏呢!”
天師棺的模樣僅僅聽許祈說過,頭一回親眼見到。
立著的棺材有三米以上,全部是金絲楠木,以前秦風帶著我去古玩城轉悠,倒是對金絲楠木的價格有些了解,像這樣大的一塊木料,怕不是要上百萬?倒也符合龍虎天師的手筆。
從土裏被拉出來,棺材上卻沒有一絲灰塵,表麵圓潤,觸手陰涼,就好像一塊上好的翠玉的手感,而棺材蓋上鏤刻的圖案,是一位慈眉善目的長胡子老者,右手握著一柄寶劍橫放在膝頭,左手比劃出古怪的手勢,雙腿盤起,坐在一口斜放的棺材上。
棺材上沒有一顆釘子,甚至連一絲縫隙都沒有,隻是刻著圖案的那一麵比棺箱多出來一截,但整體看上去,就好像有人將一整塊木料削出的實心棺材。
我是不可能把自己的血淋在上麵,便對劉為民說,搞不開,讓他自己想辦法。
劉為民摸著下巴,試探道:“你坐上去吧,那把羊角匕送給你,當成寶劍擺出老祖天師的坐姿,看看會有什麼效果。”
我幹脆道:“太高,爬不上去。”
沉默的尤勿出聲,卻讓我恨不得踢死他,他要來幫我!
劉為民沒有反對,尤勿和三嫂走了過來,卻在經過劉為民身邊時,異變突起。
尤勿猛地彎腰向劉為民撞去,嘴裏狂呼著:“王震快跑。”
電光石火的一瞬間,尤勿的肩頭抵在劉為民腰間,他攔腰抱著想扛起來,我疾衝過去幫忙,可劉為民那高大的身子好像地麵長出的參天大樹,巋然不動。
三嫂尖叫一聲讓我們住手,跑過來拉扯尤勿,劉為民則反手拍在尤勿後背,我看到他的臉一下子變成豬肝色,噴出一口鮮血,頹然的鬆了手撲倒在地。
而下一刻,原本要揪尤勿的三嫂,忽然向劉為民的脖子掐去,指尖還沒碰到,劉為民長鯨吸水般的重重吸氣,哈了一聲,砂鍋大的拳頭砸在三嫂胸前,她來得快,被打飛的更快,還沒等她跌倒在地,劉為民又拔出腰間的草鞭,空中甩個鞭花,好似手臂般的靈活,纏上了三嫂的脖子。
她仿佛沒有重量,劉為民握鞭的手輕輕一拽又將她拽了回來,再次出拳。
有草鞭束縛,三嫂沒被擊飛,可我卻看到她好像被打出了靈魂,身後猛地冒出半截很模糊的身影,是個滿頭白發,臉色痛苦的老太太,她的下半身仍在三嫂身子裏鑽著。
我家樓上的老太太,我一直見到,後來出現在師婆家的那位。
我腦中冒出了三個字——鬼上身。
我這普通人都聽過的雕蟲小技,在劉為民眼裏顯然不值一提,他接連揮拳打在三嫂身上,每一次都在她身後打出模糊的老太太身影,而我抓起匕首在衝去,劉為民反手一抽就將我抽出三米,半個臉頰的重了起來。
幾拳之後,劉為民終於停手,他一隻腳踩住尤勿的腦袋,像牽狗那樣,用草鞭提著已經昏迷了的三嫂,四處看了看,不屑的冷哼起來:“米粒之珠也放光華?小妮子,上一次你僥幸撿了一條命,不遁出千裏之外,居然還敢露麵?給我滾出來,否則我踩爆你這小情郎的腦袋。”
劉為民腳下加力,將尤勿的腦袋踩進土裏,尤勿嗚嗚的喊了起來:“小白姐不要管我,你快跑”
剩下的半截話憋回嗓子裏,劉為民用腳尖狠狠在尤勿臉色碾了幾下,我甚至看到了他的臉皮被沙粒蹭破,雙眼都脹成血紅色。
此時此刻的劉為民徹底變臉,甚至比剛剛更加殘虐,他低頭看著尤勿,腳上的動作沒有停止,陰仄仄道:“真是讓人感動的郎情妾意,我倒要看看你死在這裏,能否逼出那個女人。”
“桀桀,桀桀。”劉為民怪笑起來,笑聲無比詭異,好像夜梟在報喪,他說道:“你不提項鏈的事,我還真不知道那女人藏在附近,偏偏你自己送上門來,也就怪不得我送你們做一對亡命鴛鴦。”
尤勿發出痛苦的吼叫,也不知是疼的,還是責怪自己的魯莽,劉為民又說道:“別難過,你的小白姐一定會下去陪你,女人成不了大事,她若藏在忽然偷襲,猝不及防之下我還真就中招了,可惜呀,這種時候還搞什麼兒女情長,把定情信物送到你眼前,你說她想什麼呢?滿腦子你儂我儂,滾回去過家家吧。”
劉為民揪起尤勿的頭發,仿佛拖著一條死狗向棺材走去,我掙紮著爬起來攔在麵前,卻連他的手都沒看清,臉上一痛,眼前一黑,下一秒就摔在了棺材旁,劉為民冷笑:“賤骨頭,真當我沒了你就打不開棺材?若非為了等那女人出手,早將你大卸八塊了。”
站在天師棺三米外,劉為民鬆開尤勿,扔下三嫂,腳尖一挑,將地上的匕首挑到手中,隨後抓過我的身子,雙手如爪,三兩下將胸前的衣服撕碎,雕花似的在我胸口上刻了起來。
匕首尖劃出細細的血珠,我眼睜睜看著劉為民在我身上雕出一副古怪的人臉圖案,隨後就更加驚恐,我瞪圓雙眼,怒吼一句操你媽,憂心如焚卻無力阻止,看著匕首重重捅進我的身體。
不知道自己的血是冷是熱,胸前冒出一簇血花,噗的一聲,盡數噴在天師棺上。
就好像翻書那般,天師棺啪的側翻而開,我迫不及待的扭頭,想看看這棺材裏究竟是什麼怪物。
三米高,一米多長的金絲楠木棺材裏,還有一具稍小些的棺材,同樣金燦燦,通體沒有一絲木紋。
居然是一口黃金棺材?
金棺與木棺的縫隙中,側躺著一個人,它的胳膊與腿搭在金棺上,好像擁抱著情人酣眠,可仔細再看,發現他身上的官服才醒悟,這個人隻有半邊身子。
是老族公,他的另一半居然在棺材中,更為驚悚的是,這半邊沒有腐爛,半張臉蛋布滿了皺紋,卻能勉強看清長相,在我腦海中,與另一張臉重合。
我大張著嘴,不敢置信的看向劉為民,此時他藏在我的身後,半張臉從我腦後冒出,與棺材裏的人,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