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高深莫測的講了官賜村的秘密,氣得我差點噴出一口老血。
他的秘密就是,官賜村與如今的龍虎山沒有半毛錢關係。
雖說村裏的祖先是四十六代天師張元吉以及他的弟子扈從,但張元吉是被皇帝和大臣聯手弄下台的,繼任天師之位的是他兒子。
是兒子,而不是長子!
用腳也能想明白,搞掉天師又必須保留天師的位子,那新天師肯定不能是老天師的嫡係,而新天師想坐穩這個位子,必須要討好朝廷,討好的方式很簡單,高度讚揚朝廷搞掉老天師的行為是正確的,是為老百姓著想的。
所以一個與爹不親的兒子,時不時的說兩句風涼話,上行下效,龍虎山的人哪會正眼看待官賜村?
張元吉去世之後,龍虎山就與官賜村劃清界限了。
這一次能請來許祈幫忙,因為他是張元吉長子傳下來的那一脈,否則村幹部在龍虎山上說出花兒來,也不會有人搭理這事。
怪不得我總感覺許祈是專門負責搞笑的,感情他在龍虎山根本就是被排擠的派係,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人,最拿手的就是苦中作樂。
可話說回來,許祈再水,也堅信這裏鬧僵屍,而劉為民稱許祈為小道士,卻矢口否認老族公的存在,他倆到底誰更水?
也許劉為民竭力隱瞞的原因,就是不想讓我知道?
我正沉思著,村長拍我肩膀說,故事也聽了,現在許祈下落不明,我作為他的徒弟,應該趕緊去會合或者搭救他。
不用他說我也準備去,拋開實力不談,許祈的態度還是端正的,得讓他給我的事拿個主意,否則我再這樣沒頭蒼蠅的轉下去,哪天死了都不知道是誰殺的。
不過去也要有去的方式,我讓村長派幾個人跟著,他死活不答應,被我逼的沒辦法了,跑回家拿了一把雙筒獵槍,還有兩顆拇指大小的子彈,村長撂下狠話,這是唯一能給我的支援,要麼拿著槍去救許祈,要麼他現在崩了我。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我背上布囊提著獵槍,毅然決然的出了祠堂,一路向村口走去,村長說,如果許祈裝瘋,他會在村口的柳樹下等我,如果被鬼上身,我去墳地救他。
打定主意,見到許祈最好,如果他不在柳樹下,我是絕對不會去墳地的。
今晚的月亮很給麵子,茫茫的野地都披著一層銀輝,偶爾吹起的微風讓我十分愜意,拚命生長的野草被風吹的嘩嘩響動,非但不恐怖,反而有股旺盛的生機,我一路上貓著腰,到了村口也不敢喊人,瞪大了眼睛尋找許祈的身影。
柳樹在幾座老房子後麵,半米粗,許祈說那是龍虎山的前輩親手栽下的。
看到三間聯排的老房子後,我就小聲喊著許道長,許道長你在不在?
邊喊邊走,拐個彎,便看到了被柳樹枝椏遮擋的身影,孑然而立,有點高處不勝寒的高人感覺。
我驚喜的喊道:“許道嘿,不叫師父不理人是吧?”
向他跑去,柳樹下的人聽到聲音也緩緩轉身,即將看到他的臉的那一刹那,有句話在我腦中猛然炸開。
許祈好像說過,他讓村民將九哥的屍體綁在柳樹上,後來還對我解釋,柳通留,可以留下九哥最後一絲人味,壓製屍變,而且那粗柳樹是龍虎山前輩栽的,活了幾百年,保不齊都成精了,不會看著子孫後代變成僵屍,如果不在柳樹上綁一夜,而是直接燒掉,九哥下輩子都做不成人。
想起這些話,那人也轉過來了,毫無人性的臉孔上,最醒目的就是那兩顆嘴唇蓋不住的尖牙,原本拴在他身上的繩子已經掉在地上,看到我後,九哥好像餓了十幾天的野獸那般嚎叫起來,張牙舞爪的撲向我。
沒有像僵屍那樣蹦蹦跳跳,分明一副狂犬病發作才有的模樣。
乍一看到他嘴裏的尖牙和瘋狂的模樣我還嚇了一跳,直到九哥吼叫起來,我二話不說,抬起雙筒獵槍,瞄準,扣動扳機,整個動作如行雲流水一般,心裏忍不住為自己點個讚。
就好像鋼鏰掉在地上的脆響,叮咚一聲,子彈衝出槍口,劃出一道漂亮的跳水線,輕輕砸在我的腳背上。
沒有噴吐火焰,沒有炸藥驟響。
村長給我的兩顆子彈裏,根本沒有裝火藥。
我連操村長姥姥的心都有了,可我和九哥本來就離得不遠,我愣神之際,他已經衝到身前,情急之下也顧不上其他,下意識的掄圓了胳膊,將獵槍砸向九哥的肩膀。
好像砸在屹立千年的巨石上,手腕震得生疼,獵槍險些脫手。
可喜的是,也許此時的九哥與石頭一樣堅硬,卻畢竟沒有巨石的重量,被我砸的身子一歪,原本掐向我脖子的爪子擦著鼻尖而過。
別說是變成僵屍,就算他活著的時候,我也打不過他,而這一次的交鋒也證明了,留下隻會死。
扔掉獵槍轉身就跑,心裏將村長的祖宗操翻了天,倉促之間也顧不上看那九哥追沒追,隻是拐過那三間破房子之後,被地下的枯枝絆倒,手忙腳亂的爬起來,才發現身後空無一物。
靜謐的夜,連風聲都停止了,隻有我粗重的喘息聲傳出好遠。
而剛才的一切就好像是夢,沒有一絲證據,證明九哥曾存在過,仿佛是我腦中的幻想。
我呆呆的坐在地上,琢磨著是不是遇到鬼打牆了,猶豫再三,撿了根結實的樹枝,一點點的朝那柳樹靠近。
聽老人說過,遇到鬼打牆的時候一不能慌,一慌神就會被鬼趁虛而入,二不能盲,就是不能盲目亂走,因為鬼給你打出來的路,肯定不是生路。
所以我想看看九哥還在不在,如果真是鬼打牆的虛像,我就坐地上不走了。
可繞過破房後,我卻看到九哥站在柳樹下,仰著頭,一副迷茫神色,好像月下哲人似的思考著什麼,時不時還用指頭戳那粗壯的樹幹。
不管他哪根筋搭錯了,我趁機溜走才是上策,踮著腳鬼鬼祟祟的後退幾步,正要轉身狂奔,便聽到許祈的聲音輕輕呼喚:“徒兒王震不要走。”
扭頭一看,許祈正從那破房窗戶中探出腦袋,招手叫我過去。
另一隻手還握著寶劍,讓我篤定他是許祈,小心靠近後,他便問我怎麼跑這來了。
我憋了一肚子氣,大倒苦水,我說村長那個賤貨讓我來救你,給個杆獵槍卻
聽我說完,許祈笑的很是欣慰,還要摸我頭,我歪著腦袋避開,他說我有心了,沒有白收我這個徒兒。
我問他為什麼在這,村裏人都說他被鬼上身了。
許祈幹笑兩聲,說自己一不留神中招,可畢竟是積年老道士,跑出村口便恢複清明。
我撇撇嘴,心裏有些不屑,就問他蹲在這裏幹嘛?怎麼不去捉鬼?
許祈卻說,他恢複神智的時候才發現,那隻鬼上了他的身,將拴著九哥的繩子解開了,這番舉動必然有深意,所以他藏在這裏,想看看會發生什麼事。
以不變應萬變的法子,這許祈還有些腦子,可隨即卻反應過來,怒聲質問道:“許道長,你就眼睜睜的看著僵屍咬我啊?不想收我為徒你可以直說,沒必要見死不救吧?你殺人滅口啊!”
我起身要走,卻被許祈一把拉住,他說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但經過這件事,已經百分百的信任我了。
不等我發表意見,許祈急忙說話:“徒兒,冤死慘死的人會化作厲鬼回來報仇,可你聽說過,僵屍也會回來報仇的麼?這根本不可能,厲鬼心中有怨有冤,而僵屍的眼裏隻有血,它們見人就殺,毫無人性。”
老族公就沒有吸我的血,但我想聽聽許祈準備說啥,再決定是否告訴他。
許祈說道:“事情就奇怪在這了,村裏的兩個小丫頭被咬死時,大家還不確定是否有僵屍,拗不過兩個丫頭的父母便草草下葬,沒有燒掉屍體,可那倆丫頭至今都沒有變僵屍,反倒是小九,沒過幾個小時便起屍了,這說明老族公對兩個丫頭手下留情,因為一旦成了僵屍,下輩子就做不成人了。”
僵屍沒有人性,所以許祈懷疑有人在背後控製老族公,三個受害者才有不同的待遇。
雖然小丫頭死時我不在官賜村,但與九哥有仇,自然也成為了許祈懷疑的對象,不過從我剛才的反應看來,連九哥都對付不了,也就不可能控製老族公。
我抱怨道:“許道長,你這種鑒別善惡的方法太危險了吧,會死人的!”
許祈趕忙拍著胸脯說,他肯定不會讓自己最疼愛的徒兒遇到危險,他走到窗前,撿起一個草人給我看。
就是稻草編成的人偶,懷裏還抱著一根樹枝,許祈說草人就是屋後的九哥,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別說我及時脫險,就算被九哥抓住,被他控製的僵屍也不會咬我,隻是觀察一下我的反應罷了。
頭一回見識到傳說中術法的威力,我大感好奇,想接過來看看,許祈卻趕忙放回原位,他說草人必須被月光照著,否則就不靈了,如果我想學,以後有的是機會,他會傾囊相授,將我培養成龍虎山的明日之星。
雖然許祈滿臉真誠,可我卻大感懷疑,問他,為什麼對我這樣好?
許祈神秘一笑:“走,陪師傅去把那口金絲楠木棺材挖出來,一切就真相大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