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回:紀子王妃啟程回國\/麻生道子巧設姻緣

麻生道子說:“你能不能回答我幾個問題?”佳子說:“我想我沒辦法回答你的問題。”麻生道子說:“不,你完全可以回答我的問題,如果你願意的話。”佳子說:“你問吧!”麻生道子說:“你是否相信這個世界上有真正的愛情?”佳子一下子就聽出了其中的機關,說:“當然有,不過愛情沒有完美的。”麻生道子說:“你說的非常對,愛情沒有完美的,那麼愛情有沒有真假之分,我的意思是說有的人自以為那是愛情,實際上並不是。比方說某位男士想要成為美國人,最好的方式就是找一位美國女人結婚,於是他就跟一位美國女人結婚了,這個就不是愛情吧!”佳子說:“也不能一概而論,說不定他找的就是最適合他的人。”

麻生道子說:“比方說某位女士父親是一位商業巨子,而這位女士是他唯一的繼承人,為了控製她名下的財產,有一位董事就主動接近她,想要跟她結婚,你覺得這個算不算愛情?”佳子說:“這個要考慮它的具體情況。”麻生道子突然大喝一聲說:“醒醒吧!你以為他是愛你嗎?並不是,他隻是看中你的公主身份。你以為你愛他嗎?其實並不是,你隻是被迷住了心智。”佳子說:“我愛誰不愛誰是你說了算嗎?”

麻生道子說:“當然不是我說了算,可是請你好好回憶一下,你是不是背離了自己最初的想法,愛情是一種可以變來邊去的東西嗎?今天愛齋藤,明天愛吉澤。”佳子不說話了,如果承認可以變來變去,那也不必留戀島津小牧,變過來的也可以變回去,如果否認可以變來變去,當初的這一變未免太離譜。麻生道子一下子好像變成了滅絕師太,說:“佳子內親王大人,你有權利愛一個人,這個人不是別人硬塞給你的,他是你自己選擇認定的,我覺得既然選擇就要對自己的選擇負責任,怎麼可以隨意變換自己愛的人呢?女人最記恨男人朝三暮四,現在人家經受住了考驗,你卻出了問題,我真為你感到臉紅。”

佳子說:“既然如此,我願意切腹,追隨小牧君而去。”麻生道子大聲說:“你還不醒悟嗎?你愛他,他愛權力,你怎麼可以這麼不自重?你的愛情就那麼不值錢嗎?一個混跡歌舞伎町的男人,一個還在讀大學的公主,你不覺得這樣的搭配太離譜嗎?我現在必須提醒你,你現在不是在演《梁祝》,不是在演《孔雀東南飛》,你現在演的是《詩經·氓》,氓之嗤嗤,抱布貿絲。匪來貿絲,來與我謀。”佳子不說話了,麻生道子說:“我承認你的母親紀子大人是有一些問題,但她仍然是愛你的,並且最終她也選擇支持你自己做決定。你的父親聞仁親王,他是個非常善良的人,他從來沒有冒犯過你,對不對?你看你現在,作為一個學生你不呆在校園裏,作為一個情人,你完全沒有信用,我告訴你,切腹不是一種英雄的行為,用這樣一種極端的方式結束衝突,把傷痛留給愛你的人,你覺得這樣做明智嗎?如果我將來有你這麼可愛的一個女兒,如果她為了一個騙子切腹,我會怎麼樣,我可能就要在精神病院度過餘生了,就算是到了最後關頭,人總要做幾件善事才好離開,你怎麼可以這樣不在乎別人?”

佳子感覺自己的想法如同雪崩一樣七零八落,麻生道子的語氣突然變得柔和了,說:“佳子內親王大人,現在沒有走到最壞境地,你可以選擇道歉,苦海無涯,回頭是岸,向你的情人道歉,向你的親人道歉。他們都會原諒你的,因為他們都還愛著你。”佳子說:“你能給我一點時間嗎?”麻生道子說:“不用想了,越想越亂,你現在就跟我回秋筱宮。”趁著佳子沒有主意,就把她拽上了一輛車,不一會兒就到了秋筱宮門口,聞仁親王得知消息,托著莊仁親王的手立在門口等著,佳子一下車,聞仁深深地鞠躬,說:“孩子,原諒我吧!”這可把佳子嚇壞了,趕緊說:“父親,你沒有什麼錯?為什麼要向我道歉?”

聞仁說:“不,我有錯,我的孩子被騙的那麼厲害,我不能及時製止,這是我的錯。孩子,你可以去愛你愛的那個人,你可以嫁給你願意嫁給的那個人,你可以選擇自己願意從事的職業,你可以做自己願意做的事,你願意的,也是我支持的,我想你保證,我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我所全力以赴的,就是希望你能把你自己願意做的事情做的更好,你可以跟你愛的人更好的相處,我們要遵循一定的規則生活,這會則不是我製定,它是這個世界上通行的規則。我們要努力去了解它、皈依它,而它終將造福我們。”佳子說:“父親大人,你可以去讀心理學專業了,也許有大學願意給你一個學士學位。”

莊仁走過來說:“佳子姐姐,你能回家真是太好了,我知道你有你自己的想法,我們也尊重你自己的想法,但是你應該把你的想法告訴我們,讓我們有機會知道你的想法,這樣你不會覺得孤單,我們也不會有失去你的風險。”佳子大吃一驚,用手指在他的臉上擰了一下,說:“可以啊!你也可以去領一個學士文憑了。”來到客廳,這個時候麻生道子和聞仁之間多少有一些尷尬,聞仁說:“最近還好嗎?”麻生道子說:“都還好。”

聞仁點點頭說:“那就好,佳子的事我不知道怎麼感謝你。”麻生道子說:“我也是受人之托,不必言謝。”聞仁說:“話雖如此,可我畢竟直接受益於你,我會記住這個恩情,我一定會報恩的。”因為佳子的情況不穩定,所以不能離開。夜幕降臨,洗漱完畢,佳子躺在了自己的被窩裏,熟悉的感覺,熟悉的味道,似乎真的回到了從前,她覺得秋筱宮的生活原來距離自己已經這麼遙遠,恍如隔世。她覺得此時的她有點千瘡百孔,從前都在夢裏。

周雪逸筠用一種盡可能柔和的方式在應對紀子的病情,她想盡辦法讓紀子的情緒穩定在一種比較鬆弛、比較積極的狀態。在這一段時間,紀子真正明白擁有私人心理醫生是一件多麼好的事,真子比佳子要乖得多,她選擇的男友黑田正男,紀子對他的第一印象非常好。他們其一坐輪船遊泰晤士河,倫敦絕對是一個漂亮的地方,可惜霧大了一點,這也不奇怪,這是因為水域比較大的緣故。黑田正男為了取悅未來的嶽母,他甚至在紀子麵前演唱流行歌曲,光唱沒什麼稀奇,人家可是吉他彈唱,黑田正男彈奏吉他的技藝非常出眾,他甚至可以自己寫歌。他是真子的驕傲,紀子真是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她說:“看到你們這樣我真的很開心,可佳子就沒有這樣的好運了。”

真子覺得很詫異,周雪逸筠簡單的說了佳子的遭遇,真子對佳子的不滿一下子都化作了同情,說:“現在我們要怎麼做呢?總不能讓她這樣沉淪下去。”周雪逸筠說:“道子姑娘的能力我是完全信任的,她可以非常完美的完成任務。”真子說:“但願如此。”紀子說:“我開始我對那個助教不滿意,我覺得他挺晦氣,沒想到來了一個更晦氣的。”周雪逸筠說:“人的運勢有消有漲,在走運的時候遇到自己心愛的人,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因為他們會結合的比較順利。在運勢消減的時候遇上心愛的人,這個時候經曆一些磨難才能最終走到一起。運勢的消長有一個周期,但這個周期不是很好預測。”

紀子說:“想不到你還對命理有研究?”周雪逸筠說:“研究可不敢當,就是有所了解而已,從真子內親王大人與黑田先生將來肯定是一帆風順。”真子說:“你得出這個結論的依據是什麼?”周雪逸筠說:“看到你們兩個在一起,就像是風遇到了花蜜,生生不息。”真子和黑田正男的臉立刻就紅了,周雪逸筠立刻說:“我的意思是生機勃勃,看起來非常好。”紀子說:“你覺得哪位助教先生怎麼樣?”周雪逸筠說:“本來佳子是他命中的貴人,雖然短時間內遭遇了一些困難,從長遠來看,做皇室的女婿,能吃虧嗎?”

紀子說:“經曆了這一場風波,我也想通了,不是人人都能像真子這樣好運,佳子隻要和那個助教能一起好好過日子,我就心滿意足了。”真子覺得十分好奇,說:“那個助教什麼樣啊?”周雪逸筠說:“長的很漂亮,跟佳子蠻搭的,缺點真的如紀子大人說的那樣,這個運氣不好。也許他應該找個人調理一下,這很重要。”紀子說:“他現在已經不錯了,我聽聞仁親王大人說他正在申請做東京帝大的副教授,據說這是宣仁親王的主意。”一聽這個真子就覺得不舒服了,說:“就連伯父也在幫他?”紀子說:“這一次他這麼熱心,其實很讓人感到意外。”

周雪逸筠說:“儲君以後要接掌大位,他需要幾個人來填充自己的幕府,提點一下助教先生,可以穩住秋筱宮,可以拉高自己聲勢,助教先生為了報答知遇之恩,一定要竭盡所能為他提供支援。”紀子點點頭說:“這有一位有能力的人可以支援莊仁,那就好了。”周雪逸筠說:“凡是不要操之過急,愛子內親王想要成為皇儲,這很不容易。皇室之所以能夠存在這麼長時間,是因為我們覺得傳統是神聖的,如果傳統的規矩可以隨意逾越,傳統還有什麼神聖可言呢?傳統要是不再神聖,誰還能尊重皇室呢?皇室若是不受尊重,他怎麼能夠在皇儲的位置上做的安穩呢?”紀子說:“不琢磨這個了,傷腦筋,隻要家人平安,比什麼都強。”

倫敦的夜空沒有星星,因為星星永遠被霧氣隱藏了。女王叼著煙卷兒瞪圓了眼睛,首相站在地上,身子微微前傾,女王說:“這幾天紀子大人在我們這裏過的怎麼樣?不要出問題,否則我們臉上無光。”首相的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說:“放心吧!一切都在可控的範圍內。真要出什麼狀況,我們就可以接受對紀子大人的看護?”女王說:“搶這個燙手的山芋做什麼?”首相說:“這怎麼能叫燙手的山芋呢?隻要我們接手了對她的看護,這無疑是送給我們大量的情報,我已經準備了催眠師,保證可以出色的完成使命。”

女王這個時候才醒悟過來,說:“難怪那個周雪逸筠拒絕我們的醫療服務。”首相說:“所以最好紀子出點問題,我們才有機會施展演技。”得知佳子的危機解除了,紀子回國的事也就提上了日程,盡管女王一再挽留,還是沒辦法阻止那個裝滿情報的密碼箱離開英國,首相非常的痛苦。女王安排自己的助理去機場送別,登上了回國的扳機,紀子顯得很輕鬆,她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佳子。秋筱宮裏的氣氛仍舊很緊張,大家小心翼翼,生怕刺激到了佳子。麻生道子一直在看護著佳子,聞仁說:“最終還是要過助教先生那一關,你什麼時候安排她去見助教?”

麻生道子說:“我會盡快安排。”秋筱宮透出消息,正在全力促進佳子與助教先生的複合,對此助教先生到樂於接受,但他並沒有信心可以讓佳子重新愛上自己,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精力集中在工作上,實際上他在工作上的確出現了轉機,因為宣仁親王的幫助,他成功的被東京帝大以副教授的身份錄用,教的是非傳統文學,仍然是一門選修的公開課,基本的架構還是用文學的視野來解讀文學作品。不同的人站在不同的角度來研究某一部文學作品,得出的結論完全不同。就拿《紅樓夢》舉例,有人關注其中關於醫藥飲食的描寫,有的人關注對賈寶玉的教育問題,有的人關注賈寶玉和林黛玉的愛情故事,有的人更願意分析賈府裏潛藏的各種危機。

文學是獨立的學科,文學是獨立的藝術,文學研究的對象是什麼,文學創作是要做什麼。文學研究的對象不能局限於研究不同的文體,不同的寫作技巧,這些都是膚淺的。文學真正研究的是人性,怎麼說呢?凡是文學作品,都要展示人性,展示人性的美好,展示人性的醜惡,展示人性的複雜性,展示人性的內在矛盾,對人性揭示的越深刻,這樣的文學作品越偉大。當然優美的文字,華麗的技巧,這都是非常好的東西,但是如果不能非常恰當的使用,意義也不大。老百姓看一部戲,看的是什麼?不是如許多許多考試題目的標準答案那樣,有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說白了就一個,看人性。

就以《鍘美案》為例,陳世美早年間過的很辛苦,靠妻子一個人侍奉公婆、撫養兒女,可這位陳先生在考中狀元之後,並不著急把這個喜訊告訴自己家鄉的父母妻兒,他不惜欺君罔上,瞞著父母妻兒,竟然做了皇帝的女婿。為了保住榮華富貴,居然要派人殺掉妻兒。可以這樣說講,人性的醜惡在陳先生的身上展現的淋漓盡致,他也把自己逼上了絕路。妻兒躲過一劫,來到汴梁找到陳先生,想要跟陳先生團聚,被陳先生斷然拒絕。好吧!這個時候這部戲的漏洞就出來了,既然陳先生都要殺掉了他們了,怎麼可以讓他們離開駙馬府,還能允許他們活著找到包公那裏告狀?包公一開始也不想置陳先生於死地,隻想讓陳先生把他們認下,也許按照宋朝的法律,這樣的後果不過是丟了榮華富貴,如此而已。

陳先生說什麼也不能接受,拒絕接受包公的提議。於是包公翻臉,將陳先生扣押,準備執行死刑。這個時候漏洞又出來了,按照古代的法律,殺人這樣的事,不是小小的府尹就能夠決定的,而是要皇帝親自勾決,才能夠執行死刑。何況是殺駙馬?不過故事就是故事,包公也的確遇到了阻礙,得知消息的公主跑來營救丈夫,卻被丈夫的前妻罵下陣來,公主立刻搬來救兵,也就是當朝皇後,按說到了這個地步,你是殺不了的。甚至還有說皇帝的聖旨也到了,包公愣是下令把陳先生給宰了。這樣一來,公主變成了寡婦,皇後帶著女兒向皇帝告狀,皇帝說:“膽大的奴才,竟敢先斬後奏。”

包公靈機一動,說:“謝主隆恩。”不但死罪沒了,還得了一把可以先斬後奏的尚方寶劍,無論對誰而言,殺駙馬都是一件壓力非常大的事,為了堅持正義,包公連自己的性命都不顧。這部戲就是圍繞著人性的衝突展開的,一個背信棄義、愛慕融化,一個堅持正義、舍身取義。假如堅持正義的人最後也死了,這部戲的文學性會更強。老百姓看戲,就是看好人和壞人之間的爭鬥,其實就是看舞台上展覽人性的矛盾。

其實正與邪是每個人的身上同時具有的東西,把他分解開落實在兩個人身上,然後讓他們進行鬥爭,極力揭示醜惡,同時也揭示美好,在正與邪的強烈對比之下,最後邪敗下陣來,用這種方式來教化百姓要積德行善,不可以虧心作惡。傳統中國大部分的戲曲作品,都屬於這一類。文學是一種比教化還有深刻的東西,但是太精深的東西不是大眾所能接受的。相比之下,英國莎士比亞創作的劇本文學性要更強,他是一位受人敬仰的大師,而《鍘美案》的作者都沒有人知道。

宣仁親王不幫則以,既然要幫就當到底,不但讓他做了副教授,還幫他謀了一個研究員的職務,作為東京帝大文學研究會的研究員,他可以在這個研究會裏麵講解自己的研究成果。禦座隻有擺在皇宮裏才是高貴的,如果放在村口,它會成為笑柄。他在該研究會麵對全體會員做了三次演講了,效果非常好,這讓宣仁感到十分欣慰。他也知道自己受了別人的好處總要報答對方,可究竟用什麼樣的方式來做這件事呢?這讓他感到不安。為此他給聞仁寫了一封信,談到了自己的顧慮,聞仁告誡他,當務之急是不要把工作搞砸,至於你的顧慮,可以直接跟儲君談這個事。

其實你隻要把工作做好,就算有一天你被開掉了,你仍然可以在憑借自己的名氣在境外謀到體麵職務。麻生道子覺得恢複佳子和那位新科副教授的關係是必須馬上要做的事了,要不然周雪逸筠一旦接管這件事,自己就算是白幹了。在一個雪後清晨,天氣格外寒冷,雖然陽光撒在路麵上,顏色上看起來溫暖。麻生道子帶著佳子來到一間茶餐廳,環境優雅,女招待都穿著黑色的和服,顯得很莊重。她們看到副教授穿著筆挺的西服,打著藍色的領帶,邁著矯健的步子進來了。

還沒有到她們跟前,兩個人的就都站了起來,副教授先鞠躬,麻生道子伸出手跟他握了一下,佳子也把手伸了出去,副教授懷著忐忑的心情握了一下,然後落座,氣氛略顯尷尬。麻生道子說:“可以上茶了,菜先不用著急。”菜如果擺在了桌子上,道歉就顯得很不嚴肅,佳子說:“對不起,先生,我不知道該用什麼來形容的歉意,但是我非常真誠的希望你能原諒我,你能原諒我嗎?”

副教授說:“其實你不用道歉,錯的是我,我要知道我走了是這樣,說什麼我也不會走的,是我的錯。”佳子看著他自責的樣子,心裏開始覺得有些難過了,說:“這怎麼能怪你呢?我是同意你走的,你也兌現了諾言,是我背棄了承諾,是我犯了錯。”副教授說:“佳子,霧起來了,就有散的時候。雨下了,就有停的時候。現在就是霧散雨停的時候,能與你一起經曆風雨是我的榮幸,我想用我一生的時間來照顧,我不會再讓你受傷害,可以嗎?”他的眼睛裏噙滿淚水,這個時候佳子內心那一朵已經枯萎的鮮花有煥發了生機,她抓住對方的手說:“我答應你。”這個時候茶餐廳的領班氣衝衝的走過來,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