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小溪的木橋邊上,季子強閉上眼,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又深深的吸了一口,似乎這裏的空氣也是甜美的,他沒有睜眼,嘴裏喃喃的朗誦出了一首詩:“太乙近天都,連山到海隅。白雲回望合,青靄入看無。分野中峰變,陰晴眾壑殊........。”
這個時候,季子強突然停住了,他感受到了自己的後背陣陣灼熱,這種感覺說不上是怎麼得出,但季子強確實有這樣的感覺,他驀然回首。
季子強就看到在自己不遠處站著一個女人,一個美的讓人窒息的女人,美的不食人間煙火的冷豔、美的春雨潤物,細無聲般的溫馨,她體型絕佳,身穿淺黃色束腰風衣,緊身褲襪,黑色高筒皮靴,性感又不失莊重,瓜子臉,眉彎如月,睫毛如簾,眼睛秋水般明澈,她的皮膚很白,就像溫潤的羊脂玉般細膩。
季子強身體有了輕微的顫栗,如芒剌在背,心中五味雜陳、翻江倒海,心痛得無以複加。
她迎上他的目光,她一步步的走近了呆若木雞的季子強,她從他的眼睛看到了自己,這樣親密的注視好久沒有過了,宛如初戀一般,可是他就是自己的初戀啊。
季子強嘴唇微張,看著她:“華悅蓮!。”
她沒有應答,眼睛忽閃了一下,季子強繼續說:“好久沒有見到你了。”
催眠似的,他的話語每一句讓她怦然,華悅蓮就想到了當年:兩人躺在床上,被子下刺裸著身體,頭挨著很近,相互看著,微微顫抖著身體,相互擁抱在一起。
她又想起那個濕熱的夏夜,他的那個形容,他在她耳旁說:“你有一股說不出的原始的氣息。”
華悅蓮異常清楚地記得這個形容,這是別人從未對她說過的,現在她看著他,觸手可及。他的呼吸,他的毛孔,粗粗的眉毛。她看著他的眼睛,他的喉頭。他的脖頸。華悅蓮似乎嗅到了一股危險的味道,想轉移注意力,但是為什麼要克製呢,這種親近擁有的慾望如此強烈。她曾許多次在夢裏呼喚他回來,他的臉龐時常出現,這不是她一直渴望的嗎?為什麼還猶疑?
“獅子奔跑的路上,獅子的靈魂蜂擁而至。”她想起這句詩。他對自己靈魂的占據,霸道得不容抵抗。
季子強也上前了一步,他們的距離又拉近了一步,空氣裏彌漫著一股花香,那香味讓人沉迷。人最軟弱的地方,是舍不得。舍不得一段不再精采的,舍不得一份,舍不得掌聲。我們永遠以為最好的日子是會很長很長的,不必那麼快。就在我們心軟和缺乏的時候,最好的日子毫不留情地逝去了。
有時候,你等的不是事情,機會,或是誰,你等的是。等時間,讓自己忘記,等時間,讓自己改變,便是得到。往往想念一個人的時候,不需要任何理由;不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卻很多借口。假如你想要一件東西,就放它走。它若能回來找你,就永遠屬於你;它若不回來,那根本就不是你的。
華悅蓮如夢吟般的說:“你還能記得我的名字?我們還能再見上麵?”
季子強說:“當然,我怎麼會忘記你的名字呢?”
搖著頭,華悅蓮說:“可是我以為你本該忘卻的。”
季子強說:“或許吧,或許我是應該忘記,但沒有辦法,我依然記得。”
華悅蓮搖了一下頭,她一次又一次的回想著以前的溫柔,可是到最後,都是以疼痛收場,那落下帷幕的話劇,隻剩下聚光燈在孤寂的閃耀著,似在追尋,又像是在悔恨.流年似錦,而自己卻依然頹廢的站在空曠的廣場悉數著隻有自己能夠看清的那些無助的繁華落盡。
“聽說你沒在柳林市了,我真的以為我們此生再也難以相見了。”華悅蓮對季子強說。
“我一直想著,有一天我們一定會再見麵的,那時候,你我之間已經沒有了怨恨和回避,我們會像好朋友一樣的談天,說地,開懷暢飲。”季子強像是在說著夢話一樣,喃喃自語。
華悅蓮搖著頭說:“你認為這樣的情況會出現嗎?你真的相信這個世界除了愛情還能有男女之間永恒的友誼?”
季子強堅定的點點頭說:“我一直相信會有的。”
華悅蓮第一次露出了一點笑容來,淡淡的,像山間漂浮的霧氣:“我也相信過,但還沒有遇見過。”
季子強也笑了笑,他此刻很想知道,華悅蓮怎麼也會在這裏,這其實隻是一個人的好奇:“你不是在省城嗎?怎麼來柳林市了?還來到了這山中寺院?”
華悅蓮說:“爸爸很久沒回來過了,他特別想來看看這裏,他總是揮不去在柳林市的舊夢,所以我們趁著10.1,全家都來了。”
季子強有點驚訝起來:“華書記也來了,那柳林市領導......。”
華悅蓮搖下頭:“我們自己來的,已經在柳林市住了好幾天了,誰都不知道,你應該是我們這幾天來唯一見到的熟人。”
季子強就說:“那帶我見見華書記吧,好幾年沒見過他了,他永遠都是我的老領導。”
沒等華悅蓮說話,在季子強的身後就響起了一個沉穩而充滿威嚴的聲音:“你還認我這個領導?”
不用轉身,季子強就聽出了這個聲音是誰的聲音了,這個聲音曾今讓自己懼怕過,讓自己擔憂過,也讓自己厭惡過,但顯然,自己在這聲音的主人那裏,一樣是一個不可饒恕的人。
季子強轉過身來,看到了略顯老態的,當年在柳林市一言九鼎的華書記,在他的身邊是華悅蓮的母親,另外還有一個和自己年齡相仿,身高1.8米左右,高高大大的年輕人,這人長得很帥氣,他的最大特點就是怎麼看,怎麼就覺得他在微笑,即使他的眼睛不看人,那雙眼皮子也是動態的,始終帶著一絲笑意。
那種笑容看起來很天真,仿佛裏麵什麼雜質都沒有似的,單純而無邪,不過,看久了你就會發現,那裏麵多少帶有一種用微笑掩飾的傲慢和玩世不恭的味道,讓你不得對他的人品產生些許的懷疑,免得受了他的感染。
季子強叫了一聲:“華書記,伯母,你們好。”
華悅蓮的母親點了點頭,但華書記卻大踏步的走到了華悅蓮的身邊,像是擔心季子強會傷害到華悅蓮一樣,說:“季子強,聽說這兩年你並沒有像人們想象的那樣順利高升,不僅如此,你還牽連到了你的老嶽丈也陪你受苦,所以你知道我現在最想對你說的一句話是什麼嗎?”
季子強歎口氣,他慢慢的收回了剛才麵對華悅蓮時的那種纏綿悱惻的心態,他直視著華書記,說:“你想說我什麼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在幾年後相遇了,你我都是官場中人,每一個時期都有自己的很多不得已,為什麼就不能忘記過去,相逢一笑泯恩仇呢?”
華書記看著季子強,突然爆發出了不像是他能發出的大笑聲來:“哈哈哈,哈哈哈,季子強啊季子強,果然是個狠角色,到現在依然是滿身的霸氣,唉,讓你坑這麼一下子,也值了,說真的,這最近的幾年裏,我其實並沒有對你嫉恨了,隻是我一直想不通一個問題,當初那些想法到底是你的,還是葉眉的,那手段太過高明了。”
這變化讓季子強一時很難適應,他疑惑的看著華書記,說:“華書記真不生我氣了?”
華書記很不屑的一笑,說:“不要把我們這些老頭子想的那麼小氣,在省政協的這幾年,我自己也曾今仔細的反省了一下自己這些年走過的曆程,有首詩叫: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過去我是局中人,很多事情都認為自己做的沒有錯,本來就應該那樣做,誰悖逆了我的想法,我當然應該堅決的還擊。但現在回過頭再去看看,很多事情已經不是當初的感受了。”
季子強這才知道,華書記的確已經不會在忌恨自己了,季子強一下就收斂起剛才有點咄咄逼人的鋒芒,歉意的說:“華書記,我絕不想奉承你,但你真的很值得我學習和尊重,我到現在為止,還沒有學會你此刻的胸懷寬廣。”
華書記搖下頭說:“我們的處境不同,你還在局中,我已在局外,這裏裏外外是不一樣的,用局外的思維去辦局中的事情,那是要吃虧的,哈哈,不過你小子還不錯啊,這麼短的時間又有了東山再起的跡象,很難得,很難得。”
季子強就謙虛了幾句,這個時候,季子強就發現剛在在華書記身邊的那個年輕人已經站到了華悅蓮的身邊,雖然華悅蓮臉上表情淡淡的,沒有和身邊那個年輕人表示出親昵的模樣,但季子強還是相信,這個男子應該就是華悅蓮的愛人了。
季子強就望著這個男子,笑了笑,伸出了手,說:“你好,我是季子強,過去在華書記手下工作。”
這男子依然在笑著,不過卻沒有對季子強伸出的手有一點反應,他挽住了華悅蓮的胳膊,笑著說:“聽說過,聽說過,不過不是從悅蓮的口中聽說的,嗬嗬,是從別人的嘴裏聽說過季市長的鼎鼎大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