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賀蘭氏半打著機鋒說過一會子話,王氏便讓薛婆子送了人過徐明薇院子來。老賴家的守著門兒,搶著一步把昨夜裏頭的事兒跟賀蘭氏說了,罷了說道,“太太您瞧,這會兒爺也曉得低頭了,你也幫著勸勸,該是踩著台階下的時候便踩著下了,鬧得久了,也不是個辦法。”
賀蘭氏看她一眼,說道,“這個我自理會的。你也回頭收拾收拾東西,隨我回去了算了。”
這話說得蹊蹺,老賴家的怔楞住,還在仔細回味賀蘭氏話裏頭是個什麼意思。等回過神來,才曉得她是嫌自己這些日子在傅家也漸漸拿大,話裏話外沒把徐明薇當成個正經主子瞧,不禁驚出一身冷汗來。若真是被趕出了門,她也沒那個臉麵跟著太太回徐家了。連忙收了些輕狂,再跟在賀蘭氏身後便不敢吱了聲。
賀蘭氏懶得理會她,迎頭碰上婉容婉柔她們,還守著門口站著,便問,“裏頭這是還沒起?”
婉容婉柔見是她來,連忙上前見了禮。婉容低聲說道,“奶奶昨晚睡得遲,這會兒還在睡哩。”
賀蘭氏笑著嘀咕了一句,便打著簾子往裏走,迎頭撞上床上一雙烏幽幽的眸子,哪裏是沒醒,隻是懶著不肯起哩。
賀蘭氏推了窗,朝外頭招呼了一聲要用水。徐明薇見狀,也不好意思再在床上歪著,照著賀蘭氏的意思起了身,訕笑道,“娘今日怎麼來了?”
賀蘭氏坐在她床邊,摸了摸她的臉兒,“出了這樣大的事兒,還盼著我能不來?”
徐明薇歎口氣,說道,“原本就是件小事兒,都已經處置好了,還要娘來擔心過一回做什麼。”
賀蘭氏說道,“我知道你心裏苦,都是這樣過來的。使個一回性子也就算了,教爺們也曉得你不是個好欺負的。但日子往後還長,這麼下去,也不過是自苦罷了。前頭送你出門的時候,你還說得稀疏平常,不過當他是個搭夥過日子的,管那麼多作甚。這回瞧瞧,卻又是誰自己打了自己臉兒?”
徐明薇啞然,頓了頓才說道,“女兒是覺著做女人太沒意思。我也就是命好,托生在您肚子裏。回頭想想我若是那個薛氏,不過是個玩物,能依仗的也就是爺們的情愛二字。虛無縹緲的東西,自然比不上肚裏有塊值錢肉來的劃算。與她來說,我就是那個萬惡不過的禍害,巴不得我早些死了才好。”
賀蘭氏歎了口氣,說道,“怎地越發糊塗了。你是你,她是她。你便是沒托生在我肚子裏,也不至於將日子過成她那樣的。世間這麼多條道兒,誰撿著那條走了都是自己命數,怨不得別人。她若是老老實實的,又怎會給自己招了禍害?”
徐明薇聞言輕輕一笑,說道,“是我睡糊塗了,才想了這些亂七八糟的。娘你也別為我操心,這日子該怎麼過,我心裏自有數。”
賀蘭氏點點頭,伸手握了滿把她烏沉沉的發,笑道,“你也該吃些芝麻核桃補著了,這頭發都缺了些水色。”
徐明薇笑道,“這不是沒了金娘子在身邊照顧著,才短了人手嘛。”
前頭送來的三個管家婆子是還在,但金娘子一年期限也到了,自然放回家去,與她夫家和離,隻是去了也有幾日,倒不知道處置得如何了。
賀蘭氏神秘笑笑,“這事兒你別插手,等到後頭才有了滋味。不然拿得太過容易,她那樣傲氣的人,也不見得能記在心裏多久。”
徐明薇聽她這樣說,便曉得金娘子往後還要回家來,自是笑著放過這一茬不提,撇頭倒問起小舅舅賀蘭嘉善來。
“小舅舅可曾寄回信來過?前頭我托他一件事,也不曾聽他送了回音來。”
賀蘭氏麵上做了好笑,仍是神秘道,“你小舅舅不肯讓我和你說了,怕你回頭打他,說是要到了京,才好和你當麵賠罪。”
徐明薇心裏倒奇怪,自己不過是托他尋訪一回練秋白的下落。練家的果然是教那黑心繼母攔住了送信的,前頭送的一封也沒落到家主眼前。這回被傅家的撞破,後頭也不曉得那繼室怎麼了,隻知道練家的也回頭來找,卻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一夜間愁白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