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恒轉過臉來,滿眼認真,問她,“你真的在乎?”
徐明薇有些吃驚地抬頭,他果然是聽到了那句話了,不禁好笑道,“沒有一個做正室的不在乎這事兒吧?那天你聽到我跟婉容說的話了,是不是?心裏不痛快,是不是?”
傅恒怔怔地說不出話來,隻癡癡地看了她,也不知道心裏在想些什麼。
徐明薇見他不出聲,繼續說道,“既然你都聽見了,我也沒什麼好隱瞞的,索性都直說了吧。你們男人,左擁右抱的日子過慣了,總是見不得有人沒把你們放在眼裏。卻不知這些姐兒妹兒的,哪個是瞧中了你們口袋裏的銀錢,哪個是瞧中了你們的皮囊,又有哪個是捧了真心來的?你可曾與她們計較過一回?偏偏隻咬著我那一句話難受了,與我鬧了這麼些日子的別扭。你自己一顆心分作了八瓣,卻要別人賠了整顆與你,我卻納了悶了,做生意的也沒有穩賺不賠的萬年買賣!”
傅恒如遭雷擊,一臉又青又白,嘴皮子囁喏了幾下,想說自己不是這樣打算的,他心裏從來都隻有一個她,卻教徐明薇那淬了火的眸子逼視著,什麼都說不出來。
徐明薇冷笑道,“這些話我早忍在了心裏,如今日子過成這樣也是真心沒個意思。不管你心裏有沒有一點點在意我這正室的臉麵,隻再說兩句,要怎麼選了,隨你。一是有她沒我,你們傅家要是敢認了這孩子,便趁早寫了放妻書,我自己回了徐家去,咱們往後橋歸橋,路歸路,一別兩寬,各生歡喜;二是有我沒她,打了薛氏的孩子,出了小月子當眾杖責以示效尤,免得日後這些個豬油蒙了心的還敢往庶長子上頭打了主意。你自己選吧。”
傅恒聽她口口聲聲地說著正室的臉麵,心裏不禁一陣苦澀,和她做了快兩年的夫妻,她竟還會以為自己是那樣糊塗不知世禮的人。薛氏肚裏的這個孩子他本就不知情,要是知道的,怎麼也不會鬧到她麵前來,早就使人幾付湯藥灌下去,除了禍根了。
如今在她眼裏,自己也就是這麼個麵目醜陋的模樣了吧?傅恒頗有些心灰意冷,怔怔地看了窗台上壓著的幾張臨帖小字。許久,才出聲道,“都按著你的意思辦,那孩子,打了吧。”
徐明薇還以為他是在心疼那孩子,心裏滿是冷意,到底意難平,說道,“娘那頭,你自個人去說了去,免得又嫌我容不得人。”
她終究心裏還是難過的。這樣的世道,若是為著一個出不來的庶長子就鬧和離回徐家去了,隻怕家人都要受了她的牽連,教人指指點點,說三道四的。賀蘭氏雖然那時給她吃了定心丸,那也是在“他欺你辱你”的情況下。有時候徐明薇也真恨自己慣來是個將責任擔在肩膀上的人,受過徐家十五年的榮光,她實在做不到因著自己一點點委屈,便做了家族的黑羊,壞了徐家的清名。
若是在前世,傅恒睡通房那會兒,她就打死不會嫁過門來。不過是應了那句話,吃的旁人幾分,終究都不是自己的,將來都有吐了還的日子。徐明薇苦笑一聲,如今這樣也好,話都說分明了,往後也不必再遮著掩著的。
她正兀自出神,傅恒忽地從背後貼了上來,手指帶著柔情,輕輕地擦了她的眼淚,說道,“別哭了。是我不好,又惹了你傷心。”
徐明薇麵上止不住詫異,伸手摸了眼底,才曉得自己真的流了眼淚。她也不耐煩和他掙紮,男女的力氣,她是吃過苦頭的,隻咧嘴一笑,“不是為你流的眼淚,自苦罷了。”
傅恒看她笑得比哭還難看,那手擋了她的眼,抱得越發緊了些,“薇薇,這回我是真的知道錯了。咱們揭過這一章,往後再也別提,就咱們兩個好好過日子,永遠不會再有別人,你再信我一回,好不好?”
徐明薇僵硬著身子不出聲,傅恒隻覺著自己抱的是一塊無知無覺的木頭,永遠也沒有捂熱的一天。一顆心越發往外間地獄墜去,明明她就近在咫尺,傅恒卻覺得徐明薇遠得自己根本抓不住她,一雙手越發將她抱得死緊,如人溺水遇浮木,滿眼倉惶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