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棋盤上的黑白子都還沒收,房師傅湊近了一看,便知黑子是徐明薇所執,笑看了她一眼,說道,“還是這般沒長進,活路就在眼皮子底下都看不見。你啊,音律上倒還有幾分天賦,一到棋盤上,勝負欲都無,也隻會打打棋譜了。”
傅恒一聽,倒真是症結所在,心裏不禁也對房師傅起了幾分防備心,出手必定不凡,相邀道,“這樣的天氣請了先生過來,沒擾了先生清淨吧?您是選黑子,還是白子?”
“黑子先還是白子先?”房師傅問道。
傅恒一怔,才想起早先是白子先行的,後頭才漸漸改了規矩,但也有遵了古法白子先行的,連忙說道,“黑子先。”
房師傅笑道,“那便是白子吧,我下慣了後行。”
傅恒心裏越發有數,不敢輕敵,恭恭敬敬地請了她入座,自己往棋盤角落上落下一枚黑子。
房師傅不緊不慢地也在自己那一側角落下落子。一時間隻看見兩人不緊不慢地在角落上落子布局,徐明薇看過一陣,覺著無趣,便喚過老賴家的對賬。
簷下算盤劈裏啪啦一陣響,天井裏頭也是時不時傳來棋子落盤的脆響聲,倒是兩不相擾。徐明薇對賬對到一半,忽地想起外頭兩人,招了婉柔過來一問,“茶水記得送上了,免得那兩個棋癡下得口渴都忘了。”
婉柔聽出她話裏的狹促,笑著應道,“奴這就去。”
徐明薇又叫住她,好奇道,“你剛剛在外頭,可看見是誰輸誰贏了?”
婉柔說道,“先時是房師傅贏,二十多個子,第二盤還是房師傅贏,七個子。奴看爺那麵色,兩眼都放光哩,今天不贏回來,恐怕這茶也是不肯喝的。”
徐明薇揮手放了她出去,一邊搖頭好笑,能在堪比國手實力的房師傅手裏饒過十多子,傅恒也算是厲害了。像她,知道麵前橫著一座大山,在山腳下挖過幾個淺坑,便自知不敵,索性扔了鋤頭自暴自棄了。
老賴家的也笑,湊趣道,“奴聽太太說,房先生是個有才氣的,果真如此哩。”
“先生素日在家時便最擅棋藝,隻是閨閣女子,不像男兒一樣行動自如,名頭才不顯罷了。”尤其是在徐家授課,徐老太太點名要房師傅著重教的就是音律和字畫,其他上頭倒是不那麼看重。房師傅這一身棋藝無用武之地,恐怕也是技癢多時,徐明薇才會想到邀了她過來同傅恒小試一手。
老賴家的看窗外日頭西斜,已是家禽歸籠的時候了,再盯著賬本看也是傷眼睛,便勸道,“時候不早了,(奶)奶不如明日再對了賬目罷?”
徐明薇看看時候,的確是晚了,點頭道,“勞煩嬸子收拾了,我去廚房看看,晚飯得了沒。若是沒得,再添些菜,正好留了房師傅用飯。剛剛倒是不曾料想到他們會下棋下到這個時候,一時沒想起來。”
老賴家的疊聲道,“(奶)奶自去理會得,這兒有老奴收拾了便好。”
如此徐明薇便拎著裙擺往廚房去。徐婆子正支使著新買的小丫頭晚翠和秀芝淘米蒸饃,見著她來,連忙迎了上來,笑道,“(奶)奶這是要支用什麼?叫個丫頭來便好,怎地自己還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