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翠和秀芝還隻是剛來那時見過正經主子一麵,這會兒見徐明薇來了,一個兩個的都看楞了眼,連手裏的活兒都忘記了。
徐明薇看她們兩個一眼,笑道,“你們忙你們的,別叫我誤了你們手上的活。”
徐婆子這時候才發現兩個小丫頭的失態,瞪了一眼,又朝徐明薇看來,一副等著她示下的模樣。
“徐嬤嬤,今天屋裏有客人,房先生在,你多做兩三個清淡些的,怎麼雅致怎麼來,但看您的本事了。”徐明薇囑托道。
這說得不清不楚的,徐婆子卻是滿臉堆笑,應承道,“奶(奶)盡請放心,包在老奴身上了。”
說著便轉身去穿了攔腰,看得徐明薇心裏暗笑,這個徐婆子,在徐家時就想方設法地要往她這邊靠,如今出了門了,也真是她跟了來。像她們這些當下人替主家幹活的,汲汲鑽營,也不過是為了能多得主子青眼,掙個臉麵罷了,想來其實也極其單純。
說實話她還是喜歡像徐婆子這樣的人。目的擺在明麵上,好了她,徐明薇也不吃虧,每天好吃好喝的被伺候著,倒比那些不思進取,凡事能做十分的,也隻偷懶做了六七分的好。
從廚房出來,不想天井裏頭坐著的二人還如入定一般,各自執了棋子兀自沉思。徐明薇招來婉容,問道,“這是下到第幾盤了?”
婉容輕聲回答道,“還是第三盤。奴看爺這一步棋,想了有一炷香了,還沒落下呢。”
徐明薇湊過去一看,隻見棋盤上白子和黑子廝殺過半,邊角是各占了兩處,但內場黑子已是奄奄一息,生路無多。
這會兒天都已經半擦黑,就算是勸了他們,隻怕也是徒勞不肯聽的。這一局再不了,久坐卻是傷身。徐明薇便朝婉容和婉柔吩咐道,“把我的箏拿出來。”
這會子的竟要彈琴?!婉容婉柔雖然心中不解,也照著她吩咐把徐明柏送的那架古箏在院中放置好了。
箏不比琴,不是那等聖潔自悅的,也不必焚香淨手那般虔誠,卻更有大歡喜之音。徐明薇輕挽衣袖,上手一個刮奏起調,零落幾個抹勾托,彈得一曲清心《琵琶語,原本就是她單曲循環了許久的調子,得來也不難,竟是一時彈得癡了。箏聲將歇,徐明薇自己尚還回不過神來,卻聽房師傅叫好道,“這是幾時得的曲子,竟不曾叫我聽過。”
傅恒也朝她看來,笑意宴宴。
徐明薇收了勢,反問道,“有心理會我,看見是分出了勝負了,卻是誰贏誰輸?”
傅恒笑道,“第一局我不曾贏,第二局房先生不曾輸,第三局我想和局,先生不肯罷了。”
“且看剛剛還是誰笑話我罷。如今對上我先生,也是輸得慘烈。”徐明薇知他不在意,才取笑道。
傅恒揚手大笑,“又不是你自個兒贏的,當真是狐假虎威,不與你攀扯。先生且容我進而更衣,方才廝殺得一片冷汗,不敢對著先生有辱斯文。”
房師傅頜首道,“你自去罷。”
等他走後,房師傅卻讚道,“三局之內能轉了局勢,你這夫婿卻是個人才。”
徐明薇笑道,“第三局他輸您幾個子?”
“三子而已。還是你偏心彈的清心咒,方才他分明已陷入我布的殺陣,久久不能逃脫。你這賢內助一出手,倒叫他逃出了生天。”
“能逃出的,就不叫殺陣了。先生你這是技老,許久沒開封的刀,也是要鈍的。”徐明薇笑道。
“好家夥,倒排遣起你先生來了。話說回來,剛剛這個曲子你可有譜?先前未曾細聽,也隻勉強入耳了一半。”
徐明薇想她天天在院子裏待著也無聊,反正傅恒這幾天都在家,不如兩人聚在一起殺殺技也好,便道,“先生明日也來,學生再彈一遍,如何?”
房先生知她心意,笑道,“你也是有心。那明日歇了午覺,我再來罷。”
徐明薇順勢留了她晚飯,徐婆子果真用心,添了一道梅子釀豆腐,一道時蔬雪餅,外加一道三鮮燴鱸魚,全是看著顏色清爽的菜色,不說滋味,入眼便是歡喜的很。
房師傅見了倒笑,“原先也嚐過你叫人送來的菜,如今倒是想見見這巧手婦人。”
徐明薇便讓人喊了徐婆子來,一時見禮,房師傅卻避了半個身子去,隻道,“如今我也是奴身,不比您尊貴多少,這些日子受你滋養,謝還來不及,如何還受得你的禮。”
一番話說得徐婆子眼睛都紅了,她們這樣靠手藝吃飯的,最尊崇讀書人不過。往日也知徐明薇看重房師傅,因此在菜色上也是親手去做,並不讓丫頭們動手。如今得她一聲謝,卻比得了賞銀還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