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天元看著兩人的動靜,心裏暗自著急。應家和傅家中間的這段是非,說白了還是應子肖自己心虛。原本幾人也是照舊一起說文論詩,連著傅恒大婚,眾人也都是到場祝賀過的。後頭不知怎麼的,應子肖漸漸就淡出了圈子,凡是有傅恒的場子,請了也是不來的。慢慢的,大家也就都形成了默契,相邀也注意避開了傅恒和應子肖同時在場。
今天因著傅恒相邀,楊天元和木啟舫賞荷不過半個時辰,便起身與應子肖相辭。木啟舫又是個老實的,被應子肖多問一句,便將傅恒在宏慶樓相等的事情給抖露了出來。楊天元還怕他生了悶氣,不想,今個兒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應子肖忽地提出來,也要跟他們一塊去赴約。
見他終於肯破冰,楊天元和木啟舫心裏自然是一萬個願意。三人於是打馬而歸,換過衣裳,又齊齊攜手而來。可自打進了這雅座,應子肖和傅恒兩個,一個喝著悶酒,一個品著閑茶,哪裏像是能重歸於好的樣子?楊天元便朝秦簡瑞使眼色,提議道,“咱們這麼幹坐著喝酒也沒意思。燕真最近不是在戒酒嗎,他往日也是最自狂的,文章詩詞,他論第二,沒人敢認第一。要不這樣,咱們也不為難他,就行個酒令,以九張機為題,一人來一張機罷。勺子尾巴掃到誰,就輪到誰來,行到三或三的倍數,卻是加倍。對不上來的就自認罰酒,傅恒在戒酒的也一樣規矩,看看咱們誰能讓傅大才子破了戒律罷!”
應子肖這才曉得原來傅恒不是針對了自己,心裏一陣輕快,又忍不住問道,“好端端的,也不曾聽說,怎地忽然要戒起酒來了?”
傅恒正好教他戳中痛處,還未作答,楊天元搶著答了,取笑道,“還能為著什麼,他家那位管得嚴實,連一滴都不肯教他喝了。今個兒就看咱們哥幾個誰有能耐罰住了他,喝個酩酊大醉回家討扁杖餛飩吃。”
裴方同沒聽過扁杖餛飩,好奇道,“那是什麼?”
木啟舫聽了便笑,好心作解道,“他說的渾話,你別理會,就是討打的意思。”
秦簡瑞也說道,“這個是他自己瞎編的,吃過一回閩南那頭的扁食便這樣說了。扁食裏頭的肉餡不是用刀子剁碎的,而是加水,用木棒捶打了肉,打成肉糜子才算成了。”
裴方同總算聽明白了,心裏對傅恒帶來的幾個朋友也大致有了個數。
傅恒聽了楊天元的挑釁,卻隻是笑,說道,“這個倒新鮮,我就看你們今天有什麼法子叫我破了戒罷。既然是衝著我來的,這第一把不用轉了,直接起了頭就是。”
說罷,捏著勺子便唱道,“一張機,織梭光景去如飛。蘭房夜永愁嫵媚。嘔藕軋軋,織成春恨,留著待郎歸。”
一張機既得,他笑著轉動了勺子,隻見在眾人目光注視下,那勺子尾巴微顫顫這就轉到了楊天元跟前。
楊天元早等著他了,唱道,“兩張機,月明人靜漏聲稀。織成一段,回文錦字,將去寄呈伊。”
又笑,“卻是便宜我了,下一個但看是誰倒黴罷。”
說著,楊天元拿手指輕輕撥動了勺尾,有意要往傅恒那邊做了,不想沒做足勁頭,勺子顫悠悠地停在了秦簡瑞身前。
木啟舫鬆了口氣,楊天元懊惱一聲,唯有裴方同微微緊張地看向了秦簡瑞,三張機剛好是倍數,一下要疊出兩段來,卻不是那樣容易的。
秦簡瑞稍作沉思,那邊應子肖就敲了碗催聲,就等著捉了他漏洞罰酒,不想,秦簡瑞卻真做了出來。
“三張機,中心有朵耍花兒。嬌紅嫩綠春明媚。君須早折,莫待過芳菲。四張機,鴛鴦織就欲雙飛。可憐未老頭先白。春波碧草,曉寒深處,相對浴紅衣。”
看過射雕的姑娘應該都知道這一段是哪裏來的了,老頑童和瑛姑的定情詩就是這句“鴛鴦織就欲雙飛”了。被譽為“絕妙古樂府”,無名氏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