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師傅的住處離徐明薇他們的院子並不遠,雖是排在了後院,並不與傅恒的通房們毗鄰著,而是單獨隔出的一個清淨院落。小是小了些,比不得在徐家的排場和用度,收拾得倒也幹淨,前屋後院的還種了好些翠竹,想來日後在這其中架了古琴,焚香撫琴,也是一樁風雅。
徐明薇看著外頭,心已放下一半,裏頭得了通傳,早就有小丫頭立在院門口等了她,笑嘻嘻地領了人往裏頭走,一邊嘴裏還嘰嘰喳喳地不住說話,跟個黃鸝鳥兒似的,倒是給這清淨院落添了不少生氣。
“便知你要來,早在這裏等著了。”房師傅見了徐明薇,淺笑著招呼了她坐下。
徐明薇自然是先問了她在傅家還住不住得慣,開口又覺得抱歉,說道,“委屈了先生居與此地,地方比著家裏著實緊張了不少。”
房師傅搖頭說道,“既是自賣了自身的,本該往大通鋪住去哩,你再要說這話,我可不敢住了。”
徐明薇聞言也是笑,“便聽先生的,以後不再提。”
說著朝婉容看了一眼,似是忽然想起了什麼的樣子,徐明薇說道,“婉容,要給先生過目的作業我又忘在偏廳裏了,你便多跑一趟,去替我拿了來。”
婉容看她一眼,猜到她是要借故打發了自己去,便笑著拉了房師傅屋裏伺候的小陶,說道,“奴一個人去多沒意思,小陶妹妹也隨奴一起去了,出來的時候徐婆子正要蒸了米糕,若是熟了帶一盒子來與先生嚐嚐,豈不美?”
小陶立刻便被她說動了。兩人一前一後地走了出去,房師傅關好了門,才回身問道,“昨天你吞吞吐吐的,倒叫我擔心了一宿,眼下也沒外人在,還不痛快說了?”
徐明薇這才將綠珠紅珠之事的前後同她細細講明了。
房師傅淡聲道,“世上便是有這樣的人,絆你一腳罷,她自己也沒得什麼好處,圖個心裏樂嗬,自個人高興。若是碰上了那等損人利己的也好對付,偏偏這等最是棘手,跟條毒蛇似的,指不定什麼時候就鑽出來狠狠咬你一口,防不慎防哩。”
徐明薇說道,“學生心裏雖是疑她,但初來乍到的,傅家二房和三房的為人也不清楚,指不定這事或許也與她沒甚麼關係,畢竟還沒找到什麼確切的證據罷。”
房師傅點頭道,“有這樣的心思也是好的。但你既然對她不可盡信,平日裏該盯著看著的,還是要抓緊著盯好了,沒的被人算計了都不清楚哩。”
房師傅心裏還有一句話沒說出,事情終究是發上在傅恒的後院裏頭,二房三房的人隻怕是串個門子都沒那麼容易罷?這事多半還是傅寧慧背後教唆的,那孩子她也曾經見過一麵的,看著無比妥帖的人兒,現如今卻成了這個樣子,也是她多年打雁,竟失了準頭,叫雁啄了眼了。
“她既然與青梅有過聯係,總有些蛛絲馬跡可尋的。回頭我替你再看看罷,這院子位置挑得好哩,進出全看得清楚。”房師傅說道。
徐明薇搖頭,“我娘是送了先生過來頤養的,沒得為了這些小事費了心神,才是學生的不是。有過前頭這兩條人命,想必她們一時也不敢再動,要蟄伏些日子。我自己慢慢查了便是,再者不過是個小小通房,連個妾都不是的東西,身契也還在我娘手上捏著,量她也翻不出天去。”
房師傅沒做聲,徐明薇心知她性子固執,拿了主意的也很難說動,隻好作罷。猶豫了片刻,她最終還是忍不住將壓著心裏許久的疑惑說了出來。
“你是說當時在屋裏聞到了些許香味,卻又不是熏香?”房師傅有些訝異,並不覺得徐明薇是小題大做了,相反,十分重視地問她道,“綠珠紅珠死得也是突然,你既然是覺著這味道不對勁,那必定是心中有所疑慮。那味道你可是在誰身上聞到過?”
徐明薇搖頭,那味道並不像普通熏衣物的,她搜刮了一回,印象中沒一個人對得上號。
“既然不是衣物上的,可是在誰家的屋裏聞到過?”房師傅又問道。
徐明薇仍是搖頭,見房師傅的神色,笑道,“前後我也是想了多遍,想到後來都覺著是自己錯覺了。這等事也不是要它想起來便想起來的,或許哪天忽然就對上號了也說不定。”
也隻好如此。這時小陶和婉容卻是提了米糕回來了。婉容見她們神色便知該說的已是都說了,因此放心去泡了熱茶來配米糕。屋裏也隻有小陶還渾然不覺,隻專心誇了徐婆子手藝如何如何的好,又催著房師傅趁熱嚐了味道。房師傅聽著十分頭痛的樣子,徐明薇便心中忍笑,原來要治她家先生,隻一個話嘮便夠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