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3章

“主子,下雪了!”

樊應德凍得直哆嗦,這新出爐的皇帝站在這暗處的小亭裏,已癡望那邊半晌。

“落在亭外!”

蘇瑞睿的話永遠要拐著彎兒去想,意思是雪都是落在外頭,你個樊應德嚷什麼嚷,小亭子裏還生著火盆子呢。

“可是主子,太後那處是不是也該去瞧瞧了?”

樊應德身為大總管,自然是比蘇瑞睿想得遠想得多,事事巨細都要三思再三思,若蘇瑞睿隻是襄陽王爺,樊應德就不會拐著彎兒的阻止他了。

“你有意見!”蘇瑞睿好看的五眉皺在一起。

樊應德老老實實的答道:“不敢,夫人打小時候起便識得奴才,是個招人疼愛的人。”

“哼!”蘇瑞睿很不高興他打斷自己欣賞這美畫。

“明兒叫人把這處畫下來。”接著又道:“不必了!”

他想親自動手記下這一幕,待到老去時,他還能記得似水年華的歲月裏,曾經有一個他深愛的人,在此駐足賞燈!

“皇上!”

樊應德不得不再次提醒。

“你想管朕!”蘇瑞睿的威嚴不容挑釁。

“奴才不敢!”

樊應德知道自己不能再出言相勸了。

“母後說過要把她殿中的那株紅珊瑚給靖安。”

蘇瑞睿淡淡地回應,目光飄浮,似陷入了某些回憶中,冷峻、剛毅的臉上微微有些動容!

木柔桑並不知有人偷偷向這邊望來,她對猜謎是一竅不通,純粹是為了看燈而看燈,也沒有那附庸風雅的習慣。

靖安郡主年年都看宮中的花燈,隻是一個勁的拉著木柔桑指給她看,今年又添了哪些新燈,到是如數家珍,所以,兩人帶著宮女到是很隨性,走到哪兒瞧到哪兒。

這時一個著宮裝的姑姑走了過來,給兩人請了安,笑道:“郡主,太後老人家在宮中等著你,指望著你巴巴的把這燈會說給她聽。”

顯然這位姑姑是太後跟前的人,且與靖安郡主十分相熟。

靖安郡主為難的看向木柔桑,又問道:“可有見到柳婉侍?”

“回郡主的話,柳婉侍一時怕是回不來,太後她老人家見到了柳婉侍十分高興,便留了她在那裏做些小吃,等會子便差人送她回來。”

那位姑姑恭敬的回答。

柳姑姑原就是伺候太後的人,隻是後來才被蘇瑞睿要來給木柔桑當教養姑姑。

所以,太後並不會因為想見柳姑姑了便要召了木柔桑一同前去。

那位姑姑顯然也瞧出了這情形,說道:“郡主勿擔心,奴婢過來是已叫了兩個小宮女一同前來。”

靖安郡主見那兩小宮女也是太後原來做貴妃娘娘時,在那宮裏侍候的,瞧著便麵熟得很。

“妹妹,我先去去就來,你莫要走太遠了,雖說這裏是禦花園又是燈宴,但到底你對宮中不熟,莫要離了這花園子走錯了地兒。”

“知道了,你且先去吧,我就在此處看會燈,等會就回宴席去,看這時辰也不早了,等你回來,怕是要出宮了。”

木柔桑在宮裏住過一晚,自是知道這暗地裏的凶險,一不小心便做了人家的棋子尚不自知。

“夫人,不如由奴婢領了您去看耍獅舞龍可好?”一位小宮女見她隻是愣愣的站在那裏,當她是心中有些小不開心。

“耍獅?舞龍?”

木柔桑一雙水眸在這黑夜裏比花燈還亮了。

“是的,舞龍可好看了,那些人舞的時候,龍背上還會放煙花呢!很是好看。”

另一位宮女笑眯眯的回答,露出兩顆小虎牙,很是可愛!

“快些帶我去瞧,我還是在蜀州城......”

說到這兒木柔桑突然有種與舊時記憶重疊的錯亂感,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夫人原來是從蜀州過來的?”那長著小虎牙的宮女笑問。

“你倆叫什麼名字?”木柔桑心下一緩,好笑自己太敏感。

“奴婢分別叫薔薇,芙蓉。”

木柔桑點點頭,看來叫薔薇的小宮女,大抵是因為長著小虎牙,所以才得了這名。

紅顏禍國!

這是樊應德心中的評語,但他也知木柔桑的性子,心中唯餘歎息,即遺憾又慶幸!

大周皇宮的上空被映得一片通明,歡聲笑語,鼓動人心的鑼鼓,亭台樓閣處立滿了來看舞龍的各位夫人、姑娘,皆是以姑娘家為多。

木柔桑立於一小徑拐角處,秀眉輕凝邁出去的小腳遲遲未曾落下。

前頭領路的兩名宮女見她站在那裏不動,也不敢多言,隻是靜靜的在那兒等著。

不知過了多久,木柔桑覺得自己的小腳有些凍木了,搖搖晃晃有些站不住,又不願再往前進,若是此時往回去宴席上,又要麵對那些七姑八婆們的詢問、打聽是非!

薔薇最先忍不住,喊道:“文伯侯夫人!”

木柔桑望向舞龍處的目光移了過來,卻見兩人同時蹲下來行大禮。

她心中猛地一跳,微側頭目光掃向後方,一縷明黃劃過眼際!

心下微歎,深吸口氣緩緩側過身來,一時瞧呆了眼!

印象中年少輕狂的蘇瑞睿已遠去,身軀挺拔的他,頭發卻已微微泛白,他不過方才而立之年啊,可是雪花染白了他的發絲?又或是慧極必傷?

蘇瑞睿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她瞧,就怕一眨眼,眼前的一嬌人兒不過是鏡中花、水月,隻餘夢一場。

轉眼已過經年,當年寒冰似的男子偶爾流露出的溫意已蕩然無存,眼光更加的犀利,似能看透人心,緊抿的薄唇卻還是如此的倔強,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木柔桑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蘇瑞睿已不在年少,卻多了一股子男子該有的穩重與成熟。

兩人相視無語,半晌後,蘇瑞睿一擺手,示意兩宮女下去。

木柔桑張口欲留下兩人,蘇瑞睿已開口道:“陪我走走。”

宛如兩人初識時一般,他自始至終都是平視木柔桑。

“好!”

幹脆、利落的答應了他。

他一手背後把玩著大拇指上的翡翠班指,一手輕輕放於身腹處,隨意的選了一條安靜的小徑。

木柔桑見那小徑並無花燈,邁出的小腳略一遲疑。

蘇瑞睿道:“幾時如此膽小了?”

木柔桑輕輕搖頭,遂又跟了上去,盡管那段情已過去,在她心中,同樣有個印。

“你可還好?不,你現在過得很好,萬人之上,受世人瞻仰。”

她想,這才是蘇瑞睿想要的,果然,對他而言愛情隻不過是人生中的點綴。

他微微沉吟一下,點了點頭,算是認可了木柔桑的話。

“去那邊!”

木柔桑順著他示意的方向望處,是一座臨水的小閣,隻是如今池塘幹涸,積滿厚厚一層雪,瞧得人心裏軟軟的。

她無法說出拒絕,多年以後再相見,兩人都想靜靜的說說話,隻是又思及這畢竟是禦花園,便道:“就在此處好了!”

“太冷!”

蘇瑞睿的話依然很少,他知道木柔桑能聽懂。

“可是你如今不是王爺了,今兒來的貴夫人不少,我可不想明兒傳出自己成了臭鹹魚的消息。”

木柔桑嬌憨的聳聳小瓊鼻,到此時,她若猜不透是蘇瑞睿一手促成,她才不信!

“爺不在意!”蘇瑞睿的話如同一道炸雷。

木柔桑呆愣愣地看了他半晌,在確定他是認真回答後,忽然一陣驚心,腦子裏一窩亂。

恍惚了半晌,她才挺直了小腰板回道:“我如今已是文伯侯夫人,身份不同了。”

“身份是爺給的!”

蘇瑞睿直指紅心!

好吧,木柔桑無奈的點點頭,人家說的是事實!

“你這樣隻會害了你我!別忘了,你是當今皇上!”

蘇瑞睿緊了緊自己的拳頭,他真的很想把這個嬌俏人兒攬在懷中細細品味,他不懂愛情,不懂何謂動心,隻知道這輩子,隻有木柔桑能叫他上心。

“你說得對,爺是皇上,所以爺說了算!”

“你!”

麵對霸道任性的蘇瑞睿,木柔桑無詞以對,她能說什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木柔桑在緊張的時候,總是會挺直了背脊,就如此時一般,她在拖延時間,希望靖安郡主能快些找過來。

人便是這樣子,未見時隻求其安好,見了就便要貪戀更多!

蘇瑞睿伸手輕輕細撫她皺成一團的秀眉,說道:“你還想一直躲得遠遠的嗎?”

“你!我已經嫁人了,嫁人了你不懂麼?你自己還娶了襄陽王妃呢!”

木柔桑一點都不溫柔的戳了他痛處,又伸手用力的拍開他再次伸過來的魔爪。

是啊,若木柔桑能早出生幾年,若蘇瑞睿能早些遇上她,結局怕是要重寫了!

“你是想叫你的一眾臣子寒了心?”她又接著說道。

蘇瑞睿冷冷一笑,說道:“狸貓尚能換太子,爺當一回小賊又如何?”

木柔桑聞言氣得小胸脯一抖一抖,她腦抽的願意陪他走走,純粹就是做死,指望這不按牌理出牌的人能按規矩行正常事,那得太陽打西邊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