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死哪兒吃多了酒,聽了人的挑唆,我會那般子蠢嗎?”侯夫人不敢打他,氣得伸手就把小幾上擱著的瓷碗用力一掃,咣當,狠狠地摔到地上,碎成了幾片。
溫潤的人參雞湯濺上忠義候藏青色袍角,染開一朵朵墨色的梅花。
“賤婦,我容忍你很多年了,要不是看在兩個孩子的麵子上,早就休棄你回家了。”
此時,他還不知侯夫人待楊老太君並不好,隻是保證她衣食無缺。
“我怎麼啦,你養那麼多個小妾,我幾時有說過什麼?”
侯夫人的聲音十分尖銳,就像鋼針劃過青石板,刺得人耳朵生痛。
“你少給本侯爺胡攪蠻纏,幾個小妾算什麼,為什麼這些年,小妾們不生子,你心裏會不清楚,給本侯爺繼續裝傻啊!哼!慈母多敗兒,你就是個眼皮子淺,當真以為我不知,你早就覬覦三媳婦的那點的陪嫁。”
忠義侯見到她像個瘋婆子似的,披頭散發地坐在羅漢床上撒潑,十分厭棄地接著罵道:“你就死了那條心吧,別說三媳婦是個聰慧的,便是我這當家的也不會允了,你是想叫咱楊氏一族丟盡臉麵,叫宗親子弟們出不了嫁,娶不了妻嗎?”
“我怎麼啦,我這樣做有什麼不對,哼,你和你兒子養小妾哪兒來的錢,還不是我一個銅板一個銅板摳出來的,楊府一家子上下幾百號人的吃喝拉撒全壓在我頭上,不但如此,還要管後街上宗親們的死活,那些人與我兒又何幹係,他們就是一群蛀蟲!”
侯夫人見他不顧夫妻情分,氣得火冒三丈,口不擇言。
忠義侯聞言怒火攻心,指著她罵道:“放你娘的狗屁,沒有後街上的那些宗親們,哪裏會有今天的忠義侯府,我告訴你,往後你給我老老實實待在院子裏吃齋念佛,閨女若有事,自有大媳婦進宮。”
“你不能把我關在院子裏,你憑什麼?我給你生兒育女,如今我娘家撐不了腰了,你就把我撇一邊,你才是狼心狗肺的東西。”
侯夫人氣得快吐血了,撲上去就要與忠義侯撕打,結果被他一腳踹倒在羅漢床上,怒罵道:“賤婦,真是個拎不清的東西,以後少往子智那邊靠,頭發長見識短的無知婦人,要不是你寵溺,他今日能扶不上牆嗎?”
“兒子是我一個人的嗎?難道不是你楊家的種,不是你忠義侯的種,如今那小雜種爭氣了,你就覺得他有利用價值了,便看不起你唯一的嫡子了,我告訴你,庶出永遠是庶出,哼,是狗肉上不了台麵。”
侯夫人恨楊子軒、恨木柔桑,恨一切與她做對的人。
忠義侯看到她猙獰的麵孔,冷哼兩聲道:“收起你那副狗嘴,你是個什麼東西我會不知?少在這裏裝賢良了,真當我以為不知你以前幹過何等破事,你且給我等著,遲早有你一天,我會給你扒個幹幹淨淨。”
對於沒有半點利用價值的侯夫人,他是沒有一絲憐憫之心。
侯夫人卻是心中猛跳,強自鎮定地說:“我要去告訴絹兒,就說你是個狠心的爹,不顧女兒終身幸福,卻是把她往火坑裏推。”
忠義侯譏笑道:“你以為你出得了這個府,便是我同意,你覺得你兒子會同意嗎?”
侯夫人梗直了脖子說道:“怎麼會,智兒最是聽我的話!”
忠義侯冷漠地掃視她一眼,說道:“因為,他是下一任國舅爺!你說他會不會讓你去絹兒跟前告狀?哦,還忘了告訴你,不要以為女兒是你一個人的,她如今坐上那位置,可是離不開咱忠義侯府了,你覺得她會聽你的嗎?”
侯夫人強硬的身子頓時軟倒在羅漢床上,她怎麼沒想到這一點,原來她成了最無用的人,她還有百般手法沒有使出來,為什麼不給她機會,她一定要叫挑唆忠義侯的人萬劫不複。
“你不能攔著智兒,絹兒在宮裏手頭緊啊,這差事還是她幫忙要到的,讓他學著好生當差!”
“賤婦,以後子智的事你不準插手,瞧你都教成什麼樣兒了,一個兩個眼高手低,辦起事來百般出漏子。”
忠義侯又朝外喊道:“沈媽媽,還不快滾進來。”
被點了名的沈媽媽如同被雷擊,隻得僵硬著身子慢慢地挪了進來,說道:“侯爺,奴,奴婢在!”
放在小腹處疊著的手緊緊地捏在一起,她下腹處的衣擺在輕輕顫抖。
“夫人年紀大了,身子骨又不大好,你往後便隨伺在夫人身邊,莫要叫她離開這院子,但凡有一點......哼,你這老貨也不要再浪費侯府的米糧了。”
忠義侯說完拂袖而去,出了院門打發人去綴錦院找楊子智,又回頭看向院內的眾丫頭、婆子,一雙虎目殺氣凜然,大喝道:“剛才的事都給我爛肚子裏,但凡有不從者,殺無赦!”
院內的眾丫頭、婆子,隻覺有無形之刀輕輕在自已的皮膚上擦過,一個個嚇得冷汗淋漓。
沈媽媽躲在堂屋門後,見忠義侯終於離去,這才叫了小丫頭打了水進來,又親自伺候著侯夫人洗漱一番,經這一鬧又挨了幾個耳刮子,侯夫人是氣得心口堵了個嚴嚴實實。
“夫人,還是要寬心啊,不能叫旁人瞧了笑話去,等往後再尋了機會見到四姑娘,慢慢與她細說一番。”
沈媽媽就是個愛紮陰刺的人。
侯夫人原本懨懨地歪在羅漢床上,聽了她的話猛的睜開眼,那眼裏寒光與殺意,叫沈媽媽這等愛玩陰私事的人,都覺得心底發毛。
“翠花,你說得對,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去,叫人查個底朝天,到底是誰告訴了侯爺,又是怎地知道了這事的。”
沈媽媽訕訕地坐在腳榻上,說道:“夫人,這事兒很明顯,依奴婢瞧,怕是三少爺的主意。”
“我隻是叫你去讓她收陳糧,可不記得有叫你說過那些事?”
侯夫人扭過臉來,一張青紅紫綠的臉上,一雙夾滿恨意的眼眸,如同黑夜中的黑貓泛著綠光,叫人瞧了毛骨悚然。
“奴婢也是如此說的,隻是不知她是如何知道的,不過三少爺在朝為官,怕是已知這賑災一事。”
沈媽媽並不知朝廷已頒布了拔銀購糧一事,隻當是私下裏,小範圍知道。
侯夫人十分輕蔑地說:“應是外麵都知道這事兒了,不然,哼,不是我瞧不起那賤種,就一個小小七品芝麻官,他能知道些什麼?”
遂又道:“去查個清楚,莫要怨枉了好人。”她伸手輕輕摸上被打腫的臉,真是打落牙齒和血吞,這仇她是記下了。
要說忠義侯打人歸打人,卻用的是巧勁,隻是叫侯夫人痛得利害,卻是並沒有傷她筋骨。
不過,府裏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府裏的主子便是想裝聾子都不成。
“哈哈,真的?”蘇婉兒坐在椅子上笑得眼淚水都快出來了。
她拿著羅扇在茶幾上連拍,樂道:“太解恨了!她也會有今日。”
墜兒在一旁聽了有些不安,忙問道:“可是侯爺把大少爺叫去了,不會有事吧!”
蘇婉兒白了她一眼,罵道:“好你個騷蹄子,怎地,還真的對那死人上心了?你是蠢的啊,沒瞧見他是怎麼對你家少奶奶的嗎?”
墜兒受了委屈也不敢喊冤,隻是噙著淚站在一旁不吱聲。
釵兒見了直搖頭,在一旁說道:“少奶奶,奴婢的小祖宗,你可得小聲點兒,如今夫人被禁了足,這府中的事你說......”
蘇婉兒聞言又嫵媚一笑,說道:“也是,往後府中還得由我辛苦操持呢,祖母自是不會去管這些瑣事,三弟妹又是個懶慣了的,母親在院子裏誠心為四丫頭念經祈福,我這做長媳的又怎能為了家中的事,而擾了她老人家的清修呢!”
“還是大少奶奶好算計,特意在院子裏放了風聲,果然沒多久就傳到了三少奶奶耳中。”
環兒給她沏了杯溫茶過來遞上。
蘇婉兒一臉得逞之意,笑道:“也就小叔子的話在父親麵前管用,母親卻當旁人都是傻的,也是她自己是個蠢的,真當旁人都如她那般沒腦子。”
她的這話卻是有大不敬了。
唬得釵兒忙伸手捂住她的小嘴,急急道:“少奶奶,你這話還是藏心裏好,快莫要說了,可是想嚇死奴婢們,奴婢們可是膽兒小著呢!”
她不在意地拍開釵兒的手,笑道:“好啦,好啦,我不說也罷,哼,回頭墜兒與釵兒去一趟母親那裏,即然父親發了話,想來她不敢不交出鑰匙。”
想著上次淘換的那古董卻是換來萬兩銀子,這一次她卻是起了狠心,要把公中庫房的古董多淘換掉一些。
又聽她道:“另外,環兒,四人中就你最不愛與院內的丫頭、婆子說話,你便再跑一趟,去聯係一下上次做那玩意兒的人,記得尋上我哥哥,叫他另找人與那人接頭,莫要再尋上次的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