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夫人微眯起眼兒,一臉慈愛的看著兩人,笑道:“時候也不早了,你倆是要去家廟拜祭吧,看這天陰沉沉的怕是又要下雪了,記得帶多些碳,不要舍不得,在車上多燒兩個碳盆子。”
嘴上雖這般說得好聽,卻從不曾叫下人給木柔桑房中分過半絲碳,不過是上嘴唇碰碰下嘴唇的事,她慣會做這樣子。
木柔桑心裏琢磨了一下,侯府裏的碳雖比不上她空間出品的,但弄可以賞給自己的下人,用免費的東西來收買人心,她可是最喜歡的。
“多謝母親關心,好在我陪嫁時還帶了些碳過來,先湊合著用。”看吧,侯府真不是一般的小氣,她不過是才嫁過來,就連份碳都舍不得給,傳出去可不會丟她的臉子。
侯夫人剛好些的臉色由白轉青再轉紅,一變再變,扯著抖動地臉皮子問:“你這孩子怎地如此老實,軒兒,這就是你的不對了,這幾天忙著你的大婚,這些瑣事我也沒記起,你也不來提醒一下母親。”
楊子軒一副老老實實地樣子:“兒子見母親太過操勞,便不欲提起。”然後又轉頭故意凶巴巴地對木柔桑說道:“屋裏不是還剩了一碳盆子嗎?算算省著用,也夠今天在車上燒的了,你休要多言,母親還會少了我們那些木碳不成?”
木柔桑默默低頭不語,心中一直憋著笑,原來楊子軒也對侯夫人這一招不滿啊!還以為他沒發現呢!
侯夫人瞧著這兩人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氣得心頭火噌噌地往頭上湧,咬牙朝外頭喊道:“沈媽媽!沈媽媽,進來!”
一個小丫頭從外頭進來道:“回夫人的話,沈媽媽今兒個沒來,早上走的時候有留話,夫人準了她今日的假,說若有急事便去後頭尋她,夫人,可是要打發人去請沈媽媽來?”
侯夫人伸手揉揉發漲地額頭,連連擺手:“不必了,大媳婦,你回頭去帳上再支一份木碳給三媳婦。”
“母親!原來已經支了一份?定是那起子小人偷拿了,母親,還請允了媳婦找時間把院子掃一邊,但凡那偷奸耍滑的,媳婦子一定要揪出來,咱楊家豈能白養了這些蛀蟲。”
木柔桑立即打蛇上棍,她早就不想要院子裏的那幫人了,誰知道那些人的出身幹不幹淨,又有幾個不是這府裏主子們的眼線?
侯夫人哪裏會如了她的願,笑道:“怕是忙軒兒的大婚之事,下麵人漏忘了,時辰也不早了,你倆且先去祭掃,我叫人把你們那份子碳給補上。”
木柔桑聞言溫柔一笑,她有的是時日與這兩人慢慢磨,隻要這兩人不湊到一起合起來算計她,她便要輕鬆幾分。
楊子軒見侯夫人咬牙不肯換人,也覺得一下子不可能全部都襯了他心意,便攜了木柔桑先退了出來。
出了主院直奔前院馬房,春風早已去那邊候著了,春景也去桂院取了一簍銀絲碳出來,還故意在人多的地方溜了一圈,逢人便說這是她家姑娘的陪嫁之物,還說,要不是實在尋不到碳,她也不會把這陪嫁物拿出來用,一副十分肉疼的樣子。
等楊子軒與木柔桑到了馬車旁時,才見到春景慢悠悠地摟著小竹簍過來了。
木柔桑見到打趣她:“春染在那裏候著聽了消息,便出來打發你回去取碳,你到好,一路玩過來的。”
春景把碳遞給剛上了馬車的春意,笑嘻嘻道:“少奶奶,你又不是不知,奴婢慣是個傻的。”
“旁人若這樣說,莫說是你少奶奶,便是我也信,你自個兒說這話,我可是不信。”楊子軒與這幾個丫頭也很熟,便故意逗她。
春景翻翻白眼:“姑爺,少奶奶,真是瞞不過你們,奴婢不過是一路過來碰到的人多了點,這碰到了總要行個禮請個安吧!偏奴婢還要又要摟著個竹簍子,少不得又要同她些人解釋幾句,自然是要來慢了,到是叫姑爺同少奶奶受凍了。”
木柔桑搖搖頭,笑道:“行啦,快些去後麵那輛車吧,春染幾個都過去,春意便留在這輛車上伺候著。”
難得有出門的機會,木柔桑不介意把幾個丫頭都帶在身邊,隻得委屈了柳姑姑一人看家。”
楊子軒扶著她道:“我扶你上車,仔細腳下滑。”
“知道了!”木柔桑很享受楊子軒對她的寵愛。
楊家祖墳之地是在京郊外的一個山頭上,由第一代忠義侯出資修建,在山腰還有一個家廟,裏頭除了供奉佛祖外,其餘供奉的便是祖宗們的牌位,穿過家廟,再拾階而上,便是一排排石壘的祖墳。
“娘的墳也在那處?”木柔桑小心地問。
楊子軒苦笑,伸手摸摸她的小腦袋,輕輕把她摟在懷裏,說道:“我娘因為生了我這個男丁,所以才會被允了進入祖墳之地。”
木柔桑心下明白,若楊子軒的娘沒有生下他,怕是隻有叫劉家領回去的份,或者隻有一副薄席卷了扔到亂葬崗了事。
兩輛普通的青布雙輪馬車,在滿天漫舞的雪花中漸漸駛出京城,在離京城二十裏的地方,再向西駛了有三十裏地,便到了這座不太高的丘陵前。
“姑爺,少奶奶,馬車夫說家廟到了!”
木柔桑幫楊子軒又緊了緊鬥篷,笑說:“你可是帶著新媳婦去見娘,自是要打扮得風流倜儻才行。”
楊子軒溺愛地看了她一眼,略帶羞澀地笑了,大大的銀狐鬥篷帽遮住了他微微泛紅的雙耳根,故做鎮定地說道:“可覺得冷?是否還要填些衣裳?”
不等她回答,又對春意道:“快些拿了手爐來給你少奶奶。”
春意脆生生地笑道:“來了,姑爺,還是你最疼咱少奶奶。”
木柔桑臉上一紅,啐了一口:“渾說,他是我夫君,自是要關心我,怎地,你可是急著想找婆家了。”
春意也跟著粉臉飛霞,把手爐塞到她手裏:“哼,你們兩個欺負奴婢一個。”
說完甩了簾子先跑下車了,木柔桑在後頭搖頭咂舌,隻歎:“女大不中留啊,留來留去留成仇呢!”
楊子軒忍不住笑道:“你若怕她恨你,便許了給小桐吧!”
“咦,竟還有這種事?”木柔桑的一隻小手揪住他的衣袖,眼裏閃著熊熊八卦火焰,大有他不說便不放他走的架勢。
楊子軒索性伸出另一隻手攬住她的細腰,扶著她小心朝車外走去,一邊細細說與她聽,小桐與春意兩人之間那些不得不說的破事兒。
“真的假的?嘖嘖,我這主子當得太要不得了,竟然沒有發現我家的小丫頭這桃枝都探出牆了,還不用我做主,自己到先找上了。”
木柔桑必竟不是純古人,很是樂見兩人郎情妾意勾動天雷與地火。
楊子軒摸摸鼻子,見自家小娘子聽得十分開心,便一邊扶著她上山,一邊竹筒倒黃豆,事無巨細把小桐與春意的事扒了個底朝天。
“少爺,少奶奶,你們可算來了!奴才瞅著這雪越下越大,還擔心你們來不了呢!”小桐早早便被楊子軒打發來了家廟。
“東西可是準備齊當了?”楊子軒看雪越下越大,示意眾人進廟後再說。
小桐忙回答:“已經準備齊當,還給那些和尚使了些銀子,他們應下了給咱老夫人打四十九日蘸。”
小桐嘴裏的老夫人便是楊子軒的娘,兩人似乎很有默契地回避了“姨娘”這個稱呼。
木柔桑扯了扯他的衣袖,小聲問道:“我們先去拜祭母親?然後再來廟裏燒香可好?”
她這般用意便是尊重他,是看重他母親,便沒有因為他母親的身份而有半絲輕怠!
“好!”他毫不猶豫地應下,眼角卻是又濃得化不開的歡喜。
“小桐,你去同大師一聲,麻煩他再多等片刻,你家少奶奶想先去祭掃過後,再來廟裏捐些香油錢。”
小桐忙應下,趕緊去忙這事兒,對於木柔桑有此提議,他卻是無一絲驚訝,伸手悄悄地摸去眼角的熱淚,自家少爺到底沒有白疼寵她。
穿過一片蒼勁地鬆柏,沿著曲折的石階向上,穿過幾道牌坊,才來到了楊家祖墳之地,木柔桑看著這些高大的石墳,除了感歎楊家的底蘊之外,更多的是無限的悲涼,在這風光之後卻又是有多少見不得人的事就此埋入地底。
“走吧,夫君,可是要帶我去母親墳前哦!”木柔桑伸手主動挽住他的胳膊,隻想摸去他眼角的傷心。
“往西行!”楊子軒阻止木柔桑往墳堆裏行去的腳步。
“嗯?”她疑惑地抬起頭看向他。
他伸手指指西邊:“往那處。”
西邊也是有許許多多的墳,木柔桑吸了一口冷氣,笑道:“走吧!”凍得通紅的小鼻頭上帶著晶瑩地水珠。
楊子軒從衣袖裏抽出雙手,放在嘴邊哈了哈,伸手輕輕捂住她的小臉,說道:“可是凍壞了,都冰冰的了。”
“嗯,好暖和!”她幸福地笑了。
楊子軒拉著木柔桑的小手,一直往西而行,不知走了有多久,久到木柔桑以為遇到了鬼打牆時,他開口了,抬著一條淹在枯枝雪堆裏的小徑:“從這裏往下有一處小平地,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