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柔桑舉目望,隻見白雪壓青鬆,卻是難尋其墳頭。
楊子軒用力的握了握她的小手:“隨我來!”
木柔桑能感覺到語氣裏的不善,楊子軒,不,她們這一房與侯夫人結下的是死怨,那個無辜地婦人,那個疼愛自己兒子、把丈夫奉為天的女人,此時正孤零零的躺在冰冷的地下......
穿過羊腸小道,甚至能看得出來這小道是近年修的,木柔桑的心跟著一緊,這一定是楊子軒了。
縱然是銀狐鬥篷加身,依然覺得寒氣刺骨,因為這裏實在太過淒涼。
這一處墳地比起上頭華貴的宗墳地,不過是三兩處小土坯,依稀能瞧見,沉重地雪下壓彎了的枯枝敗葉......
在這三兩處小土坯中,有一處修葺一新的石墳,也唯有這小墳還完好,走到墳前,隻見墓前的碑上書著:劉惠娘之墓,邊上寫著楊子軒的名字及修葺的年月。
寒風嗚嗚刮過,楊子軒牽著她定定地站在墓碑前,木柔桑乖巧的立於他身側,並未打擾到他。
一直到她冷得打了個激靈,楊子軒才被驚醒過來,看看灰蒙蒙的天色,懊惱地說道:“今日攜了娘子來祭拜家母,不想一時心生感慨,到是若你受凍了。”
木柔桑輕輕地搖搖頭,安慰他:“今日你我夫妻前來,便是要給婆婆敬茶。”
她伸出小手輕輕撫去碑頭上的白雪,把拎著的小籃子放到墓前,轉身對他笑道:“子軒,你說婆婆可喜歡我?”
楊子軒的心都快被她融化了,彎腰一邊從籃子裏拿出香燭紙錢,一邊回應:“我娘定是高興的,說不定還會想,啥時候能把她的乖乖小金孫帶來看看。”
說到這兒他鼻子一酸,眼淚止不出的從發酸地心底湧出,他的娘自嫁入侯府後,便沒有過一天襯心如意的日子,最後,還因為要護著他而枉送了性命。
“春染,茶!”木柔桑略側身替他遮掩,到底不想叫丫頭們瞧見男兒落淚,以免他臉上無光。
春染與春意等人忙從拎著的食盒裏取出熱茶點心,春風從後頭的走了出來,取了兩個錦團準備放到碑前,木柔桑伸手對她道:“且給我吧!”
她體貼的為楊子軒擋住,怕人見到他紅了的眼眶。
從春風手中接過錦團擺在碑前的雪地裏,楊子軒扶著她一同對著墓碑跪下,將茶和點心擺在碑前,再點了一柱香插上,兩人靜靜地跪在那裏,前麵的大瓦盆裏燒起了紙錢,黑灰色的屑沫隨風飄起,如同一隻隻黑色的蝴蝶,繞著白雪覆蓋的石墓翩翩起舞。
“呀!”春風不禁叫出聲來,那些黑灰色的灰屑正從螺旋狀在墳頭上輕輕盤旋,然後再輕輕落下。
木柔桑心中歎息,乖乖地跪在墓碑前,拿起茶杯恭敬地舉起,望了楊子軒一眼,見他也端起了茶杯,方才輕笑道:“婆婆,請喝茶了!”
三杯清茶,一柱香,拜祭婆母。
“婆婆請放心,往後媳婦定會好生照顧子軒,請婆婆在地下莫要擔心!”恭敬地磕下三個響頭。
楊子軒也跟著磕了頭,先站起來,又忙挽了她起來,深情凝望她,說道:“今日在娘親墓前立誓,今生定不負卿!”
木柔桑笑了,笑得魅靨如花,得此夫,婦複何所求?
她轉頭看向劉惠娘的墓碑,心裏默念:忠義侯夫人,該吐的得全吐出來,該還的全得還回來!她,木柔桑決不容許任何人再設計陷害楊子軒,哪怕是他親爹都不可以!
一對星眸幽光閃爍,目光又掃向遠處的幾座無名墳地,遂又道:“子軒,即然來了,咱們也去給這幾位長輩上上香燒些紙錢。”
楊子軒歎了口氣後,方才道:“這幾位長輩,其中有幾個是生了庶女,早已遠嫁她方,現在怕是早已過世,哪裏還有人會來打點這處墳地,另有幾位是生了庶子,隻是......便都如我那大伯一般。”
木柔桑吸了吸鼻子,安慰他:“難得有幾位長輩與婆婆為伴,我們做小輩的便多敬著就是了。”
“娘定會高興我娶你為妻。”他伸手牽著她小心的走在墳地裏,給一個個不知名的長輩祭掃一番。
待兩人忙完,已快午時了,楊子軒帶著她去家廟捐了些香油錢,又去祖先牌位前上了香,這才帶了她及家仆們又趕赴山下,木柔桑忍著肚餓默默地隨他行去,心中猜他大抵還是難受,以至於都不願停留片刻用過齋飯。
到了車上,她的肚子不爭氣的咕咕叫了起來,楊子軒微微一笑,伸手把她攬入懷中,又把她的手塞入自己腋下取暖,問道:“可是凍壞了!”
“是餓壞了!”木柔桑紅著小臉回答。
楊子軒伸手拍拍她的小肩,又叫了春意時來把車內的火盆子端到外頭加了新碳,再燃得旺旺地端了進來。
這才說道:“春意,叫馬夫趕往桑莊。”
春意沒忍住笑出聲來,木柔桑通紅著小臉瞪向她,小手偷便地伸到楊子軒腰際想狠狠捏一把,呃,她轉頭問道:“你穿了多少層衣服?”
楊子軒心疼地拿起她的小手,放到嘴邊哈了兩口熱氣,問道:“可是捏得手酸了,來捏為夫的手背,這個沒有包布!”
木柔桑朝他翻了個白眼,春意實在受不了膩歪的兩人,早已逃去春染她們那輛馬車了。
“去年呢!就是中了探花那會子,然後就置了這麼個小莊子,挨著父親給你的那處,中間隻隔了一條一丈多寬的小水溝。”
“真的?你是不是早有預謀?”木柔桑眨眨一雙水眸。
楊子軒溺愛地摟緊她,又把火盆子踢到一邊點,怕熏到她,這才說道:“父親早就說了要把那處小莊子給我們,我想著那處莊子雖小,但在近郊,來回到是很方便,便想法子把旁邊的那個也買下來了,聽說是先皇的先皇所賜。”
也就是說這田是老皇曆了,沒人會說皇帝所賜不能買賣。
“那家人肯賣?”木柔桑心中不解。
“你也不瞧瞧為夫是誰,再加上那家人已沒落,守著這百來畝田地,還不如賣了換遠一點,還能多置些田地,能賺多些銀兩。”楊子軒不不以為然,這種事滿京城不知何幾。
木柔桑聞言心下歡喜,遂又道:“若是離得近,平時裏得了空閑到是可以來小住,就是不知母親可會同意?”
楊子軒不屑地說:“你到時隻管回她說是去父親給的莊子,她也不會多說甚,你又不是她的什麼正經媳婦,她慣是個愛麵子的,想必是不會多加阻攔。”
木柔桑聽了心下高興,又與他商量起南邊大白菜的事:“等歸寧回來後,我便要打發了旺財叔去趟南邊,那些拌料可是我獨門密方,萬沒有叫人學去的理兒,便是隻能靠我辛苦些。”
“招仕爺爺在南邊,旺財叔怕是想回老家過年,你也正好襯了他的心。娘子,你可不要太累著,累在你身可是疼在為夫心!”楊子軒見無旁人在,這臉皮子也拉厚了不少。
木柔桑嬌嗔他一眼後,方才笑道:“隻是大白菜之事,可否不叫那府裏知道?”
“嗯,她們並不知道此事,往後在府中這話兒隻能留在房中商量,萬莫要叫她人聽去了,起了歪心免生事端,光是你那套百年檀木家具就足讓她們眼熱了。”
楊子軒溺愛地捏捏她的小鼻子,心中得意:這大抵便是夫唱婦隨!
“我偏生就是叫她們眼熱,怎地?她們若有本事,自可以尋了來打套家具,沒那個本事,便隻能給本少奶奶乖乖幹瞪眼。”木柔桑囂張地回應。
“你那日可是沒瞧見,嘖嘖,我那母親的臉色可真是好看,她屋裏的盤子碟子都是新換的,早先的全被摔碎了!”
“桑莊?在哪兒?你幾時添的?怎地取了這麼個名兒?”
木柔桑抿嘴低頭淺笑,說道:“我道你這幾日一副揚眉吐氣的樣兒,原來是襯了你的心思啊!”
楊子軒低頭偷偷趁機親了她一下,若來木柔桑一陣嬌笑,方才說道:“多虧了娘子啊!隻可惜明年春不能攜娘子回南邊祭掃。”
“有心了!”她的心裏滿滿地都是幸福!
“春天怕是你最忙的時候吧!”
楊子軒苦笑一聲,說道:“哪裏,翰林院一年忙到頭,對了,那裏的月俸都交給了母親,到也沒多少,不過是七石五鬥!”
木柔桑眨巴眨巴水眸,小爪子偷偷掐了掐,七石五鬥大概是13兩五錢銀子,好個忠義侯夫人,白得了她家一百六十兩有餘,扯著笑道:“三年也不過快五百兩!”
瞧她肉疼得快哭了的樣子,楊子軒覺得好笑,勸慰她:“卻也比不上那五十畝良田值銀子。”
最了解她的果然是楊子軒,這不,剛還肉疼無比,轉瞬間,她又似偷足了油的小老鼠,笑得可得意了,說道:“哼,也不看是到了誰手裏。”五十畝地卻是足夠她一年翻幾番了。
她哪會聽不出來,楊子軒是告訴她,雖住在了侯府,可她吃的是夫君的,穿的是夫君,住的也是夫君的,並不是忠義侯府或是侯夫人的,便是叫她把腰兒板得直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