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婉兒在一邊也道:“父親,小叔子到底是咱忠義侯府的血脈,萬不可叫旁人輕看了。”
忠義侯原來有些不舒坦,又思及是自家兒子娶妻,便也就不再多言,這時聽得外頭一陣腳步聲,就有婆子喊道:“發嫁妝,鋪床咯!”
楊子軒忙拉了那婆子故意大聲問道:“可是瞧見了是何等子家具?”今兒的發嫁妝便是要把家具、箱籠被褥一應之物全都要送過來。
那婆子搖搖頭,說道:“不知,因是大雪天,那車子上都是用幾層厚油紙蒙好了的。”
侯夫人偷偷看了忠義侯一眼,見他果真在悄悄偷聽,不屑的撇撇嘴。
楊子軒的婚事,除了年初時,忠義侯發話要她給了些東西,被她換成次品後,又明知楊子軒是去南邊求親,卻是扣著下定的銀錢不放,隻說是等納吉後再行下定,這個是要雙方長輩看過聘書的。
楊子軒又無法說是私下揣摸聖心,隻得忍下這口氣,是以,侯夫人並不知,眼前這個長相妖孽的男子,其身家早已超過忠義侯府的那點子家當,更是娶了個會摟銀子的婆娘。
見楊子軒的問話難掩擔憂,心中越發歡騰,說道:“侯爺,你瞧這孩子忒性急了點,新娘子還要到明日才嫁過來呢,這就急巴巴的盼著了。”
忠義侯許是想起了自己成親那會子,笑罵道:“還沒及冠呢,隻是個毛頭小子,哪裏沉得住氣,當年老子可是比他要爭氣多了。”
兩人卻是不知外頭早已傳開,木家發的嫁妝光是這一套百年小葉紫檀家具,價值萬兩黃金都不為過,十年,二十年,甚至五十年的小葉紫檀尚易求到,唯有這百年小葉紫檀卻是及難尋到,便是尋到了,多是簪纓世族自己存下的,哪裏會舍了別人去。
“來了,來了,侯爺,夫人,少奶奶,三少爺,馬車已經到這院子外頭了。”
果然,很快便聽到了許多小廝的吆喝聲,不時,馬車便出現在院子門口,早有機靈的婆子已卸去了門口的木坎兒,待那些馬車一輛輛排隊趕進院內。
這一次帶隊的柳姑姑與旺財,兩人先進來給幾位主子請過安,方才把嫁妝單子交給了忠義侯,淡然說道:“侯爺,我家少爺交待奴婢一定要說清楚,奴婢口拙,若是有甚不明之處,還請侯爺見諒。”
忠義侯看著手上厚厚的,鎏金喜鵲登枝的嫁妝單子,心中直犯疑越發瞧不起木家,禮輕便禮輕,還要打腫臉充胖子,弄個這麼厚的單子,也不知中間糊了幾層紙。
“你且說吧!”
“今兒是發嫁妝日,郡主有話要奴婢轉告侯爺,咱姑娘是她唯一的小姑子,在家時嬌養慣了,到了府裏怕會覺得不自在,還請忠義侯及侯夫人莫放在心中,隻當她年紀小愛撒個嬌。”
侯夫人笑道:“隻管叫郡主安心,我統共就這麼兩個兒媳,左右都是手,哪個都是一般疼著。”
忠義侯卻是臉色不愉的打開了單子,一路看下去這臉啊,就跟那染房裏的調色缸似的,一會兒白,一會兒青,一會兒紅。
侯夫人在一邊瞧著不對勁兒剛張開嘴巴,楊子軒在一旁搶先道:“父親,可否讓給兒子瞧瞧,兒子十分好奇新媳婦子的嫁妝有幾何。”
忠義侯聞言這才抬起頭來,滿眼震驚的看向楊子軒,半晌後說道:“不錯!”任誰娶了個土財女也是會高興上半日,更何況木柔桑是書香門第出身,而非商賈之人。
楊子軒雖心中有底,卻也是在看到嫁妝單子時也是大吃一驚,他沒想到木柔桑手裏箍的銀錢竟是如此之多,同是也擔心木槿之是不是把家底子都給掏出來了,就是生怕木柔桑在楊宅受了委屈。
看完了嫁妝單子,他就直接往懷裏一揣,喊道:“今兒辛苦大家了,還請大家先把這些家具搬到屋裏,再仔細小心的安好床,一會子叫小丫頭們給大家端些薄酒來吃,好暖暖身子。”
這一次,忠義侯出奇的沒有吱聲,隻是站在那裏出神的望著那進來的馬車,車上的厚油紙在掀開的那一刹那,院子裏響起了倒吸氣聲。
五年一輪回,百年始成材。
就連楊子軒的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金星耀眼、香氣怡人,獨有的細膩極厚重感,深深的震撼了院內的所有人。
柳姑姑難得的麵帶微笑,言語間隱有得意,輕快地說道:“侯爺請過目,百年小葉紫檀家具一套,上至三進拔步床、衣櫃、梳妝台、屏風架,下至碗筷、挖耳勺、扇骨、發簪、手珠!”
大氣、霸氣!啪、啪、啪!
打得門縫裏瞧人的侯夫人的臉蹦蹦響,蘇婉兒暗中瞧見自家婆母的臉,陰得快滴出水來,忙悄悄的往後退了兩步,隻恨不得自己的身影隱去,先前就該聽從楊子智的話回自己院落,現下腸子都悔青了。
“哈哈哈!好,大善!”侯爺大喜,這可是倍兒長臉啊,他兒子娶的媳婦就是爭氣,見到如此貴重之物,他早就忘了心中的那點子不快,甚至還生出一小絲後悔,若是楊子智能娶如此女子,他便再無煩憂了。
楊子軒冷眼旁觀,朝柳姑姑使了一個眼色。
柳姑姑微不可察的點點頭,說道:“侯爺,先前奴婢忙著轉告郡主的話,到是把少爺交待的事給忘說了,少爺有說,姑娘的嫁妝單子已經上官府備過案了,也請了官媒及禦史大人做證,懷慶公主及靖安郡主也是在場的。”
意思就是,你們在場的所有人都甭想打她家姑娘這套極品家具的主意,但凡是少了個挖耳勺,官府那處也是有據可查,而且,人家也不是沒有靠山的小村姑。
侯夫人自是知道這事兒,她還去懷慶公主府討了杯喜酒喝,現在萬分後悔,當初怎麼就沒弄死那小雜種呢!
楊子軒心中冷笑兩聲,侯夫人這是靦著臉子送上門來讓人打,怨不得他家小桑桑啊,這口氣可是從年頭憋到了年尾,終於狠狠地打了侯夫人這不要臉的。
“哪裏話,我忠義侯府怎會,還不曾沒落到要靠媳婦子的嫁妝過日子,叫槿之隻管安心。”他還嫌侯夫人氣得不輕,又順手扔下個套子。
忠義侯卻是個萬事不管的,聽後說道:“男兒膝下有萬金,又怎能向弱女子低頭,再說,我忠義侯府家大業大,哪能養不起一個媳婦。”
侯夫人一聽,隻恨不得把家中的帳冊子扔到忠義侯臉上,他嘴裏的家大業大沒有說錯,卻是開銷更大啊,就後街上楊氏族人,那都是些餓狼啊,一個個到了年底就隻知道來打秋風。
柳姑姑心中不置可否,沒瞧見侯夫人的眼珠子滴溜溜直轉麼,嘴上卻應道:“不過是按規矩辦事罷了,自是知道侯府是和善之家,家中主子皆是良善之輩。”
“侯爺,夫人,少奶奶,三少爺,老太君打發奴婢來瞧瞧,要奴婢問一下,是否是三少奶奶的嫁妝來了。”
一個穿戴比一般富家姑娘還要好的丫鬟進了院子。
忠義侯眼前一亮,這姑娘是他親娘身邊的貼身丫頭,名喚含香,卻是生得一副我見猶憐的嬌樣兒。
“含香,我娘定是著急知道,你等下隻管回她,送來了,且是百年的小葉紫檀呢!”忠義侯忙不迭的點頭,全然不見自己發妻的黑鍋臉。
含香抿嘴輕笑,看了院中正在忙碌的眾人,她有留心那檀木的質地,就是把府裏翻上三遍也找不出幾樣兒來了,更不用說是做成家具了。
“咦,那可是軟羅煙?”含香伺候老太君已有經年,眼界兒可不是一般的丫頭可比擬。
柳姑姑順著她指的方向,正好看到春染捧了個紅漆盤子,上頭整齊的疊了厚厚一堆大紅的軟羅煙,笑道:“含香姑娘好眼力界兒,是咱家郡主心疼姑娘,原定的是雲錦,後來她嫌太厚重了些,便翻出了這些軟羅煙,另趕製成帷幔了,瞧著即喜慶,又有股子仙氣兒。”
“我原是在老太君的箱底兒瞧見過一塊,不過那是一塊嫩柳色的,老太君嫌布小,又因顏色太豔,卻是不知拿來做什麼好,聽老太君提起過,那塊料子,還是先皇後在世時,賞賜下來的。”
含香便是楊老太君打發來的,自古婆媳是仇家,楊老太君與侯夫人也是不對付。
侯夫人在一旁聽了,越發氣兒不順了,楊老太君這也是打她的臉子,說她沒有管好忠義侯府,到了她掌家卻是半根毛都沒有被賞過。
這邊幾個主子站了一會兒,個個心思不定,隨便扯了幾句,便各自散去了,由楊子軒在這裏看顧著,到了晚飯後,他便得到了一個好消息,大少奶奶與侯夫人房裏都換了一批新瓷器,楊老太君卻是心情極好,多吃了半碗香糯粥。
翌日,陰沉了個多月的老天爺,突然給了個大笑臉,一早兒就金光萬丈、照遍大地。
“今兒怎地不下雪了!這賊老天也是看臉下菜不成?”侯夫人坐在梳妝台前,沒好氣的用手猛拍桌子,因為動作太過劇烈,卻是被後邊梳頭的丫頭,用梳子狠扯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