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時蛾眉倒豎,回頭怒罵道:“找死啊!沒眼色的東西,扯掉老娘一根頭發絲,就給你一板子。”
小丫頭嚇得縮在一旁不敢吭聲,隻能自認倒黴,當然,她不是第一個倒黴的,昨兒,侯夫人打西邊角落的桂院回來後,這院子裏的,但凡出現在她眼前的除了沈媽媽,全都被她罰過了。
她無奈之下隻得求助地望向沈媽媽。
“哎喲,奴婢的好夫人,快莫要生氣了,你原本身子骨就不大好,這一氣可不是自個兒遭了罪麼,今天那村姑進門子,夫人可是長輩,還要受她的禮呢,萬沒有叫旁人輕瞧了去。”
沈媽媽很想提醒她,人家可是有個郡主嫂子撐腰啊!
她拿起炭筆輕手輕腳地給侯夫人描上娥眉,侯夫人對著鏡子瞧了瞧,徐娘半老、風韻猶存,更是憑添了一份嬌韻,高聳的雲髻上戴上了八支碧玉簪子,又配上棗紅的鑲毛銀紋刻絲袍子,下罩銀錦馬麵裙,端地是一副風流富貴體態。
沈媽媽瞧了笑道:“夫人這身裝扮極得宜,可是要把新娘子的風光搶盡了。”
侯夫人睨了她一眼,輕罵道:“就是嘴兒甜,你說得對,我可是長輩呢,她即已嫁入我楊家,便是我楊家的人了,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呢!”
眼裏浮顯出狠毒深寒的笑意,卻是發自內心深處......
“奴婢哪裏是嘴兒甜,不過是實話實說,不敢做假罷了!”沈媽媽又小意奉承,哄得她心情大悅。
“混說!人家雖是村姑出身,到底是養嬌了,等歸寧過後,便要叫她好生學學規矩。”不過是轉眼間,她便又想到了張良計。
且不說這廂房的兩人,正在琢磨著算計木柔桑,她此時正在閨房裏,十分開心的與木鳳釵、秦桃花、劉桂芝、周寶兒笑成一團。
柳姑姑見了直搖頭,說道:“姑娘,你們笑的聲音也特大聲了點。”
木柔桑卻是眨眨眼,兩頰生桃粉,說道:“好姑姑,你也知道今兒是我做姑娘家的最後一日,不對是半日,還不許我高興高興。”原本木槿之請了幾位來,是要陪著哭嫁的。
柳姑姑十分無奈的看向她,木鳳釵見了,嬌憨地說道:“柳姑姑,我與堂姐可是許久不曾見麵了,緊趕慢趕才在昨兒城門關門前到了京裏,心中不知有多開心,哪裏還擠得出眼淚來了,再說了,就算堂姐嫁了人,要出個門子還不容易,郡主可以給堂姐下帖子,還可以請了公主大人幫忙下帖子,還可以有左家舅母下帖子,還可以......”
“打住!姑娘,奴婢明白了,這就去給你弄幾條帕子過來,準備上轎前哭嫁用。”
柳姑姑見她的小嘴啪啦啪啦說個不停,忙自己攬下這事兒落慌而逃,她再待下去,木鳳釵怕是要說到天黑去了。
“你呀,讓你堂姐看看,這張巧嘴兒越發利害了,也不知將來哪個有福的討了你去,怕是一輩子都要被你壓得死死的了。”因房中隻剩下幾個貼身丫頭,秦桃花這才放開了說話。
木柔桑也跟著打趣道:“可不是麼,這回我可能放心出嫁了,往後就她這潑辣性子,定是不會吃了虧去。”
“堂姐!”木鳳釵撲到她懷裏打滾兒撒嬌,不滿地嚷嚷道:“為什麼非要女子這般子早就嫁人呢,都沒有好生在閨中多玩上幾年,偏生這京裏的規矩一籮筐大。”
木柔桑寵愛的刮刮她的小鼻梁:“喲,反悔了?哎呀呀,不知當初哪個信誓旦旦地說,我嫁出哪兒,她便也跟著嫁去哪兒,咱姐妹啊,可是不能離得遠了,要近近的挨著才香親!”
又對木鳳釵道:“噗,我看你這張巧嘴兒怎麼個圓法!”
一旁挺著大肚子的劉桂芝也忍不住笑了,魏平安也考中了庶吉士,入了翰林與楊子軒、左人文周朝為官,三人因木家的關係,再加上是同窗之故,到是走得及近。
木鳳釵脆笑道:“便是那規矩有一籮筐多,我也是不怕的,我就想挨著堂姐一塊兒住著。”
她伸也小手摸了摸劉桂芝的大肚子,問道:“可是有幾個月了,哎呀,我娘呐,娃娃踢我了!”水汪汪的大眼好奇地盯著那圓滾滾的肚子。
“已經七個月了,自打你家大侄子落地後,我這心裏也就塌實了,你們幾個定要記住,萬事不可靠,定要把嫁妝捏在自己手中,再就是肚子一定要爭氣,我這兒有份生子的食譜,有些可食有些不可食,昨兒叫丫鬟們抽空抄了幾份,你們一人一份好生收起來,往後定會用得著。”
木柔桑無語了,生不生兒子不是她說了算,而由自己夫君決定的,隻是她也知這話不能說出來,默默接過了一看,很想伸手撓頭,滿滿一張單子從食材到零嘴,全是酸不溜丟的,看得她一陣倒牙,又拿眼神猛戳木鳳釵的小肚子。
“堂姐,你想幹啥?我可不喜歡磨豆腐!”她做出個雙手抱臂,一臉怕怕的可憐樣兒。
木柔桑差點噴出一口老血,她這是從哪兒聽到的啊,狐凝地抬頭看向秦桃花。
“你甭看著我,絕對不是我教的。”秦桃花有些心不在焉,木柔桑早就注意到她,見她極小心的收起了那份所謂的高產量的生子食譜,心中惟有歎息,這種事也不急得來的。
“姑娘,開臉的喜婆子來了!”春染一身桃色衣裙走了進來。
婚禮便是昏禮,是在選在黃昏時出門子的,是以木柔桑是睡了個大飽覺才起來的。
喜婆子來開臉後,幾個丫頭便忙得腳不沾地,先在房內開了一桌吃過午飯,又伺侯著木柔桑沐浴更衣,
金牡丹綴珍珠留仙裙,外罩鴛鴦雙臥金絲大袖廣綾衫,三寸小腰係的是金絲軟羅煙,帶尾垂穗是米粒珍珠串成,發髻上戴的是聯紋赤金鳳凰含珠富貴牡丹鳳冠上頭隻用了粉、紅兩色的珍珠與寶石,兩端再別上合歡花珍珠珊瑚長步搖,行走間環佩叮當,婀娜多姿。
整個閨房到處是喜慶的大紅,靖安郡主帶著小丫頭進來,隻覺得她光彩照人,似仙女墜凡塵。
“妹妹這樣一裝扮,把我的魂都差點勾走了,今兒到是要便宜楊探花了。”
木柔桑抬頭見她兩眼底一片青色,忙道:“這段時日辛苦嫂子了,快些來坐下歇歇,外頭的事自有婆子管事照看著。”
靖安招來小丫頭,端起一碗薑汁撞奶,說道:“你哥哥特意交待過,說是你不喜吃燕窩,要我說,你是被嬌慣了,今日的廚子是我娘派人送來的,特意命他給你做了碗薑汁撞奶,等會子上了花轎,還要在這主街上兜一大圈,吃了這個也好暖暖身子驅驅寒。”
這時,喜婆在一邊說道:“郡主,新嫁娘已沐浴更衣,是不興吃東西的。”
靖安卻道:“你這婆子說的什麼渾話,我妹妹要出嫁,這天寒地凍的,自是要吃飽穿暖才好上花轎。”
她又轉頭對木柔桑說道:“你莫要聽這老婆子的,這奶還是楊探花一大早打發人送來的,說是新鮮的頭道羊奶,還特意打發小桐跑來一趟,說是你想吃便吃,想睡便睡,隻是莫把鳳冠霞帔弄皺了。”
木柔桑聞言臉兒微紅,啐了一口,說道:“嫂子,他這明明是依樣畫葫蘆,照搬哥哥待你的那套。”
靖安郡主嫁過來那日,木柔桑深知新嫁娘的苦,便把桂芝兩姐妹和桃花出嫁的經過,在木槿之耳邊嘀咕來,嘀咕去,她也不明說什麼,木槿之頭先還沒在意,聽她嘀咕的多便上了心,這才打發了研墨去公主府說了這話。
“郡主,不是我自誇,咱槿之可真是個會心疼人的,那會子家中窮,他愣是從自己嘴裏省了口糧出來,就隻是想叫三妹妹能吃好點,就衝這一點,他定是不會虧了你的。”
劉桂芝待木槿之就像親兄弟,自是希望兩口子和和睦睦。
靖安郡主抿嘴笑笑,秦桃花在一旁拽了木柔桑私下問道:“聽說你哥哥也收了通房丫頭?大戶人家就是規矩多,像我娘便不會塞人,隻會管著爹爹,管著整個鄉的豬肉攤子。”
木柔桑撓撓頭,說道:“我外祖母年紀大了,總希望子孫輩能多多開枝散葉,我以前沒有覺得我哥喜歡上哪個女子,便由著他了,現下有我家嫂子管著,可是沒有摸過冬雪的床了。”她越往後說越壓低了嗓音。
“柔桑,你以為壓低了小嗓門我就聽不到麼?”靖安郡主笑眯眯地彎著腰,正一臉好笑地看著她。
呃,瞪大了水眸看著近在咫尺的靖安郡主,她的臉兒更紅了,抖了半天的小嘴兒卻是沒有吱出一聲來,惹得房裏的眾人一個個都忍俊不已。
“好嫂子,你又戲耍我!”木柔桑衝她甜甜一笑,靖安郡主把手裏的撞奶塞給她,悄聲說道:“快些吃了吧,不然探花郎可是要心疼了,你便是蹭掉了根頭發絲兒,他都要心疼半日呢!”
木柔桑衝她做了個鬼臉,不甘示弱地揭她老底,說道:“哼,我前兒還聽哥哥說,要好生想想法子看能不能租條大官船,明年帶了某人回小山村祭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