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柔桑把視線從那乏著香氣的炸麻花上挪開,點點頭指著那麻花道:“春意,快些買兩個麻花來,哦,這麻花還是撒了香噴噴的芝麻的,快去,快去,本姑娘也餓了!”
她白嫩如羊脂玉的小手輕指,在金秋暖陽下泛著晶瑩的光芒,一雙寒冰雙眸泛起點點春風:“去,把她請來。”
而那邊,春意歡快的紮進人堆裏,左擠右躥終是擠到了那老板麵前,甜甜一笑露出一對小酒窩:“老板,兩根麻花,芝麻味的。”
那老板快速的給她包了兩根尚留餘溫的麻花,又把餘錢找給她,春意這才捧著香氣撩人的麻花出了人群。
呃!她家姑娘呢?春意左看右瞧,都沒有找到她家姑娘。
“春意!”春染伸手拍拍她的肩膀。
“你們去哪兒了,嚇死我了!”
木柔桑忍不住笑道:“明明是你自己弄錯了方向,還怪我們呢!”
春意再仔細一看:“怎麼兩邊都差不多?我瞧著鋪子是一樣,便沒有仔細看。”
原來這賣麻花的兩邊都是賣幹果的,木柔桑她們站在西邊,春意是從東邊出來的,這中間又夾著人來人往,吵吵嚷嚷一時暈了頭。
“木姑娘!”一道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木柔桑轉身一瞧,這不是上個月去她家收果子的陳統領嗎?
“陳......陳大哥?你怎來此處了,也是來登高?”
陳烈伸手搔搔後腦勺,指指離這兒不遠的一處茶樓:“我隨咱家公子一起來這邊有些事,姑娘,咱家公子請你過去喝杯淡茶。”
木柔桑輕笑,揚揚手中剛買的麻花:“那我便請兩位吃這個。”又轉身對春意道:“你再去買上給大家,春景,你留在這兒等春意,免得她一會兒又轉暈了頭走丟了。”
“姑娘,你先去吧,奴婢包證不會把春意弄丟了。”
木柔桑這才隨了陳烈一並前往那茶樓:“你們最近很得閑?到處遊山玩水!”她自是不信蘇瑞睿是真的到處遊玩,她嫌活得還不夠,並不想打聽蘇瑞睿在幹些什麼,她隱約猜到怕是與二皇子有關。
“咱家公子就是聽到此處香火旺盛,特來拜拜求個平安。”陳烈不好多言,隻順著她的話說下去。
求平安?看來蘇瑞睿的兄弟們一個個都很凶猛,她不由得腦補,那皇上也太能生了吧,聽說現在的皇子公主加起來,光是活下來的就有二三十人之多,想想都令人咋舌不已,這是絕對的高產大戶。
很快兩人行至包間門前,陳烈先進去回稟再出來請了木柔桑進去,卻是站在門口把她的兩個丫頭留下,她微顰眉看向陳烈不知他是何意。
“公子有交待,隻請姑娘進去有事。”
木柔桑心中雖有點不舒服,但還是自己一個人走了進去,普通的茶室她穿直格子木屏風,蘇瑞睿正坐在窗邊,窗外楓葉如火,桌前茶煙嫋嫋,室內一時寧靜下來,木柔桑靜立於榻榻米前。
蘇瑞睿不知道在想什麼,半響才回過神來,看向她問道:“來了?坐!”伸出的手指並不似平凡文人那般白皙,食指邊沿有磨得厚厚的繭子,應是平時經常握筆磨出來的。
灼灼的視線落在她身上,是那樣的倔強!
木柔桑隻得脫了鞋安坐於他的對麵,蘇瑞睿是個不善言笑的人,他有時也想像楊子軒那樣對著木柔桑嘻皮笑臉,可是他怎樣也做不出來。
眼前的姑娘淡掃娥眉,舉止文雅,乍一看是個深受閨範熏陶的閣秀女子,隻是靈活轉動的黑眸時有慧黠一閃而過。
“禦用菊花酒!”
他把一個青瓷小杯推到她麵前,金色的菊花酒清澈見底,陳舊的小木桌上,兩碟幹果,一壺清茶,旁邊還放著一個同色的小酒瓶,涼帶寒意的秋風輕輕拂過,發出沙沙的醉人之音,在這熱鬧喧嘩的廟街之上,這裏仿佛成了一塊淨土......
“不會醉人!”他見木柔桑望著酒發呆便又補了一句,心中得意於自己支開了楊子軒,麵上卻依然頂著個冰山臉。
“呃,好!”被這古風古韻情調迷住的木柔桑緩過神來,端起酒杯微啜:“很好喝,清甜,淡香,悠遠......”
“這個給你!”他把剩下的一小壇子酒推到她麵前。
木柔桑不解的看向他:“這是?”
“菊花酒,用禦用貢米釀製而成。”蘇瑞睿的眼裏多了幾絲笑意。
“難怪喝起來多了一縷綿軟香滑,卻是比一般菊花酒的口感更甚幾籌。”
“適合你!”
木柔桑明白他的意思,這酒度數不高又不燒嗓子,很是適合女子飲。
“多謝了!”
“無妨!”
茶室裏又升起了一道道虛無的茶煙,淡淡的茶香混合著鬆木的香氣在這室內流動。
一直到三道茶後,蘇瑞睿都沒有再開口說話,隻是叫來陳烈送木柔桑下樓。
“你出來時辰已久。”
木柔桑這才發現穿外的楓葉已紅得泛金,是該下山了。
“你......”最終還是沒有開口邀請他,隻是解釋說:“我如今客居舅舅家,替父母在外祖母跟前盡孝。”
“嗯!”蘇瑞睿淡淡的應答。
木柔桑捧著酒壇子離開那茶樓後,心裏還是覺得莫明其妙,蘇瑞睿該不是就是為了送這麼一壇子菊花酒給她而特意跑上山吧!
隨即她又覺得自己想多了,把酒壇子遞給春染回頭看了向那棟小巧的茶樓,仿佛感覺到蘇瑞睿也似看向這邊。
“姑娘?”
春染見木柔桑頓足不前提醒她。
木柔桑收回視線,迎著陽光笑如春花:“走吧,咱們再去買些小零嘴帶回去哄外祖母,不然,私下溜出來少不得要挨舅母的訓了。”
木柔桑帶著丫頭們回到後麵廂房時,少不得挨了左夫人的一頓訓斥,無非是說她如今是大姑娘了,出門得要注意防狼,要多帶婆子,要跟大人稟報同意了才行。
重陽過後,木柔桑兩兄妹收拾了行李裏,在左老夫人依依不舍中回去了小山村,隨之而來的是兄妹倆忙得腳不沾地,至十一月底,這石階石牌坊方才才建成,又在石階兩旁種了不少花草。
她剛鬆了一口氣,隨之而來的便是泡菜一時了。
“堂姐,你可回來了!”
木柔桑剛進靜居的門,木鳳釵像隻歡快的小蝴蝶撲進她的懷裏。
“喲,咱家鳳釵又長高了!”木槿之手上拎著些吃食遞給她:“這是叫人給你做的酸棗條。”
木鳳釵笑眯眯的接過去:“堂姐,你這次又要去州府過年嗎?”
“嗯?”木柔桑疑惑的看向她。
“沒,沒什麼!”木鳳釵有些小緊張的擺擺手,見木柔桑沒有再追問這才放下心來,又憶起前些日子她回家給木鳳娥打掃墓地,不想遇到了蘇瑞睿,那個似驕陽般的男人,單純的心房被他無實質的那一眼給狠狠地撞了一下......
木槿之隻當她是舍不得,便彎下腰來與她細說:“鳳釵,外祖母年事已高,往後咱們還有很多機會一起過年,明白嗎?”
“知道了,我哥知道堂哥、堂姐會回來,說下學後先去接了娘,再過這邊來吃晚飯。”她心下有些不安,怕木柔桑不高興。
“嗯。”木柔桑隻應了一聲,牽著她走向正廳,又道:“前些日子叫人給你送來的錦緞可還喜歡?”
“堂姐,那些布料子有些喜歡有些不喜歡。”她還是老實交待了。
木柔桑偏頭看向她,笑道:“原本那些料子就有多的,那些不喜歡的挑出來送人吧,你也該學著掌家了。”
木槿之跟在後麵走進來,沉吟了一下方道:“大伯娘根本沒指望,還是要另請她人教導鳳釵禮儀規矩。”
“這一時半會兒去哪兒請教養姑姑?”她同樣很犯難。
“鳳釵也快十歲了,是我疏忽了,這次回了州府細細尋訪一番,找那知根知底,可靠的教養姑姑。”木槿之還是很關心木鳳釵這個小堂妹,不希望她將來走木鳳娥這條老路。
“哥,我回頭問問舅母,請她幫忙打聽一下,到底要可靠些。”她思來想去也隻有這個辦法好行,外頭人衝著巡鹽禦史的牌子也不敢輕易糊弄。
“就按你說的辦吧!”
到了晚上,木意楊與木楊氏一同來了靜居。
“侄女好!”木楊氏十分拘謹地看向木柔桑,一舉一動落落大方,盡顯良好的閨秀儀態。
“大伯娘,請坐。”
“侄女近來可還好,大伯娘也想去州府看看你......”
她見木柔桑麵有不愉,忙擺手道:“侄女莫要誤會,以前是大伯娘糊塗,才做出那種種蠢事......”
木柔桑放下手中的茶盞打斷她:“大伯娘,今兒晚上你想吃什麼菜,春染,打發人把菜單子拿來。”
“不,不,不用了,眼看就要開飯了,大伯娘不挑食。”她粗糙的大手不斷搓著裙帶子。
木柔桑淡淡地掃視一下:“即如此,那便算了,年後,我打算為鳳釵另請一教養姑姑。”
“教養姑姑?!”木楊氏離開小山村這些年也算是開了些眼界兒,如今住在縣城身邊有兩丫頭隨伺,也算是一般的富夫人了,隻是她越發不敢小瞧了木柔桑兩兄妹。
“嗯,大伯娘有異議?”她冷冷地盯住她。
木楊氏嚇得背冒冷汗:“不,不,大伯娘應該替鳳釵那丫頭謝謝侄女。”
“鳳釵不是丫頭,她是我木家堂堂正正嫡出的三姑娘,不是什麼阿貓阿狗,意楊哥往後要出仕,她應會嫁與門當戶對的官家,早些請個教養姑姑是為了她好。”有些禮儀隻有深入骨髓做起來方如行雲流水般優雅。
“是,是,侄女說得對,隻是......”木楊氏欲言又止。
木柔桑俏麗的小臉轉向她這邊:“隻是什麼?”
“你大伯一直在帳房府不肯回來,那菊花又為他添了個小子。”這才是她最擔心的,木楊氏本性就貪,見那個通房丫頭為木雲生了個小子,怕他將來分家產。
木柔桑古怪的看了她一眼,笑道:“這一點你隻管放心,我記得公產上不過也就是幾十畝水田,這些意楊哥是不會放在眼裏,更何況那些水田怕有一部分要充當宗祠祭田。”
“可是鳳釵那邊不是......”木楊氏怕菊花生的兒子搶了鳳釵的銀錢。
木柔桑耐著性子說道:“鳳釵在我的彩衣閣做事,我便分了她兩層利,這筆銀錢是我留與鳳釵的做嫁妝的,自然輪不到她的孩子。”她沒興趣幫木雲養庶子。
木楊氏這些年過得稀裏糊塗,心中還是有些良知,至少舍不得自已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