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大半個時辰,眼前才至一半路程,左老夫人見眾人累得不行,便道:“佑兒,前方有一亭子,咱們去那裏歇歇腳,姑娘們多半是累得不行了。”
左夫人聞言回頭一看:“咦,我家外甥女怎地如此利害,一點都不喘氣。”她見木柔桑額際更是沒有半點汗漬,越發覺得驚奇。
木柔桑並不想叫左夫人這樣的深閨婦人知道,她與她的丫頭們都懂拳腳功夫,爬起這些山來,隻需略施點氣力,便能飄上來。
“大抵是因為往年常下田地,近年又時常來往各處田莊常有走動,如今爬起山來到也不累。”
左夫人不懂這些,覺得木柔桑說得很有道理,難得和顏對兩名庶女道:“往後你們也要多多走動這身子骨也能結實些。”
不過是這幾句話間,便已到了那處亭子,又那歇腳的平常百姓見來的是富貴人家,忙從亭子裏退了出來。
左夫人不想落人嘴舌,翠衫道:“你去撿些重陽糕分與登山的孩子們,爬山最是費力氣了,再撿些生津止渴的酸梅糖一並分了。”
翠衫應了忙去辦這差事,左夫人又吩咐了翠鸚帶了婆子們先去亭子裏打掃一番,這才迎了左老夫人進了亭子。
待眾人落座後,左人佑早已打發了小廝去買了些茱萸過來:“今日九九重陽,理應戴些茱萸避避邪。”
自有婆子們早早便把幾盤子茱萸奉上來,小山村的人到了重陽這一日不過是跑到山上采些蘑菇,木耳回來應應景,哪有這般居多講究。
她還是頭一次看到山茱萸,春染去端了一盤子過來,笑道:“姑娘,奴婢瞧著這串好看。”
“我看看!”春意不等她把盤子放下,便快步走了過去。
她伸手揀了一枝紅黃相間的茱萸,在那墨綠的小葉兒襯托下越發顯得嬌嫩水潤,木柔桑一眼便相中了:“快拿來給我看看,這串還真不錯。”
“姑娘也覺得這串好看,可是奴婢覺得全紅的才好看。”春意小皺著眉有些不服氣,她就覺得那綠葉間全是紅的才瞧著喜氣。
“嗬嗬,紅配綠、嫌不夠,也就你喜歡這紅綠相間的。”木柔桑對於春意獨特的口味很是無語。
“紅配紫、賽狗屁!”春染在一旁小聲補了一句。
“姑娘,你瞧,春染就是看不慣奴婢喜歡這兩色,有那麼難看嗎?”
“很難看!”
左夫人聽到她們這邊笑語不停也扭頭過來湊熱鬧。
左老夫人道:“還是桑丫頭手上那串適合她這小小年紀,瞧著咱們手上的都不如那串好。”
“也是春染這丫頭留了個心眼,把那盤子端了過去,快幫你們的姑娘把茱萸插上。”左夫人笑著叫丫頭們給幾位姑娘插上茱萸。
左人佑又豈會放過重陽飲酒的機會,這是為數不多能光明正大喝酒的機會:“夫人,快端上些重陽糕,菊花酒上來,走了大半時辰也有些餓了。”
被他這麼一嚷嚷,眾人也覺得肚子餓了,木柔桑一直很好奇,左人佑是怎樣把威嚴與親切平衡的。
左夫人沒好氣的橫了他一眼,笑道:“偏就忘了那杯中物可好?”
“不是吧,夫人,今天重陽節可是定要喝菊花酒的。”左人佑一時氣短,盼星星盼月亮,好容易才有一回大喝的機會。
“娘,不是說今日有菊花酒喝嗎?”左人佑立即猜到了左夫人的意思,忙轉頭看向左老夫人,準備走曲線救酒的路子。
左老夫人同樣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道:“往常你在外頭還少喝了?罷了,今日難得重陽,大家都坐過來喝上杯菊花酒。”
眾人聽後圍了過來,自有丫鬟婆子圍上來倒酒,一人將將喝了一小杯,左夫人可不允這些小輩們多飲,怕貪嘴喝多了鬧出笑話來,便道:“你們快些吃這個醬兔肉,是外甥女昨日親自下廚做的,又放在壇子裏就著料水泡了一晚,今兒出門前才盛起來切好的。”
“嗯,不錯,外甥女,你家的這兔子肉可是比旁家的要肥嫩許多。”左人佑一口兔肉一口酒吃得可是開懷,隻是左夫人的臉色越來越有些繃不住了。
“舅舅,咱也喝了幾杯了,不若先去清明寺看看吧!”眾人拜佛卻也不是教徒自是沒那齋戒的習慣,更何況來此登山便是圖個樂子,自是不會去講究那些。
左人佑這才悶悶的放下酒杯正欲起身,便有那長隨過來在他身邊耳語。
“當真?”一身官威如同蟄伏的睡獅猛然睜開嚇人的雙眼。
左老夫人輕喝他:“嚇到孩子們了!”
左人佑這才醒悟過來,忙對左老夫人道:“娘,兒子有些事先去處理一下,夫人,勞煩你多多操心了。”
左夫人自然是應下,在場的唯有木槿之、木柔桑兩兄妹豎起耳朵聽清楚了,說是二皇子蜀王來了駝山召見左人佑,木柔桑不由有得擔憂,左人佑是當今聖上信任的人,這巡鹽禦史是個肥差,二皇子難有不削想的道理,怕是早就垂涎三尺......
左夫人顯然也是同樣的心情,左老夫人望著山下一個個談笑風生,怡然自得的眾登山者出神,不知在想些什麼,熱鬧的亭子一時靜下來,唯有令人心底發毛的山風嗚嗚呼嘯而過......
“好啦,時辰也不早了,大家歇息也夠了,把東西收拾收拾上清明寺吃齋飯去。”
左夫人賞景的興致沒了,隻是發話催下人們忙碌起來。
“姑娘,咱們走吧,這風兒一吹,奴婢都犯困了。”木柔桑帶來的丫頭沒一個覺得累的。
她想了想轉頭問向左家的兩表姐妹:“可是腳疼了?”見兩人都坐著不想起的樣子,便接著說道:“你倆若不嫌棄,便叫春風、春景扶你們上山,她兩走慣了山路,腿腳有把子力氣。”
左家大姑娘忙笑道:“小表妹,謝了!”
木柔桑淡然一笑,轉身帶著春染、春意出了亭子。
左家庶出的二姑娘低聲問她:“你怎麼就應了,哼,不就是嫡出嘛。”
左家大姑娘斜睨了她一眼:“人家不但是嫡出,而且兄長已中了舉子,算是半個官職在身了,隻要他願意少不得是個七品縣令官,更何況還是個念書利害的,且家中又有錢財,這些年你沒瞧出來嗎?那位木家表妹但凡是吃穿用的,哪一件又不是貴重的,你我房中可有見到多少?不說別的,就說那零嘴,聽說她的貼身丫頭時有親自去州府最有名的那家零嘴鋪子,偏還時常嫌味道不好,賞了給大丫頭們吃。”
左家庶出的二姑娘也知道自己氣短:“不過是瞧不慣罷了,我又沒說旁的。”
“算了,她的兩個丫頭來了,咱們走吧!”說完笑著迎上春風、春景兩人。
“見過三姑娘,四姑娘,我家姑娘派奴婢們來服侍兩位姑娘。”
春風的伶牙俐齒與春意有得一拚,這說出來的話兒軟軟和和,叫聽的人也心中舒服。
左家庶出的大姑娘笑道:“有勞小表妹費心了。”便拉了還有些不願意的左家二姑娘一同出了亭子。
這一次因沒有了左人佑在,眾人也不再走走停停,都鮮少說話直奔清明寺而去。
青山古刹多空靈,簷角風玲戲禪音。
落入木柔桑眼中的便是如此美景,一眾人進了寺院早已有門僧等候,見左府眾家眷上得清明寺來,忙迎上來引了左夫人一眾人進了寺院後麵的廂房。
“翠珠,隨這位小師父去把香油添上!”
那位門僧又問道:“夫人,不知現下可否上齋飯了?今日重陽佳節,來清明寺點齋飯的人數不知繁幾,幸得夫人早早定下了廂房,這才先給夫人及眾家眷們上齋飯菜。”他怕說不明白,便又解說一番。
左夫人笑道:“原是我沒想周全,即如此便先上了齋飯,等吃過齋飯你們可去周邊再看看,我伺候著老夫人睡下,自己也躲個懶窩在這廂房裏。”
木柔桑等人忙應下,又圍在一起商量著去哪裏玩,偏眾人意見相左,左人賢想去廟門外街市,左人文與木槿之偏要拉了他去看文人騷客留下的墨寶,左府的兩位姑娘,一個想去拜佛,木柔桑猜她是想求份好姻緣,一個想回房睡覺,著實是累壞了。
吃過飯後,木槿之悄悄問木柔桑:“妹妹,要不你先隨我們去看看,我再帶你去廟街上玩。”
木柔桑好笑地看向他:“你太過擔憂了,不說別的,我也是掌家多年時有上街采買,不過是來了左府拘得緊了些,外祖母與舅母是為了我好,但我還不至於叫人誆走,再說,我帶的四個丫頭也不是靠茹素長大的。”
木槿之頓時想起了當年春意給人爆菊一事,那生猛勁兒可是真男兒行為,他是不知有女漢子之稱,不然會頭一個把這名頭送給春意。
“那你自個兒小心些,今日廟街上人很多,切莫與幾個丫頭走散了。”木槿之再三叮囑
清明寺的廟街與旁的不同,因這廟蓋在半山腰,這山路十八彎並不適合小商販們擺攤,便在寺院外牆邊的一旁,圈了一塊地為這些商販們單建了這一條街市,又另外收了些租金交給廟裏。
木柔桑都快聽到耳朵起繭了:“知道了,哥哥,你快些去吧!兩位表哥都等急了,沒瞧見二表哥在那兒急得鞋子都快蹭破了。”
“知道了,你去廟街記得同舅母說一聲,好多帶些婆子跟著。”
木柔桑表麵答應了,轉身就把這話兒扔腦後了,見左夫人回房睡了,又見她三表姐帶著一眾的丫頭婆子出了這院子門,這才招呼了幾個丫頭開溜。
“姑娘,咱真不跟夫人說一聲?”春染覺得心惶惶。
“怕什麼,咱姑娘不是交待婆子了嗎,等夫人睡醒後再請婆子進去稟報此事,莫要吵了夫人休息。”春意笑得異常開心,她家姑娘就是有辦法。
“乖,等下賞你一串冰糖葫蘆。”
木柔桑自是知道春染的擔心,在左府她們是客居萬沒有給主家添麻煩的道理,隻是.......可憐的木柔桑她是宅壞了,從夏收回府後就沒出個門子,連七月半孟蘭節都是在自家府裏的小花池放的荷燈。“姑娘,你偏心怎能少了奴婢的。”
“姑娘,還有奴婢,奴婢也要。”
木柔桑笑得十分開心,用手正了正帷帽,手一揮:“走,孩兒們,隨本姑娘一起殺向廟街。”
囧,春染頭頂黑線飄飄,隻要脫離長輩們的視線,原來的木柔桑便又回來了,神馬規矩那都是拿來裝給長輩看的。
廟街很熱鬧,但凡隻要想到的小吃,小玩意兒應有盡有,遠遠的就聞到了那油炸的香氣兒,春意吞了吞口水說道:“奴婢就覺得那素齋吃不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