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又縣衙的衙役找上門,木槿之兩兄妹同楊子軒都在家中的後花園裏飲茶賞菊。
楊子軒正還嘮叨著:“算算時日是該有個結果了啊!”
木槿之把金黃而又清澈見地的茶倒給他:“嚐嚐,這是我妹妹新做的花茶,味道淡香又有甘甜餘味。”
一旁的木柔桑笑道:“即然已知道結果不會差離,便安心等待些日吧!”
三人正說著話,研墨大步流星的走過來,一臉的喜氣洋洋,楊子軒坐的是中間位置,正對花園小徑,伸手指指行來的研墨笑道:“必是大喜。”
兩人轉頭看向亭子外頭,研墨已拾徑而來,顧不得衣擺掃倒路邊的秋菊,匆匆入了亭子稟報:“稟少爺、姑娘,大喜,大喜啊!”
木柔桑回頭看了楊子軒一眼,見他正一臉意色,又扭轉頭對研墨道:“有何大喜?”
研墨這才想起沒把事情說清楚:“回姑娘話,衙役送了喜報過來,說是上次的事弄錯了,少爺中了稟生第五名。”
第五名?木柔桑一時覺得耳熟,似曾聽過!很快她就把這事丟到腦後去了,管它呢,反正她哥哥定是考中了。
“快請衙役們正廳坐,春風、春景,你們先去上茶點招待,春意,你快回房去取了賞銀來,多拿些,要重賞!”
楊子軒朝木槿之拱拱手:“槿之,恭喜了!”
木槿之雖心中早已有數,卻當消息真傳來時,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嗬嗬,嗬嗬!啊,多謝楊大哥!”
楊子軒見他樂不可支,便提醒他還有更重要的事需做:“咱們先去正廳吧!或許還有意外收獲呢!”
“是啊,走,咱們快去。”木槿之跺跺腳率先去了亭子。
木柔桑在後頭噙笑道:“瞧把我哥急得,咱們也快些過去吧,省得叫人老等。”
幾人一前一後快步趕至正廳,春風等人早已挑了早好的茶葉泡了端上來,又撿了大個兒又好看的果子奉上,兩個衙役見到這鮮果正挪不開眼,又不好拿起來大口咬吃。
正在兩難間,木槿之等人已進了屋子,待坐定後,其中一個衙役之才把喜報拿出來遞給木槿之,方道:“我家大人說了,這份喜報原本就該是屬於木公子的,不知何故竟弄錯了人。”
衙役哪裏會知道裏麵彎彎繞繞的事,心中雖有猜測卻也不敢多言,免得丟了自家飯碗。
木槿之接過喜報看過後,心中五味陳雜,說到底還是因為自家沒有底蘊,沒個得力的家族可幫忙,這才被人算計了去,他看了一眼笑得如天邊新月般清雅的木柔桑,道:“多謝兩位大哥了。”
“哪裏,哪裏,我哥倆不過是沾沾木公子的喜氣罷了。”衙役忙連連擺手,就這秀才身份便不是他們敢得罪的,可是見了縣令不必下跪,又是有功名在身,將來即便不再往上,往個師爺什麼的還是很值當的。
木柔桑見大家聊得差不多了,示意春意把荷包拿來,道:“這是我哥哥的一點心意,還請收下,多謝兩位差大哥跑腿,請兩位喝個便茶。”
兩個衙役也不客氣,伸手接了過來偷偷捏了捏,竟是一個五兩的銀元寶,笑嘻嘻地放入懷中,這才道了謝拱手離去。
府中當日自是一掃以往的黴氣,各各臉上都喜氣洋洋,因木槿之不需要再去縣學,便邀了楊子軒不是去縣裏各處走走看看,便是神叨叨地不知兩人忙些什麼,再不濟,兩人笑得很詭異的把木意楊等六人抓來查課,折騰得那六人快脫了一身皮。
又過了些時日,楊子軒不知從何處得來了消息,打發小桐匆匆跑去把木槿之,木柔桑叫來。
“你急匆匆的打發人把我從莊子上叫回來,可是有什麼火燒眉毛尖兒的事?”
楊子軒揚揚手中的信道:“自然是好消息。”
“什麼消息?”木槿之隨後進來問道,他今日被同窗邀去喝酒,也來請了楊子軒,這廝隻道天太冷不想出門,現下又巴巴地打發人把他從酒桌上叫回來。
“好事,妙事,樂事,趣事,大大的喜事,別人家的倒黴事!”想想手中信裏所說,他笑得嘴都快合不攏了。
木柔桑不奈他賣關子,伸手從楊子軒的手中把信奪過來,仔細看了起來。
原來,木槿之的事當日送了喜報,更正他的名字,又接了府學發來的書函,便以為這事也就了結了。
“這知州怎如此之壞!”木柔桑看過信後,遞給木槿之,心中更是恨不得撲上去狠狠咬那知州幾口。
木槿之快速快完信道:“怎麼會是我家大姑?”
楊子軒伸出一根指頭擺擺,指著信紙說:“上麵寫的是有人以你大姑的名義送了三千兩給知州大人。”
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
木柔桑感歎,當朝為官的一個個都是土豪金啊,她哥的米鋪子扣掉成本、開支也就一年進帳一千兩左右。
“這麼說有人設了個局?”木槿之很快想到了關鍵之處。
木柔桑也好奇:“沒道理啊,我家鳳娥姐還是那知州的第十一房姨娘呢,按我大姑的性子,必會通過她牽線才對啊!”
楊子軒聳聳肩道:“那位知州大人交待說,是有一個下人與他聯係的,說是周夫人的內院管事的男人,好像自稱姓林,不過後來查證,並非是那個真的姓林,這就是說有人冒名頂替了。”
木柔桑想了想,覺得很有道理,雖然她不齒木清溪的為人,但是這事兒確實蹊蹺:“那官府可有查出是誰?”
楊子軒忍不住笑道:“吏部隻是追查了知州大人,能查到不是周夫人所為,已經是很不錯了,你還指望那些差人去查清是誰?上頭要的不過是讓知州大人挪個位而已。”
木槿之把信折好問道:“那知州最後可是關進了大牢?”
“應該是吧,楊子軒,可知最後如何判決的?這信上也沒有說清楚!”木柔桑跟在後麵追問。
楊子軒笑道:“自然是不需要說了,那知州是在州府審問的,最後的結果也出來了,吏部已請示過當今聖上,勒令嚴查此邪風,因那位知州在京城裏有那麼一位得力的親戚,最後隻落得個革職,貶為庶民,現下怕是在收拾東西準備回老家種田去了。”
看來,這事引起了朝廷的注意,才會又此舉動。
他又笑道:“聽說這一次其他監考的考官一個個都嚇壞了,因為當今聖上已責令吏部嚴查。”
木柔桑突然想起一件事來:“那周景然不是正好稟生第五名,是他頂了哥哥的名額!”
“他來過?”
“嗯,你病到那一日,他有打發周府的小廝來送喜報,我打發春染挑了一些禮叫那人帶回去了。”
木槿之回頭問楊子軒:“可知周景然最後會否受到牽連?”
楊子軒道:“雖說他是被人坑了,不過,根據大周法律,曆來冒名頂替者,輕者最少十年不得參與科考。”
“什麼?”
兩兄妹大吃一驚,周景然已十五了,再過十年豈不是二十五歲才能參加科考,要是碰上不當年還得拖上幾年,就算他順順利利一路讀下去,到國子監出身參加殿試,那也得到三十五歲才能出仕。木柔桑不覺皺了眉頭,楊子軒卻感歎道:“看來他因這一事出仕的機會將不大了。”
一般少年幹擾少,極容易讀書,周景然如今已是十五,正是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紀,這樣一來,再想一門心思讀書怕是不易了,更何況周景然又不是什麼能吃苦的人。
轉眼又開始忙著泡菜一事了,這一次,小山村的村長與村民自己把大白菜砍了,交給富康媳婦帶人醃好後,再運到木柔桑的莊子上進行拌料及裝壇。
隻是又傳來的一則消息令眾人的喜悅銳減。
“你說什麼?”
木柔桑正在忙著指揮莊婦們裝壇的裝壇,拌料的拌料,猛一聽到這消息還真不信。
春染道:“好姑娘,這一次咱家怕是要服大功了,奴婢已把姑娘的衰裳帶了過來。”
她又回頭對春意道:“快些扶姑娘進屋裏更衣,遲了怕旁人說閑話。”
“幾時的事?鳳娥姐她?”木柔桑怎麼也不相信花一樣嬌嫩的她會凋零。
春意捧了衣裳在她身後跟著:“回姑娘話,就是早先得了消息,少爺便打發了奴婢們為姑娘送衣服過來,大姑娘是十日前沒的,聽說已經到了冀州地界,隻是路途難行一時動了胎氣不想傷了身子,便......”
木柔桑進了屋子任由兩丫頭為她更衣梳髽,著麻布衰裳:“鳳娥姐有身子了?怎地不曾聽我大伯娘提起過。”
春染對於木楊氏很不屑:“大夫人怕是不知情!”
木柔桑想起木楊氏現在的樣子,便知她在帳房府吃了不少苦頭,歎了口氣道:“不知哥哥們是打算鳳娥姐留在冀州,還是接回小山村。”
她想,木鳳娥定是高興回到小山村,葬在山青水秀的山腳邊,還能時常看望到她心中喜歡的那位。
“這個奴婢不知,不過聽少爺的口氣怕是想請忤作,楊少爺已寫了帖子給少爺,說是他認識那位前任知州家鄉的知府大人,拿那帖子去幸許能幫上忙。”
“好好的人,怎麼就走了呢!”她非常痛惜,嫁做十一姨娘不是木鳳娥所能改變的,也許她曾努力地想好好活著,寒冷的大風不斷的哀鳴,哀掉一個鮮活生命的逝去。
春染幾個卻是無人說話,因為在她們的記憶裏,這都是命,是女人該有的命......
最終,木意楊與木楊氏商量過後,把木鳳娥接回小山村安葬,與其叫她做個入不了前知州家祖墳的孤魂野鬼,不如接回來,還有眾兄弟姐妹們時時去掃墓,探望她,不至於孤憐憐的在異鄉做個孤魂野鬼,無人上墳燒香送紙錢。
一直到了楊子軒帶著最後的泡菜離開縣城,木意楊才扶柩回了小山村。
木柔桑家也隨後早早關了鋪子,趕回小山村守孝,因為服大功,這一次的年過得並不熱鬧,還沒有出正月十五,來不及脫下麻布衰服的木家人,又要為木槿之遠行一事而傷心。
這日,木柔桑與木槿之在正廳商量開春的事,她想繼續留在縣城照看田莊、鋪子,木槿之則帶著拾書、研墨、洗硯、潤筆幾人去帳房府。
“還好快過年的那幾日沒有下雪,大姐夫帶著大姐姐回來了,正好托了他家幫忙找個房子。”
劉桂芝當時想木槿之住在她家,隻是他覺得到底不太方便,便想另外賃了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