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楊哥,過幾天我給你做件新襖子。”她留意到他身上穿的是一件破舊的襖子,心下疑惑去周家,以木清溪的性子沒道理不給這一家子做衣裳,她可是極愛麵子的。
木意楊臉微微發紅,“桑妹妹,我大姑不安好心!”
啥?木柔桑有些傻眼,木意楊是怎麼看出來的,難道他見到了什麼?
木意楊見她愣住隨即笑笑,“算了,你還小,這些事本不應說予你聽。”
木柔桑心中一驚,木意楊去了一趟周家真的成長了不少,唉,神馬宅鬥果然好鍛煉人吧。
木柔桑又起身進房端了些點心出來,一顆顆金黃色的圓球上撒上些雪花,老遠便聞到誘人的香味:“來,吃些麻果子,意楊哥今兒留這兒吃午飯吧!”
木意楊聞言眼睛亮晶晶一閃一閃似夜晚的星星,他騰地站起來激動的說:“桑妹妹!”他在木柔桑家打掃豬圈幾個月,這還是木柔桑第一次開口留他吃飯,還說要給他做衣裳,他又如何能不高興呢!
木柔桑輕笑,指指被他整齊的放在火盆子旁的小桌子上的鬆子:“謝謝意楊哥的鬆子。”
她的意思很明了,木意楊有這份心意,她自然不介意對他好點,提起這事兒,木意楊臉色微赧:“桑妹妹,前兒的事我已經知道了,是我爹爹不好,等我長大了,一定會攔住他。”
木意楊的話說得斬釘截鐵,無一絲猶豫。
木柔桑看向他明亮、清澈的眼晴,笑了,是發自內心的笑意,“意楊哥,快別這麼說,隻不過是幾隻雞的事,就當是小輩孝敬長輩的。”
木意楊神色黯然,自己父母造下的孽,理應由他這兒子來承擔,此時連忙搖搖頭:“桑妹妹,等我再識兩年字,我便去鎮上找份工作,這樣,我就可以養活爹爹和娘親了。”
說白了都是貧窮惹的禍,木柔桑對於他的決定並不會阻止,隻是神情淡淡,她不喜歡木雲與木楊氏:“到時再說吧,意楊哥現在年歲還小,等遲些再決定。”
木意楊也意識到了自己不該當著木柔桑的麵如此講,微微低下頭,有些不好意思的伸手指指放在小桌子上的鬆子:“桑妹妹,這個本是我拿來代爹爹道歉的,我當時並不知情,否則.......”他很愧疚,木雲的所做所為叫他無顏麵對三叔家兩兄妹。
木柔桑並未過多的挑拔兩父子之間的感情,她隻是靜靜的聽著,多年後很佩服自家哥哥下的這一步棋。
“意楊哥,大伯的事就此揭過,你若是讀書識字用功,我可以同哥哥說說,讓他多抽時間教你,如果哥哥覺得意楊哥適合讀書,我想哥哥是不會介意多了意楊哥這個同窗的。”
木意楊瞧著現在是個好的,隻要他以後多與木槿之走近,這些潛移墨化的事,在不知不覺中就會改變他的思想,一但成形就很難再去改變。
木意楊噌的一下,再一次從椅子上快速站起來,又收起笑容小心翼翼的問:“桑妹妹,當,當,當真?”他害怕剛才是聽錯了!
對於窮苦人家的孩子來說,學堂是神聖的,他們仰慕能在裏麵讀書的一切學子。
木柔桑仰頭望向對麵的木意楊,九歲的男孩眉眼明朗,大概是被木楊氏拘得太緊,皮膚不似村裏其他孩子那樣曬得黝黑,白晳的皮膚使他看上去斯文,幹淨。
最後,木柔桑還是再次點點頭,“意楊哥,你自己也要努力哦!妹妹隻能教你識些字,至於懂道理做學問,往後哥哥會教你。”對於他,兩兄妹一直采取的是懷柔政策。
木意楊隻覺得今天的他太走運了,從到周家再回到現在的家裏,他第一次有種拔開烏雲見月明的感覺,心中的悶氣隨之揮散。
“桑妹妹,我一定會努力的,我現在就去打掃豬圈。”
不等木柔桑開口,他已經如一陣風似的刮去豬圈了。
木柔桑望向他又蹦又跳的背影喃喃自語:“這對我家而言並不算多大的事。”
隨即釋然,先暫時就這樣吧!她不介意給自家哥哥找個好幫手,更何況還是同出一支。
木柔桑晚上給木槿之稍稍提了這事兒,坐在書案前的木槿之放下手中的筆,極其認真的回答:“妹妹,哥哥還以為你......”
木柔桑沒好氣的白他一眼,有些惱他不信自己:“哥哥,你當妹妹是什麼人,罪魁禍首是大伯與大伯母,與意楊哥有何幹係。”
油燈把這間不大的小屋照得通亮,外麵的寒風吹得屋簷嗚嗚叫,室內卻暖烘烘未有半絲寒意,木槿之望著跳躍的燈火出神,半晌後方才說道:“爹死後,大伯一家也就意楊哥性子還算和善,你知道大伯母為什麼把意楊哥拘得那樣緊嗎?”
木槿之的話並未引起她足夠的重視,木柔桑無所謂的說:“不就是因為意楊哥是獨子嘛!”
木槿之卻搖搖頭,一臉的不認同,在他心裏還是很喜歡這個堂哥的:“非也!哥哥在爹娘眼中也是獨子。”
木柔桑才想起來,她家也就哥哥這根獨苗苗,這才發現問題所在:“那是為什麼?大伯娘把意楊哥寶貝得跟鳳凰蛋似的。”
木槿之望著搖曳的油燈,“啪”燈芯炸花了,自古流傳燈芯開花,這家人來年的日子會越過越紅火,木柔桑困惑的看向他:“哥哥?!”
木槿之抬頭苦笑:“爹死後,娘緊跟著病倒,你那會兒才剛剛學會走路,所以並不知道一些事。”
那時木柔桑才兩歲不到,貌似還需要夾尿布,想起這一茬她就滿頭黑線,連滿轉移話題:“哥是要同我講些什麼?可是與意楊哥有關?”
木槿之點點頭:“那會兒我的年歲也不大,記得那一次是我第一次上山,家裏沒柴火燒了,我心疼娘身子不好,偷偷拿了砍刀自己去山裏看柴。沒想到那天意楊哥剛好過來瞧我們,遠遠瞧見我一個人往山裏走,他當時就急了,跟著追過來,山裏叉路多,其實當時我沒走遠,就在山腳不遠處,隻是人小個頭矮,意楊哥並沒有瞧見,他以為我進深山了,然後......”
木柔桑大概猜到發生什麼事了:“意楊哥不會是出事了吧?”瞧他好胳膊好腿的沒發現有舊傷啊。
木槿之搖搖頭,“那會兒已是深秋,他一個人走著走著在山裏迷路了,也虧得他命大,隨便找了個樹洞往裏一鑽,熬過了一晚上,隻是等找到人時已經發高燒了。”
還真是命大,一個晚上在山裏竟然沒被野物叼走,原來木楊氏是害怕了:“後來大伯母便不許他出門了?”
木槿之點點頭,伸手摸摸木柔桑的包包頭一臉寵溺:“所以,咱家能幫他便幫一把,我原以為妹妹心裏膈應大伯一家,所以......”
木柔桑毫不掩飾自己對木雲與木楊氏的恨意,咬牙切齒的說:“我是恨他們,可是也不會把罪過歸到意楊哥身上。”大人造下的孽,理應由大人承擔,小孩子是無辜的。
木槿之鬆口氣:“妹妹能想通便好,說到底在外人眼裏,一個木字寫不出兩捌。”他的話裏有著深深的無奈,這個社會便是如此,沒有家族的支撐,就像是無根的浮萍。
木柔桑隨即想到自己應承下來的事,柔柔一笑:“哥,那你以後豈不是要當個小小先生了?”
木槿之見她打趣自己:“妹妹早就是小小先生了。”自從娘親去世後,他家妹妹好像一夜間長大,可是他的心裏很酸很澀,他不求大富大貴,隻求能看到妹妹天真、嬌憨的笑容。
“哥,意楊哥可是我們堂哥!”
兩兄妹相視一笑,木柔桑又問:“哥,這些天,下學都已經是傍晚了,回來還要做功課,幾時有時間教意楊哥?”
正所謂溫故而知新,能教木意楊,木槿之自己的基礎知識也牢固不少:“等放了年假,到來年春耕後,學堂才會上課,這段時間就讓意楊哥吃過早飯過來,晚上再回去。”
木槿之即然自己決定了,木柔桑不打算再摻和這事:“哥,你拿主意就成。”這樣也好,自家的吃食好歹要豐盛些,讀書可是件很清苦又傷身子的事。
爛了個窟窿的老天,這一日終於停雪了,太陽公公好不容易露出個笑臉,木柔桑拿著針線簍子坐在台階下指點秦桃花做繡活。
桃花真的很高興,自成跟木柔桑學針線活後,她繡的花兒越來越好看了,換的銀錢越來越多,她娘可是給她做了好幾件新衣裳:
“柔桑,我娘昨天去鎮上把我的荷包換了錢,說是荷包繡得比以前好,我的芝麻糖由三塊,漲到四塊了。”
木柔桑隻是好笑的點點頭,“嗯,桃花加油,爭取明年冬天時,你的芝麻糖能從四塊漲到八塊。”
一個成人穿越到五歲孩童的身上,也注定了她這一世的童年裏永遠不會有童真,老天果然是公平的,得到一些便會失去一些。
秦桃花眼睛閃閃發亮,“是哦,柔桑,到那時我兩個小口袋都能塞滿,看桂枝還同我顯擺不。”
桂枝的姐姐被賣去鎮上一大戶人家當丫頭,每個月假回來都會給桂枝帶些主子賞的糕點,糖果,秦桃花一直很羨慕,為了爭口糖,她學針線時特別認真。
“嗯,桃花,你的繡活長勁不少,等到明年冬天,你的荷包用上好料子,也能買個三、四十文錢一個,隻是平時也不要太累著自己的眼睛,若是瞎了,你就會變得像村頭的黃寡婦一樣。”
秦桃花想起黃寡婦一臉的樹皮子,打了個寒顫,“柔桑,我有按你說的,每隔半個時辰都會站起來看看遠處,幫我娘做點家務。”
兩人有一答沒一答的在閑聊著,這時院子門口來了一輛青布馬車,小桐從車裏鑽出來。
秦桃花眼尖,一手搖晃木柔桑的胳膊,一手指著門口的馬車笑道:“柔桑,大銀子來了!”
上次醃泡菜,桃花隨秦二嬸來幫忙見過小桐,秦二嬸告訴過她,小桐是那位東家的書僮專為這事兒跑腿,在她的理解中,小桐就是能移動的大銀子。
木柔桑抬頭看看院門口,十分無奈的看了桃花一眼扯扯嘴角:“小桐,這大冷天啥風把你刮來了。”這意思很明顯,你不好好呆在京城過年,莫不成是來送銀子的?
小桐覺得很蛋疼,他家少爺天天抓著他嘮叨,無非就是從認識木柔桑起,大大小小的事念叨個沒完沒了,就差沒說她上茅廁的事了。
他收起心思給木柔桑做一長揖:“木姑娘好,我家少爺又派小的過來打擾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