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你值得溫柔相待

此前他需要一本修仙秘籍,顏娘趁著夜晚偷偷進入了家裏的藏書庫,愣是把那秘籍給他偷了出來,拱手相送。

暗庭感恩戴德,說一定會在婚期之前帶她離開,兩個人閑雲野鶴,隱居山野。

婚期前一天,顏娘已經準備好了所有的衣物,就等著暗庭的來臨。可左等右等暗庭就是不來,好不容易到了子時,無邊的煎熬過去,顏娘等來的是一個決絕的背影。

他說:“顏娘,我隻不過是想要得到那秘籍,至於你的心,我是辜負了。”

這麼決絕的話語,他居然能夠說的如此雲淡風輕!

像是一道閃電從顏娘身上狠狠地劈下來,她站在牆邊,一任那帶著春寒的冷風吹透了她單薄的身體,和那單薄的心。

短暫的時間,傾心相付,大抵是把一生的情感都用盡了,最終居然換來這樣一個結局。

此後顏娘出嫁,她對於任何的事情都是充耳不聞,也不講話,整個人又聾又啞,可她的夫君不曾冷落於她。

故事聽到這裏我已經忍不住要開罵了:“看看吧,我就說這暗庭是個渣渣!”

“別急著下結論啊,我還沒說完。”紀乾樓頓了頓,繼續說,“在她的這段記憶裏,前些日子她還在淮安巷裏看到了暗庭。”

“哦?所以這是我們的一個突破口?”

我一直相信,既然顏娘愛暗庭那麼深,在見到他的時候她一定會開口說話的。不管是罵他一句,還是表達一下自己這些時日裏的委屈,都好。

如此,找到這個暗庭顯得尤為重要。

這座城都是屬於顏娘的記憶,故而當我們遊蕩在大街小巷,發覺周圍沒有一個人。但那個暗庭,應該就藏在顏娘的記憶最深處。

好不容易找到了淮安巷,仍舊是空無一人,奇怪的是,成排的梨樹下倒是有成群的螞蟻爬來爬去,像是大雨來臨的前兆。

紀乾樓俯***去,撿了一根樹枝扒拉著蟻群,有窸窸窣窣的聲響掠過空中,宛若蠶食桑葉的細微聲。

片刻後他抬眸道:“這些小東西說自從那次顏娘成婚暗庭離開,就再也沒有見過他了。”

“你居然可以和它們對話?”

我瞪大了眼睛,叉著腰看那慢悠悠的小螞蟻,分明是那麼安靜,哪裏有什麼說話聲!

紀乾樓居然能夠聽到它們的聲音?還可以和它們交流?

天哪,他該是一個怎樣的人?

紀乾樓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反而是丟掉了那樹枝,十分沉靜地分析了一下情況:“這些東西不會說謊,那隻能說明顏娘的記憶有了時間偏差,即她單純地以為是自己見了暗庭,但是實際兩個人相見的時間根本不是現在。也有可能是地域偏差,她根本不是在這地方見到暗庭的。還有一種可能,她在說謊,她根本就沒有見過暗庭。”

都有可能。

看來隻能再去一次橋邊,找顏娘核實一下。

這城裏隻有兩個人,可謂是冷清得很。這屬於顏娘的記憶,居然是滿目蒼涼。

果然,她還像是最初那樣,癡癡地望著一株梨樹,唇邊帶著淺淺的笑,像是回憶起了什麼溫暖的故事。

我毫不猶豫地走過去,打碎了那種溫暖:“顏娘,希望你能再仔細地回想一下,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一遍。”

顏娘臉上露出了為難的表情,她攤攤手,表示非常無奈,爾後那蔥指又戳了戳她自己的腦袋瓜,那意思似乎是說她記不太清楚了。

“不必為難她了。”紀乾樓站在那株梨樹跟前,樹幹不粗,他一隻手就能夠將樹握住。看起來那棵樹有什麼問題。

這時候那男人又出現了,他什麼都不顧了,一把將我撥開,依舊是不由分說拉著顏娘就往同一個方向大步行去。

隻丟給我們一句話:“隻要我鄭君遠在,你們這些妖孽就休想靠近顏娘!”

鄭君遠。

看不出來這個相貌平平的人,居然對著顏娘有那麼深的感情,雖說顏娘不愛他,但身為夫君容著她守著她一直不離不棄,也是不容易的。

“若是有人也如此待我就好了。”

望著兩個人相依相偎的背影,不知為何,我居然發出了這樣的感慨。

此時太陽懸在半空,溫度驟然上升,我的手心已經沁出了汗珠。紀乾樓又打開了他那把折扇,在我身旁扇著風,似嘲諷地說:“陸臨待你不夠好?”

陣陣清涼被扇葉送過來,我微微低下頭去瞧著自己被縮短了的影子,遲疑道:“也不是不好,就是他的要求好高。當然我也不如顏娘那麼優秀那麼有才華。”

“你很優秀。”紀乾樓的話語停頓了一下,手上還在繼續扇著風,片刻後他一腳踩在了我的影子上麵,“你值得溫柔相待。”

都踩了我的影子了還說什麼溫柔相待!

我撇撇嘴,忽略掉這個話題,指著那株瘦弱的梨樹問道:“我看你摸了這棵樹,它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梨花滿枝頭,像極了當初在烏陵城的時候,風一吹便有枯萎的白色花瓣幽幽落在發間,宛如下了一場洋洋灑灑的花瓣雨。

“我摸了梨樹它就問題,我摸你難道說你也有問題啊?”說話間他還把手搭在了我肩膀上,唇邊帶著戲謔的笑。

該死的,我居然又忍不住去看了他那一雙清澈的眼睛!蜂蜜一般粘稠的寵溺深藏其中,濃的化不開。

又是差一點點就淪陷在裏麵了。

但我還是清醒過來,一把將他的手撥開,出於一種自我保護,我還下意識地抱起了雙臂:“別鬧!快說那梨樹有什麼問題!”

但心跳還是亂了。

紀乾樓是個很入心的人,雖然優秀,雖然驕傲,但並不是那麼高高在上,一眼看他,便會印在心懷。

即使如此,我從本質上覺得自己還是屬於陸臨的,盡管很累,盡管說不出為何喜歡他,但就是想要和他在一起。

像是一種本能。

陸臨,紀乾樓,兩個人真的都很好,早一步遇見誰,都是我的幸福。

“這棵樹,應該就是那個所謂的暗庭。”

好在這種淩亂及時地被紀乾樓給打破了,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會糾結到什麼程度,就好像心是屬於一個人的,但又被另外一個人占領了一些地盤。

“啊?它怎麼會是暗庭?”我想了想,歪著腦袋問道,“難道說你也能和它對話?”

紀乾樓伸出食指來在我眼前晃了晃,依然擺出了他那神秘的笑容:“不,恰恰是因為我不能夠和這棵樹進行任何交流。按理說我是能夠和真正的萬物進行心靈交流,注意是真正的萬物,而這棵樹我無法讀出它的語言,同時在顏娘的記憶裏是應該有暗庭的。故而我判斷它就是暗庭,可有意見?”

他的話我是聽懂了,但還是有一些些懷疑:“那你為何不說是其他的樹呢?我們今天可是幾乎走遍了她記憶裏的城。”

“對啊就是這個。我幾乎和每一處的樹都進行了交流,偏偏這棵樹我沒有辦法讀透。”紀乾樓打了個響指,又拿出了他那自信的態度,“再有,我們第一次見到顏娘的時候她就在看著這棵樹發呆,這一次也是,所以……”

“他在顏娘的記憶裏怎麼會是一棵樹啊?好奇怪。”

“或許它的原身就是一棵樹。”

“那我也許可以試試把他變回來。”

那次生氣把陸臨變成原身小京巴,那個法術至今我還是記得的,如今是要把原身變成人形,反方向的法術,應該也沒什麼問題。

尤其是紀乾樓表現出的那一臉期待,我可真是不能辜負了他這一番激動的心情。

手起,施法。

淡淡的白芒纏繞在指尖,手指在空中變化出萬種姿態,像是那優雅的蓮花正在緩慢地綻放。

“啪”,極其輕微的一聲,那梨樹發出了不安的顫動,一些花瓣在風裏飄落,落在了紀乾樓的肩頭,沾上了他的烏發。那一襲紅衣和這飄搖而下的梨花顯得分外相配。

妖孽啊妖孽。

我在心底默默讚歎了一下,那棵樹當即有了人的形狀,於是我更加賣力地念起了咒法,一個完整的人形便是呈現在我們麵前。

沒想到的是,這一幕剛好被那個叫做鄭君遠的男子收入眼底,他手上帶著一把刀,大吼一聲旋即奔跑到梨樹跟前,“噌”的一下把刀扔了過來!

刀刃狠狠地嵌在了梨樹上麵,刺得很深,那人形扭曲著漸漸地變成半透明形狀,幾乎要和空氣融為一體。

紀乾樓慌忙對他實施了治愈之術,那淺淺的熒光飛在梨木上的時候,我眼疾手快,一下按住了鄭君遠的肩膀,製服了他。

“這梨木分明是妖孽!你們、你們……也是妖孽!都是妖孽!”

他不斷地掙紮,然而一個凡人的力量怎麼能夠比得上我一個修行之人,即使如此,他還是不得不屈服於我的掌下。

一口一個妖孽,可那真正的妖孽是誰,我們都不知道。

治愈之術正在發揮作用,暗庭的容顏開始浮現在我們眼前,堅毅的臉龐冰冷如同山上的岩石,那目光落在某一處的時候終於有了溫柔。

那裏,是顏娘。

兩個人終於相見,她是該說上一句什麼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