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焰君愕然。
他呆呆的站在台下,看著幻相蒼白的側臉。
“你……你到底是誰?”赤焰君的舌頭有些打轉。
幻相笑笑,“你的生死簿中沒有記載嗎?”
赤焰君站在原地,默不作聲。
“當年六界大亂之時,你的赤焰島可曾有過仙界之人?”
幻相的這句話,著實讓赤焰君有些摸不著頭腦。
他仔細的回想著,也隻記得那年易水曾經被拂塵追殺,才落難去了赤焰島,其他的,便真的沒有誰來過。
幻相緩緩的起身,他的身體因為虛弱而有些體力不支。
他看著台下的赤焰君:“你可記得,當年易水去赤焰島之時,有位仙人曾經去勸解過他。”
赤焰君努力的想著,這才依稀記起,易水初入赤焰島時,確有一位年齡與之相仿的仙人勸解易水回拂塵山。
想到這裏,赤焰君便抬頭看了看幻相:“不錯,正是你,你便是那位仙人。”
“不。”幻相笑笑,“那不是我,那是墨菲。”
赤焰君這才想起,幻相既然不是拂塵上仙,如何會與墨菲上仙長得一模一樣?
“你到底是誰?”赤焰君似乎有所防備。
幻相卻虛弱的揮了揮手,“看來你赤焰君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不明所以的赤焰君站在原地,絲毫不敢亂動,他雖知道此時的幻相功力大不如前,但幻相的身份未知,對於赤焰君來說,到底是同盟還是勁敵,也未可知。
幻相覺察出赤焰君的防備之心,本欲起身的他,順勢便歪坐在踏上。
“在這拂塵山的無風閣裏,有一種花,叫對影花。它能吸取天地日月之精華,若是有人在他身旁練功,那功力便可大增,久而久之,那對影花也會幻化成人形。”
“不錯,這種花,我有所耳聞。”赤焰君聽著幻相說完話,便隨聲迎合道,但他說出這句話後,才意識到,眼前的這個幻相莫不就是那對影花幻化?
“你難道是?”赤焰君的話說到一半,卻沒有繼續說下去。
幻相輕咳了兩聲,繼續說道:“不,你隻猜到了一半,另一半,卻未知。那已經轉世投胎的才是對影花幻化的人形,而我卻是真正的墨菲。”
“什麼?”
赤焰君知道,在六界中,對影花幻化出的人形雖有生命,但沒有魂魄,按理說,眼前的幻相並未記錄在生死簿中,這已經說明幻相是沒有魂魄的,可是如此一來,卻與幻相說的話恰好相反。
幻相笑笑:“對影花所幻化的人形,除了思維與真人不同,素日的裝扮喜好其實都一樣。這個在拂塵山中本不是什麼秘密。”
“可即便如此,你為何會與墨菲……不,你為何與幻化的人形互換了靈魂?”赤焰君是聰明人,自然知道幻相苦口婆心的說了這麼多是什麼意思。
“這個,要從六界大戰時說起。”
原來,六界大戰之前,易水本是拂塵的弟子,與胥臾墨菲古銘誌恚一同拜在拂塵山。因為幾人的年齡相仿,尊上便安排他們同住在無風閣。
許是出於女孩子的本性,易水貪戀無風閣的奇珍異草,每日都在廊下細細打理,日子久了,也習慣在廊下習武。
那時候的仙界,少男少女不在少數,男孩女孩之間萌生出一些情愫也在所難免。即便這些事情在仙界條規中不被允許,但墨菲還是忍不住愛上了易水。
兩人每天都一起在廊下修剪花草,一起在斷念樹下練功。
日子久了,那對影花也便幻化了人形。
一個是易水的人形——姑蘇,一個是墨菲的人形——幻相。
可最要命的事情卻是,幻相也愛上了易水,他不甘心隻做墨菲的影子,便在六界大亂中用陰陽劍殺死了自己的真身墨菲。於是真正的幻相便順理成章的成為了上仙墨菲。
也是從那時起,沒有人知道幻相和姑蘇的去向,都以為兩個影子在六界大戰中早已殞滅。
“後來呢?”赤焰君聽著這個故事,就像是聽著一個久遠的傳說一般新奇。
幻相頓了頓,接著說道:“後來,我沒有了魂魄,便飄零於六道之外,因此你的生死簿上根本就不會有我的名字。可是,屠天的邪霸天卻在六道之外找到了我,他說,以我的功力隻做個遊魂太過可惜,就這樣,我便入了屠天。”
可幻相在屠天的生活並不順利。
他本是仙界之人,卻陰差陽錯的進入了屠天門幫邪霸天對抗仙界。時間一長,幻相便索性求了個安穩無憂的位置,去了未央閣清靜一生。直到屠天的野心再次膨脹,他才輾轉又回到拂塵。
赤焰君坐在台下,看著麵無表情的幻相,心中不免升起一絲憐憫。
他在赤焰島中見過許多死於非命的人,但像幻相這樣坎坷的經曆,卻還是頭一次聽說。他緩緩的起身,看著幻相。
“這麼說來,你才是真正的墨菲上仙?”
幻相微微笑笑,默默的點了頭。
“那當真是可惜了!”
赤焰君的這句話說出了幻相的心聲。
然而此時的情形已經不允許幻相兒女情長。他起身走下台階。
“我本想在此安然度過一生,卻不料生出這些事情。也罷,許是命中無緣,這拂塵山隻不過是妄想罷了。”
赤焰君聽著幻相說出這番話,心裏五味雜陳。他雖在六界的底層,卻是個善良忠厚的人。他能為了信義背棄仙條,能為了報恩與仙界勢不兩立。當然,他也能為了一個可憐的幻相而全然不顧仙界清規戒律。
“既如此,我便將我的功力傳一半給你,先保住性命,日後找那屠天算賬也有我一份力。”赤焰君說完,便想上前傳功力給幻相。
可幻相卻揮揮手,“不可!此時還不是我們互相搭救的時候,眼下有一件要緊的事情需你幫忙。”
赤焰君沒有多想,“別說一件,但凡十件八件,隻要我赤焰君做得到的,定然不會推辭。”
幻相笑笑:“屠天近來與仙界交惡,我沒了功力,這些日子恐怕不宜示人。眼下,拂塵弟子的功力,你也看到了,左不過是些資質出眾之輩。可這些年,拂塵自己已經自顧不暇,沒有機會尋訪名門貴派,更別說是找各位上仙來拂塵親授功課……”
幻相的話說到一半,赤焰君已經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就擺了手,“上仙是想讓我出麵去各門派遊說好讓他們來拂塵授課?”
幻相點點頭。
“這確是個好主意。隻不過……”赤焰君的表情嚴肅了起來,“拂塵今日的地位不比往日,各門派還會來授課嗎?再者,現下沒了胥臾幾位上仙,就算讓他們來親授,怕也是難以聚集人心。”
赤焰君的話不無道理。往日的拂塵,因為胥臾幾人健在,六界畏懼,便有意歸順。可眼下幻相雖是墨菲的身份,但與屠天幾次交手都險些喪命。這些事情怕已經在六界傳的人盡皆知了。若此時請各門派前來,怕是有些自不量力。
想到這兒,幻相的眉心也開始皺了起來,“眼下……”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麼,靈光乍現的看著赤焰君。
“拂塵已經百年未添新徒了……”
幻相的這句話,恰好說到赤焰君的心裏。
“果真,上仙居然與我想到一塊兒去了!眼下若是重新招徒,定然能彙集各派弟子,到時候,便是他們不想來,也必須來了。”
於是,幻相與赤焰君便一起商定了時日,並吩咐亦舒去照辦。
拂塵收徒的事情很快傳遍六界,六界中人雖擔憂拂塵今時今日的地位大不如前,但想到墨菲的盛名以及拂塵山千年深厚的功力和名聲,也還是各自挑選了得意的徒弟送來拂塵山。
這日,玉靈晗幾人待在無風閣無所事事,便商量著去集仙台看尊上收徒。
膽小的莫離拗不過玉靈晗,隻好跟著他們一起去了集仙台。當然,不管無風閣做任何事情,玉靈晗總不會忘記叫上吟月閣的赤窟。因為她一直以為赤窟就是真正的洛檀。
集仙台上,各門派掌門列坐在旁,幻相端坐在正中,看著亦舒等一眾弟子一一驗過新進弟子的功力,及至驗生,亦舒便取來數枚驗生石。
玉靈晗等人躲在石柱後麵,仔細的看著集仙台上的一舉一動。
伏汐看見幻相的臉色不似那幾日一樣蒼白,心中的擔憂便褪去大半,隻是左右看看,卻並未見沐風前來,不免又有些疑慮。
卻說幾人正傻傻的躲在一旁看新進弟子三關考核。待亦舒拿出那些晶瑩剔透的頑石時,玉靈晗和伏汐便呆住了。
“伏汐,你看那些石頭,是不是很熟悉?”玉靈晗目不轉睛的看著亦舒手中的三生石。
“那是三生石,你忘了?”伏汐看了眼玉靈晗,“三生石驗明前世今生的身份,隻有身家清白的弟子才能順利進入拂塵啊。”
伏汐的這句話,確實讓玉靈晗想起自己當初來拂塵山時的情景。
但這一想,卻不要緊,倒牽出了一絲疑慮來。
她回頭看著伏汐:“當初我們來拂塵,為何沒有驗生?”
“什麼?”伏汐被玉靈晗的這一問,倒也不知道該回答什麼了。
而這一幕,身邊的赤窟和莫離都看在眼裏,心中也不免各自打量起來。
就在這時,玉靈晗看著莫離,好奇的問道:“莫離,那日驗生你也未驗,是不是?”
莫離的臉色瞬間蒼白下來,她竭力掩飾自己的表情,卻還是被赤窟一眼看穿。
“是嗎?”莫離笑笑,“好像是啊……”
赤窟看著語無倫次的莫離,臉上隱約露出一絲詭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