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嘴。”玄武並沒有回複他,隻是適時的製止了徹影對於麒瑤的追問。
徹影明白,主人應該還是徘徊中,欲罷不能。
“那,宋頤蘅的身世,你為何不直接告知?”早在幾月前,這事情不就已經知曉了麼?
玄武幾番思慮,最終隻是心裏掂量了陣:“我知道當年的真相,我也知道宋遠他們逃去了那裏,可是這些告訴了她,也回不到當初,改變不了任何事情不是麼?”
徹影對於玄武的考慮終究隻是了解了一二,不論如何,這是主人的考量,自有主人自己的用意。
而另一邊的洛陽城中,行鏢完成的華洵,也不緊不慢的回到了華林鏢局。
“爹,我回來了。”華洵到了大堂,竟是爹親自來迎接的。
轉而四下探頭看了看,竟然沒有弟弟華千贇的蹤跡:“千贇不會去了頤蘅那裏,把我今日要回來的事情拋諸腦後了吧?”
華洵一邊開著玩笑,一邊坐了下去。
等丫鬟倒滿了一杯茶被華琥命令退下之後,華洵便知,家裏,出了事。
“你弟弟現在的確是和頤蘅在一塊,但不在洛陽了,是回了汴京去了。”
華洵心裏琢磨,回汴京?那不是回了頤蘅的家?
如果這麼簡單,何以爹的愁緒不斷?
“爹,他們回汴京是為了什麼?”華洵連忙追問道。
華琥先是一歎,繼而起身:“洵兒啊,這一切都是因果循環,報應來了。”
以前,華洵的心裏從來都是最欽佩父親的,他心裏的父親高大威猛,從來沒有過滄桑的年邁和衰老。
可是適才的一句話,華洵聽著酸的一陣陣的。
“爹,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因果,什麼報應?這和弟弟去了汴京又有什麼關聯麼?”
華洵唯恐,此事定是和頤蘅有關才是。
華琥走來,領著他去了書房之中。
書房不遠,可如今這條路未免過長了。
輕輕一推,仿佛推開的不是一扇門,而是塵封多年的往事。
輕輕一合,卻又不能輕而易舉的忘記了過去。
“前些日子,齊南一族的人,追到了洛陽,是為追殺頤蘅。
曾來到我們鏢局之中,險些殺了頤蘅。
後來得人所救,才幸免於難。”
華琥顯然是個知情的人,可卻沒有如華洵所料,從故事的開頭說起。
華洵是個急性子,不想轉彎抹角的聽:“爹,你知道什麼直說便是。
齊南一族不是消失了很久了,如何又重出江湖,卻是為了追殺一個女大夫?
如果不是為了頤蘅本人,那就必是和她的家人有關,可她不是個孤兒麼?”
華洵畢竟是走慣了江湖的,思維邏輯很快便清晰了,卻並不明朗。
華琥聽得大兒子是如此的理智,不愧是他認可的繼承人。
“洵兒,世間就是如此,世事總是難以預料。
這事情,恐怕還要從十六年前說起……”
十六年前,升州之中。
“尹著,本王和你可是有著結拜之交,如今我是極為信任你,方才將計劃告知於你,希望你可以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複。”
說話的是當今聖上的五弟,赫赫有名的五王爺。
而站在五王爺對麵的,正事當時的升州知州,尹著。
尹著和五王爺是危難之交,本是最貼心的兄弟。
可,如今聽來,尹著卻極是為難。
五王爺所謂的計劃,是弑君,是逼宮。
是所謂打著清君側的名號,實則篡位的勾當。
用勾當二字,是因尹著自詡正人君子,不屑做那令族人蒙羞之事。
可騎虎難下,和五王爺的關係如此,怎好直接說“不”?
假如,五王爺現在不計前嫌,一旦事成,那麼他必定禍至。
可如果五王爺失敗了,雖然他沒有參與,但憑著他們來往過甚的交往,聖上不可能相信他們尹家是無辜的。
於是乎,答應與否,進退兩難。
因為勝利與否,他們尹家都必定會被牽連。
但比起五王爺的失敗,還是投入五王爺的陣營,更好。
尹著在一番深思熟慮之際,最終答應了五王爺的邀請,成了謀反的一員。
“好!真是太好了!”五王爺聽聞他的允諾,甚是滿足大喜,“尹著兄,我就知道,皇兄和我,你還是更相信我的。”
對於五王爺的自信,尹著是一點都沒有什麼好高興的。
如果不是因為他和五王爺的關係,也不至於是如今這樣的局勢,導致他隻能答應五王爺的要求。
可到底都是一樣的,伴君如伴虎啊!
即便躲過了當今聖上,五王成了未來的君主,誰又能擔保他們安然無恙?
隻待五王一離開,尹著便找來自己的妻子穆氏。
本是恩愛有加的一對夫妻,卻因為五王的造反,不得不將妻兒送離。
穆氏緩緩而來,來時,臉上依舊是平淡的笑意,是對平淡日子的追愛。
尹著自覺愧對妻兒,眼睛一澀:“夫人,如今的情況,我不得不將你和莘莘送離此地,方才安全。”
將穆氏攬入懷中,無盡的愧疚,隻在懷中體現。
穆氏心裏一顫,這是何意?什麼事情,到了如今的地步不可?
“那你自己呢?”穆氏強忍著眼中的淚水,問道。
尹著思來想去,還是不讓他們得知的好。
尹著將夫人放開,勉強一笑:“放心,過陣子我就接你們回來。
如果,如果這事情不能得到很好的解決,我就去找你們,和你們一起歸隱山林。”
歸隱山林,是多少追求自由的人氏所向往的日子。
可是又有多少人,真的能做到安然於世,不爭於世?
“夫君,你究竟遇見了何事,怎麼如此?”穆氏末了還是沒有忍住,有些嗚咽。
梗在咽上,回答不出,也不能回答。
“快去收拾,今夜我就把你們送走。”
多耽誤一刻,都是不能預料的因素。
對於尹著來說,最重要的,莫過於這妻兒了。
更深夜重時,從後院繞道而行,到了後門之處。
尹著先開了一道縫,竟意外發現,自己的府邸之外,有兵把守,連忙關上。
“五王,你怎麼如此決絕?
非要我和你一起同生死麼?
天下是你們趙姓的……
我並不想連累我的妻兒……”
尹著不敢將這些話盡數說出,隻是趁著妻兒未到之前,怨恨了一番。
兄弟之間尚且如此,五王即便事成也未必不會斬殺功臣。
如不未雨綢繆,性命堪憂。
“夫人,今日起,不必出門外出,凡事莫要輕信他人所言,尤其是五王派來的人。
夫人,為了我們的女兒,我定不會做出對你們不利的事情來。
可有些事情,是我無能為力,不能拒絕的。
國家大義固然重要,然而我尹著的心裏,更為看重的是你我二人和莘莘的小家。
不論此月如何風雲變幻,我都會趕回來,帶你們離開這裏。
屆時遠離廟堂,遠離紛擾,就可以安安心心的過我們簡單平凡的日子了。”
尹著的舉動,言語,穆氏已然猜出。
五王本就是先皇後的親兒子,隻不過可惜了是庶出,方才不能登基。
可論才幹和能力,都不輸給當今。聖上。
也因為如此,五王爺才會毫不猶豫的有了這樣的計劃,見不得比自己差勁的兄長,僅是因為早出生了一年,就登上皇帝的寶座,憑什麼呢?
所以才以兄弟情義為要挾,希望尹著為他所用,不是麼?
升州地勢極佳,又有兵權在握,極為適合五王將這裏作為最後的本營。
清君側一旦成功,這裏將是下一個都城。
新君另立,新城另定,萬事伊新,自然是很好。
可這都是五王自己的考慮罷了。
安排了妻兒之後,尹著便隨著五王出入不離。
五王爺很聰明,不單單隻找了尹著這一個外人的幫手。
齊南一族,齊南的殘存幸者。
皇帝當年下令踏平的地方,若不是五王爺的暗中相助,隻怕早就絕跡江湖,不得重見天日。
江湖上有齊南一族的幫助,朝廷又有除了尹著之外的一幫官員,可謂是萬事俱備。
那一年的五月初九。
那一年的初夏之時。
說熱還並不十分炎熱的天氣,聒噪的是耳邊的蟬聲。
不絕於耳,卻亂不了心中的信念。
逼宮到了最後一處,直闖入了皇帝的寢宮。
卻不想,那推開門的一刻,是他們參與造反謀逆者的死期將至。
裏麵並不是隻有一個皇帝,同時千軍萬馬而來,殺光了所有負隅頑抗的江湖人。
圍困了五王和尹著,尹著是徹底的絕望了。
答應了妻兒會平安回去的……
這一年,血雨腥風,國家險些動蕩。
五王先被遣回府上,而尹著則直接被打入天牢,被判滿門抄斬。
很顯然,這次的行動,有人泄露了風聲。
天牢很暗,很窄,和皇宮的模樣簡直是天壤之別。
有些地方因為常年不受陽光的普照,而陰暗、潮濕、甚至帶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味道。
尹著實則無奈,還好已托付好友將妻兒偷梁換柱的送離了升州,否則後果不敢想象。
雖然食言了,雖然回不去了,可至少,保住了女兒,保住了心愛的夫人。
尹著將眼睛一閉,算是安心了。
而在外界,此次謀逆造反之案,卻並非那麼簡單的事情。
是何人走漏了消息?
五王不知,可有人卻稱知曉。
因為此人,五王以為,尹著是個卑鄙小人,一麵假意答應自己為他所用,共同謀劃逼宮之事,一麵竟暗地裏勾結皇兄,坐等自己入彀。
齊南同樣如此認為,故而此仇不報,如何麵對先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