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竹湘遙夢

雲闌不是不知,眼前這個女人箬巫,其實就是徹影的胞妹。

尚來不及詢問她,隻見徹影從內閣而出。

幾人紛紛一躍而起,將徹影圍在其中。

“哥!”箬巫始料未及,不想這幾人竟是奔著她兄長來的,連忙追了上去,卻被堵在圈外。

“徹影,是不是你害死了我們七妹?是與不是?”鄭騅一把抓住他的衣領,喝聲問道。

徹影無動於衷,一臉毫無表情。眼神渙散,又似空洞一般幽若。

這種神情,擱在凡人身上,就叫行屍走肉。可他不是凡人,玄武的手下,豈會是這般模樣?

箬巫趁機一掌擊開鄭騅,連忙護在徹影前麵:“你們以多欺少,也不怕人恥笑了去!”

徹影雖是麵無表情,但至少做了一個動作,將其妹箬巫又護在身後,雖不言語,但眼神乍換,犀利而又冷漠。

“哥,我去找主人!”箬巫隻怕他們二人對付不了這平門五俠,連忙轉身,卻被徹影拽住。

見他搖首,箬巫也是一驚。

“非我們以多欺少,隻不過求個真相耳。當年我們七妹將死之際,唯有他在現場,我們不問他,問何人?”武明義也開始咄咄逼人。說的好聽便是詢問,簡單來說就是逼供。他們大多心裏都認定了,是徹影害死了李竹湘,換言之,李竹湘的功力不低,除非是替人擋災……

箬巫冷冷笑著:“嗬?求真相?那女人死了多久,我哥哥便是這副模樣多久。你們求真相,我還想知道那女人究竟有多好,害得我大哥近千年,還是如此失魂落魄!”

此語一出,箬巫極是委屈。

千年以前,徹影和箬巫也是相依為命的兄妹。跟了主人之後,哥哥仍然對她無微不至,嗬護貼心。可自從遇到了那個女人,愛之如命不說,自打她死了,徹影就沒有和除了主人以外的任何人說過一個字,即便是身為親妹妹的她。

從那以後,箬巫不得不一個人承受起所有苦難,一個人默默練功,一個人默默付出。

有快樂,沒有人分享。有苦痛,沒有人排解。

千年以來,從兩個人,變成了一個。

徹影仍是毫無反應,並無愧疚,也無感傷。

瞧見哥哥如此,箬巫更是心痛難忍。

武明義極快的蹙著眉,繼而又說:“究竟七妹是如何香消玉殞,我們今日是一定要討個說法。”

宋觴才不顧別人如何,他隻道七妹死的極慘,他們必須報仇!

“問,你們是問不出了。要打,我們兄妹奉陪!”箬巫即刻鎮定,同徹影背對背做好應戰的準備了。

鄭騅最是聽不得這些亂七八糟的狡辯,一劍刺去,大戰一場不可避免。

“住手!”麒瑤及時趕來,不想鄭騅的那劍並沒有停下。

麒瑤一怒,憑空施法折斷了鄭騅的劍:“這裏是洛神堂,不是你們的平門!”

連忙將徹影和箬巫拉到身後,表情極為不悅。

“小公主,此事與你無關,與平門洛神堂無關,我們隻想和他,一人解決!”鄭騅一把摔下那長劍,斂著怒氣衝了過去,幸而被宋觴攔下。

那劍,可是當年二哥親自為他打造的,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如何愛惜此劍,千年不肯換下這稱手兵器。

如今,麒瑤竟為了兩個下人,折斷了他心愛的武器!

可想而知,鄭騅的心裏,又多了一分對麒瑤的不滿。

麒瑤低眉看去,心裏也是後悔莫及。那劍的來曆,鄭六哥和她說過,她怎麼一時糊塗,毀了它?

“鄭六哥,我不是故意毀了它的……”麒瑤連忙上前致歉,一時不察,竟如此傷了別人的心。

不料鄭騅冷語相諷:“豈敢?公主的兄長乃玉帝之子,我們幾個哪有資格配得上您這樣尊稱!還是直呼我名字為宜!”

若說雲闌隻是不經意這般刻意強調主仆之分,那鄭騅是著實寒了心的。

麒瑤明白,那是她錯在先。雖然心裏難過,但還是沒有計較。

“鄭六哥,我會想辦法幫你修好此劍。”麒瑤上前一步,鄭騅便退了一步。

“不敢,就算是斷了,我們兄弟情義也不會斷,這把斷劍正好!”重新拾起,收回。

麒瑤委屈的很,凝了一眸的淚水,雖不是故意為之,卻還是這樣傷了情分。

不過就是嫁給了自己心愛的人,怎麼會招來這麼多人的非議和不滿?

“公主莫要這樣,主人會心疼的。”箬巫遞了一方手帕,又將麒瑤拉了回去。

麒瑤強忍,終是將淚水忍了回去。“你們找徹影,究竟所為何事?莫說與我無關,我如今也是這洛神堂主人的妻子,豈會無關?”

這話說的直白,幾人都是無言以對。

嗬,玉帝的女兒都自甘墮落了,還能如何評價?“既是如此,還請您做主,叫他開口,告訴我們,七妹是如何身亡的!”宋觴按住了鄭騅,冷冷一語。

麒瑤一怔,不為宋觴的態度,而是“七妹”二字,沒有記錯的話,她叫李竹湘,未成仙前便已香消玉殞。她的死,和徹影有什麼關係?

回首看去,徹影依舊麵不改色,平平無奇。

麒瑤尚未開口詢問,便被箬巫拉住:“公主且罷,除了主人,哥哥是不會回答任何人的問題,不會吐露半個字的。”

麒瑤愣住,玄武也說過,喚他是不會應的。

但她還是願意一試,問道:“徹影,我想你應該知道我是誰吧,那麼,你可以回答他們的問題麼?李竹湘之死,你是否知道實情?可否一說?”

徹影隻瞥了她一眼,並不回答。

“徹影,我記得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雖然看起來冷冰冰的,可是認識久了,會笑,會開玩笑。還總愛突然出現,突然離去,嚇人一跳。

我知道的,你隻是怕生而已,不敢相信陌生的人。

可你現在……你究竟受了什麼打擊呢?”麒瑤一臉天真問去,卻如同對著空氣說話,沒有半點回音。

麒瑤歪頭打量,她一度懷疑,記憶中的徹影和眼前的徹影,該不會不是同一個吧?

“說過了,他不會應你的。”玄武突然現身,將麒瑤牽了過去。

“主人。”箬巫行了一禮,退到後麵去了。

雲闌也將眾人擋在身後:“倘若他隻聽命於你,不知你可否叫他開口?”

玄武冷眼望去,不屑一顧:“知與不知,你們的七妹都已經無法生還,有何意義?”

雲闌冷哼道:“於你無意罷了。”

玄武將徹影喚到麵前:“他們問了你什麼?”

徹影整張臉隻動了動嘴唇,發了發聲音,其他毫無變動。“問徹影七妹是否為我所害,七妹身亡的真相。”

箬巫聽著忍不住的落淚,哥哥的確狠心,麵對如此擔憂他的親妹妹,都不肯說半句話。

麒瑤則欣賞一般,很是崇拜的看著玄武。

雲闌攔下他們的衝動,靜靜聽著下文。

玄武便言:“把你知道的,看到的,聽到的,都告訴他們,順便和他們說,我洛神堂不是想來就來的地方。”

“是,主人。”徹影躬了一禮,而後朝他們走去。

“主人說了,洛神堂不是你們想來就來的地方,沒有下次。”徹影一一傳達,極為平淡。

雲闌嚐試的問道:“我們七妹是否被你所害?”

徹影回:“不是。”

雲闌又問:“那你知道是何人所害對否?那人是誰?”

徹影先是看了他一眼,繼而回答:“邢麾。”

這二字剛出,鄭騅忍不住上去一掌,幸而被擋下。

“胡說八道!他墮魔之後便也是魂飛魄散,豈能分身去殺死七妹!你這般誣陷他人,不過是狡辯的借口!我偏不信!”

雲闌費了好大的力氣,終於將鄭騅製住。

徹影不再解釋,也不說話反駁。

“李竹湘,邢麾……”麒瑤念著二人的名字,生疏。

李竹湘這個名字她也隻是偶然聽過,聽聞是暴病身亡,怎麼如今就是這個結果?

至於邢麾更不得而知,墮魔了?為何墮魔?

雲闌即刻追問:“你主人不是說了,把你知道的,看到的,聽到的都告訴我們?”

徹影竟蹙眉了,回首一看,隻得徐徐道來。

“自徹影結識李竹湘……”七妹這個稱呼還好,一談及“李竹湘”三字,他果然,心如刀絞,疼痛難忍,捂著心口就是陣陣痛楚,“自徹影結識你們的七妹之後,來往過甚。某日收到一封書信,邀徹影前去相會。隻待徹影前去,七妹已然……奄奄一息。

徹影為了救她,不惜度了大半功力,卻無濟於事。

後邢麾出現,欲除之而後快,徹影不敵,被當場擊暈,昏迷之前,親眼目睹……七妹被他……被邢麾……”

痛不欲生,忽而跌下單跪在地。一手捂著心前的地方,一手按著欲裂的頭部。

本想遺失的痛苦,在逼問之下,一起湧來。

“哥,哥,沒事的,不要想了,不要想了。”箬巫衝了過去,抱住早已臉色慘白的徹影。徹影無力支撐,跌在箬巫懷中,眼中含淚,愧疚不已。

“我不信!”鄭騅徹底拜托雲闌的束縛,一把拽起徹影,“七妹死前一月,大哥墮魔,卻濫殺無辜,是大哥趁著還有一絲良知,要我們六個親手……親手解決了……

大哥死了一月有餘,如何能去殺了七妹?如何啊?徹影,你就是害死七妹的罪魁禍首,就是你!”

一拳而下,被玄武攔住。

“啊!”徹影抱著無法承受苦痛的頭,倒地嘶叫。

玄武隨即將他打暈,交到箬巫手中:“帶回去。”

箬巫這才才眾人視線之中,帶著哥哥離開。

“玄武,你要插手?”雲闌一甩衣袖,拉回了鄭騅。

玄武隻冷冷笑了幾聲,並不想回答。

“你們的人,怎麼死的,是你們要調查的。我的人已經配合了你們說出了真相,既然你們不信,就莫要再在我洛神堂撒野!”一個轉身,突然狠然而語。

麒瑤一驚,隨即上前:“玄武,莫要這樣。他們隻是為了故人……”

玄武回眸一冷:“故人?徹影於你而言,難道不也是故人?你忍心看他如此痛苦?還是你也隻是將他視為奴仆跟班罷了?”

麒瑤怔在那裏,“也”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