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桑璃望著他關閉的房門,心裏無數無數的對不起,實在愧對他這樣的好,以後隻有好好報答他,盡自己所有的努力,讓他也感到跟自己生活在一起是幸福的。
慢慢轉身,回到房中,來到床邊坐下,看著Angel熟睡的小臉,心中忽然對她也愧疚至極,因為有個實在做得不好的媽媽,以後她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自己的親生父親是誰,她也像自己小時候一樣,從未見過自己的父親,不過她比自己幸運,因為她還有湛之諾這個待她如同親生的爸爸。
眼淚忍不住又落了下來,她慌忙站起身,抹掉臉上的淚水,從此以後,她再也沒資格掉眼淚,跟湛之諾生活在一起,連這樣掉眼淚,都是對不起他的一片真心付出。
湛之諾關上房門,靠著門站了很久,極力忍住不斷要湧入眼眶的熱潮,心裏不斷地嘲笑著自己的脆弱,他慢慢向床邊走去,轉身想要坐下去,卻恍惚著一下坐在床邊的地上,他靠在床邊,在黑暗中咧開嘴,大大地嘲笑著自己。
從醫院回來的路上,他不止一次地傷心,不止一次地對她感到失望,為什麼如此的真心付出,卻始終換不來她片刻的真心相待,她是木頭人麼,她的情感那麼稀缺麼,她的眼裏永遠都看不到他麼……那麼多的怨和怪,卻在看到她回來的那一瞬間就全部融化掉了。
他怎麼能這樣怨怪於她,這一切難道不是自己強加給她的麼,明明不是她的愛人,卻硬要冒充,明明不是Angel的爸爸,也硬要冒充,她失去了記憶,什麼都不知道,隻能相信他所說的一切,這樣騙了她五年,卻還希望她在恢複了記憶以後仍然相信他,仍然留在他的身邊。
他又在黑暗中嘲笑著自己,湛之諾,這時間太久的謊言,難道你自己都已經當真了麼?你真是完美地詮釋了一個大寫的“自私自利”!把這個心中深愛的善良無辜的女人推到最無助的境地,眼睜睜地看著她裝作失憶的樣子麵對你,卻仍想死死握住不願放手,眼睜睜地看著她一次又一次為了保護你不受傷害,而她自己卻遍體鱗傷。
這就是你愛她的方式麼?看看那個男人是怎麼愛她的吧,明明知道她深愛著他,明明知道Angel是他們的孩子,明明是為了她連命都可以不要,卻仍然放了她回來,願意尊重她最殘酷的選擇,這才是真愛,好麼?
尖銳的疼痛錐心刺骨般地鑽進身體裏,疼得他幾乎要坐不住,他也是真的深愛她啊,這一點絕對不是欺騙,他對她付出的一切都是真心,這也絕對不是欺騙。
剛才有一刻,他真的有些為自己不值,為這五年的付出不值,可是當看到她回來的那一刻,聽到她剛才說的最後那一句話,他才知道,這五年他是賺得滿滿盈盈,得到的回報遠遠大於他的付出,簡直太超值了,超值地超出了他的想象。
這個傻女孩,竟願意放棄自己一生的幸福,就為了回報這五年他所給她的“幸福生活”,她竟願意一生這樣偽裝失憶,就為了圓他這五年之久的彌天大謊,怎麼會有這麼傻這麼沒眼光的女人,她到現在都還看不出來,其實他隻是一個自私自利又懦弱無能的男人嗎?
黑暗中,湛之諾再一次無聲地笑了,笑著搖頭,搖落了盈滿眼眶的淚水。莫桑璃,你這個大傻瓜,想不到連愛上你的男人也全都是大傻瓜!
莫桑璃又是直到天快亮了才終於睡著,迷迷糊糊中,一對肉乎乎的小手捧住了她的臉,一張嫩嫩軟軟的小嘴兒親吻在了她的嘴唇上,一縷稚嫩的童音輕悄悄地鑽入她的耳間:“媽媽回來了,我好想媽媽呀。”
她睜開眼睛,對女兒露出一個最溫柔的微笑,頓時點亮了那對圓圓的大眼睛。
“哦!媽媽醒了,媽媽醒了!”Angel立刻便爬到她的身上來,“媽媽陪我玩,快起來,快起來!”小手使勁地拽著她的衣服,一臉熱切期待的樣子。
莫桑璃坐了起來,將Angel緊緊抱在懷中,歉意地說道:“寶貝,昨天媽媽沒陪你,對不起,以後再也不會這樣了,一會兒我們跟爸爸一起出去玩,好麼?”
Angel拍著小肉手,大聲地叫著好,又興高采烈地跑去湛之諾的房間:“爸爸起來,爸爸快起來,我們……”她推開房門,卻看到房間裏沒有人,“爸爸呢?媽媽,爸爸不在,他早就起床了。”她回過頭朝莫桑璃跑去。
莫桑璃下了床,邊整理著頭發邊說道:“可能在廚房,或者衛生間,你去看看。”
一會兒,Angel又跑了回來:“沒有,都沒有爸爸。”
莫桑璃走出房門,向湛之諾房間走去:“他可能是出去了吧,應該一會兒就會……”
她呆立在房間門口,看著那鋪的整整齊齊的床,看著房間裏那種異樣的空,什麼都沒有了,不止是他的人,還有他的行李箱,他隨身的照相機筆記本電腦,他所有一切帶來的東西都沒有了……
莫桑璃渾身止不住地顫抖起來,不會的,一定是他拿去放在了別的房間,不會的……
她慌忙轉身滿屋子找,客廳,陽台,書房,每一個房間裏都再沒有他絲毫的痕跡。
她呆呆地站在那兒,滿腦子的不能相信,不會的,他說過永遠對她不離不棄,他說過無論如何也會一直守護在她身邊,不會的……不會的……
Angel扯著莫桑璃的衣服:“媽媽,爸爸去哪兒了?我餓了,我要吃早飯,你去幫我弄早飯。”
她被Angel扯著拉著,來到了廚房,Angel忽然拍手笑了起來:“爸爸已經做好早飯了,可以吃啦!”她急忙跑過去,爬上椅子,就去抓餐桌上的東西吃。
莫桑璃呆呆地看著廚房中間那個白色的餐桌,那一桌的早餐,明顯比平時更豐盛,更精致,也更用心。
她慢慢走過去,不會的,他不會離開的,他一定又是去準備什麼驚喜,這段時間,他總是會不時給她一些小驚喜,一定是這樣,一定是這樣……
她自我催眠著,慢慢走近餐桌,卻驀然看到她的那杯牛奶下麵壓著一張對折的白紙,腦袋裏頓時轟的一下,竟不敢伸手去拿,隻是呆呆地看著,越來越驚恐,越來越惶然無措,好半天才顫抖著伸出手去,慢慢抽出那張白紙,慢慢展開,那白紙黑字頓時就刺痛了她的雙眼,讓她的視線一陣陣的模糊不清。
“默默,
我知道你已經恢複記憶了,
所以你不用再繼續偽裝下去,
我一直以來的謊言也全部拆穿,
我也不想再偽裝下去了,
既然如此,大家好聚好散吧,
偽裝了五年,
我已經感到很厭倦了,
不想再繼續陪你演這一場戲,
我還想去追求屬於自己的幸福,
而你,也從此自由,
愛做什麼就做什麼去吧,
別再來找我,
我不想再繼續過這樣的生活,
你不欠我什麼,
因為這一切都是我騙你的,
以為終究會把你騙到手,
沒想到你這麼快就恢複了記憶,
也罷,那就幹脆散了吧!
至於Angel,你就直接告訴她,
我不是她的親生父親,
她會慢慢把我忘記的。
湛之諾留。”
一陣又一陣的淚水想要湧出,又被她一遍又一遍忍了回去,不想嚇到身旁無憂無慮吃著早餐的Angel。
她的心慢慢地下沉,不斷地沉入自責愧疚的深淵,她為什麼這麼不會偽裝,讓他一眼就看穿,為什麼她就連為他做這麼一點點事情都做不好,逼得他這樣不告而別,不想再麵對她偽裝的麵孔。
這滿紙的厭惡與決絕,清晰地刻畫出她這些年來對他的付出所回應的敷衍和冷淡,所以他終於厭倦了,他再也無法做到不離不棄,再也不想麵對她,她所不能給他的幸福,他隻有轉身再去尋找。
他口口聲聲說他是騙她的,可是這麼用心地騙了五年又是為了什麼,五年的點點滴滴哪裏是一個騙字就可以掩蓋的?
莫桑璃呆呆地看著那一桌豐盛的早餐,那分明用盡了心意做出來的早餐難道也是在騙她嗎?
她忽然明白,這滿紙的厭惡、決絕、滿不在乎與雲淡風輕,都是他對她最後的憐惜與愛護,他想讓她毫無愧疚地離開他,想讓她忘記他五年無怨無悔的付出,想讓她心安理得地不用再總想著回報……
不!莫桑璃站了起來,她要去找到他,絕不能讓他離開,他不知道他對她來說有多麼重要,對Angel來說也是多麼地重要,他根本不知道,就算再讓她做一次選擇,她還是會選擇回到他身邊。
帥雲霓一個人走在大街上,她越來越發覺,凡是不用加班的夜晚,她就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一個人不論做什麼都是無聊的,就算走在最熱鬧的大街上,仍然感到說不出的孤獨。
她甚至已不願再一個人去酒吧喝酒,那會讓她更感到寂寞,可是雖然這樣想著,她還是不知不覺走到那條熱鬧的酒吧街上,因為實在太寂寞,而這裏很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