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桑璃聽出他聲音中的絕望，驀然驚痛，抬起頭來看著他：“不，你別難過，對不起，我不該對你說這些，我……我也絕對不願傷害你的，不是這樣的……我是……”
她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要被撕碎了，腦子裏像是在被人死命抓扯一般，神誌都有些混亂了，不禁捂住了頭。“不……都怪我！為什麼我會失憶？為什麼整整五年我什麼都想不起來？都怪我，都怪我……”
尹天石驀然驚覺，連忙抓住她的手，心疼地說道：“不，這怎麼能怪你？一定是戈蘿為了斷絕我留戀地球的念頭，才在給你療傷時動了手腳，你是無辜的，如果不是因為我，你怎麼會遭遇這麼多的磨難？要怪也是怪我，怎麼能怪你呢？”他越說越覺得愧疚自責，心裏說不出的難受。
莫桑璃滿眼驚痛，慌忙說道：“不是的，跟你在一起，是我心甘情願，無論遇到什麼都不怪你，你不要這樣自責，我……我……”她搖頭，腦中又昏亂了，不知該如何說下去。
尹天石剛才陷入了自己的情緒之中，竟忘了其實她比他更加痛苦千萬倍，她的心比他更加掙紮矛盾，她連那些傷害過她的人都不忍心去傷害，更何況那個陪伴了她五年，讓她無比珍惜的親人。
她此時已經痛苦到快要崩潰，自己怎麼能再給她壓上一層更深的痛苦，如果再這樣讓她掙紮糾結下去，就算她已經擁有了長久的生命，也會在痛苦的折磨中過早凋零……
心中猛然驚痛，他絕不能……絕不能讓她背上如此沉重的負擔繼續以後的生活，她本來是最應該獲得幸福的女人，怎麼能讓她承受這麼多的痛苦？
他握住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膛上，凝視著她幾乎要散亂的眼眸，溫柔地說道：“你的心意我都明白，你聽我說，”他暗中咬了咬牙，臉上卻泛起微笑，“回到他身邊去吧，跟他在一起，你才能得到真正平靜幸福的生活。”
莫桑璃呆住了，不由自主地搖頭：“不……不……我不能……”
“不用顧慮我，我沒關係的，”尹天石仍淡淡地微笑，心裏卻疼痛得厲害，“你也知道，我根本無法給你一個正常的家，無法給你正常的生活，這一切隻有湛之諾能夠給你，隻有他能夠每天陪伴在你和Angel的身邊，給你一直想要的美滿和幸福，而這正是我無法給你的，我已經習慣了滿天飛的生活，根本無法定下心來過普通人的日子，所以，他比我更適合你，你不要再為此糾結了，也更不需要為我擔心，好嗎？”
莫桑璃心痛欲裂，不斷搖頭：“不是的，不是的，我知道，你心裏根本不是這樣想的，你是為了安慰我，你是……”
“這就是我真實的想法。”他將她的手又往胸膛上貼緊了些，而他的心已經幾乎在滴血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感激湛之諾，如果不是他這五年裏不離不棄地守護在你身邊，我真的無法想象你現在會是什麼樣，是他讓你這五年裏過得平靜又快樂，這樣的一個人，我又怎麼能傷害他？”
大顆大顆的眼淚從莫桑璃的眼眶中滾落，她仍在搖頭，不管他怎麼說，她都不信，他為了她拚死都要回到她身邊，她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他願意離開她，也無法想象自己怎麼能夠離得開這樣的他，她心裏無比清楚，他因為太愛她，不忍她這樣糾結折磨，所以決定把她讓給另一個男人，他心裏的痛苦，她知道得比誰都清楚……
相愛至深的人心意早已相通，正如她清楚知道他的心思，他也完全明白她的想法，他微微一笑，柔聲說道：“你放心，你並沒有失去我，我不會離開，無論任何時候，隻要你們需要我的幫助，我都會出現在你們身邊。”
“不！”她終於忍不住低喊道，眼淚不斷地湧落，肝腸寸斷，心碎欲裂，“我不值得你這麼做，我已經沒有資格讓你這樣對我，遠離我吧，我帶給你的隻有痛苦和悲傷，你不要……不要再為我做任何事，我辜負了你，不值得你再如此對我。”
“好吧，我尊重你的想法，我會盡量遠離，不再帶給你任何困擾。”
他仍然淡淡地笑，怎麼不值得？又怎麼沒有資格？Angel是他的女兒，而她是Angel的媽媽，她們都是他最最深愛的人，他會用一生來守護她們，長久的生命唯一的好處，就是他們可以慢慢等待，總有一天他們會重新在一起，而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在這漫長的等待時光裏，好好地保護她們。
莫桑璃愣住了，看著他淡然的笑容，他真的要遠離她麼？可這不正是她所希望的嗎，難道她還想奢求什麼嗎，她是不是太自私也太貪婪，不願傷害另一個男人的同時，還不願放開這個男人的手……
她放在他胸膛上的手顫抖了起來，慢慢地縮回，她已經沒有資格再這樣做了，甚至，她連眼淚都沒有資格再為他而流。
他心痛如刀絞，深吸了口氣，平靜地說道：“好了，現在已經很晚了，他一定會擔心你的，我送你回去吧。”
她沒有說話，也不再流淚，更不敢再伸手去觸碰他，隻是無比珍惜地感受著他環著她的腰的手臂，感受著緊貼在他身前的溫暖，感受著隨他一起慢慢飛行時的那種飄飄然，因為再不好好地珍惜這一刻，從此以後就隻能在記憶裏虛空地回味了。
他明明在緩慢地飛行，卻似乎瞬間就到了她該落回現實的那一刻，她的腳隻能離開他的腳背，往後退去，踩在鬆軟的沙灘上，卻像是要陷下去一般，她整個人都在往下陷。
他忙扶住了她，心疼得咬住嘴唇，好半天才說道：“他還在等你，你快回去吧。”
她垂著眼，根本不敢抬起來看他，機械地轉過身，他的手卻仍不放心地扶著她，直到她搖晃著走出幾步，終於慢慢走穩了，他才鬆開了手。
感覺滿嘴的牙似乎都要咬碎了，看著她一步一步地遠離，她不敢看他，他又何嚐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去走近另一個男人。
慢慢騰雲而起，猛然轉身離去，眼前茫茫大海，似乎無處可去，他卻一直往前飛，因為隻有一直背對著她，他才能讓心底無盡的痛楚肆意地爬滿渾身上下每一個地方。
莫桑璃站在小別墅的門口，站了很長時間，直到她終於覺得可以麵對湛之諾了，才輕輕開門走了進去。
Angel已經睡著了，湛之諾一直坐在床邊陪著她，卻愣愣地一直發呆，直到聽到大門輕輕打開的聲音，才忽然驚覺，有些難以置信地站起身來向外走去，看到莫桑璃輕手輕腳地走進屋，不由吃驚地問道：“你回來了？”
莫桑璃微笑著點了點頭：“嗯，我回來了。”心裏卻愧疚地難以麵對他。
湛之諾仍有些無法置信：“我還以為……你不會回來了。”
莫桑璃仍維持著微笑：“怎麼會？我們在度假呢，我當然會回來的。”
湛之諾一直看著她，忽然問道：“告訴我，你是不是恢複記憶了？”
莫桑璃心中一震，慶幸自己剛才已經在門外做好了一切準備，若無其事地說道：“沒有！你別誤會，我沒有恢複記憶。”於是把剛才在門外想好的話趕緊說了出來，“剛才在醫院裏我可能還沒有完全清醒，所以整個人都是糊裏糊塗的，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麼，後來在外麵走了走，終於清醒了過來，對不起，讓你擔心了，我以後不會再這樣了。”
她說著，不禁咬了咬幾乎在顫抖的嘴唇，笑容卻是再也維持不下去了。
湛之諾看著她明顯哭過的眼睛，心裏忽然覺得她好傻，她自己一定不知道，她是這世上最不會撒謊的女人，她那對會說話的眼睛永遠都在出賣她，從來不會為她保密。
心裏忽然說不出的心疼與憐惜，蓋過了心頭無限彌漫的絕望與傷痛，他憐愛地看著她，柔聲說道：“不用跟我說對不起，我知道，你今天經曆了太多的事，一定累壞了，快去洗個澡休息吧，Angel已經睡著了。”
他又笑了笑：“這孩子今天一整天沒見到你，晚上一直哭著要找你，哭了很久才終於把她哄睡著，你輕一點兒，別把她吵醒了。”
莫桑璃心中莫名的一股悲傷襲來，卻強行忍住，輕輕說道：“今天你也一定很不好過，要陪著Angel，還要為我擔心，你也早些休息吧，我們明天好好地陪Angel玩一玩。”
湛之諾心中無限苦澀，卻仍微笑道：“好，晚安。”轉頭向自己的房間走去，卻又被莫桑璃叫住。
“之諾，”她看著他，眼裏無限的感激，“跟你生活在一起真的很幸福。”
湛之諾的心驀地疼痛難忍，眼眶頓時一熱，忙忍住，笑道：“那就好，我還以為自己做的不夠好呢。好了，睡吧。”他趕緊轉身走進自己的房間，再不逃開，他會在她麵前沒出息地流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