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早就黑了,初冬的天已經陣陣寒意。
湛之諾將車子停在路邊,向橋上走去,今天又加了班,現在已經快八點了。
自從莫桑璃出院後,他每天都會來看看她,一開始他很不放心她,想留下來陪她,可是看出她的不自在,所以隻好離開,卻又實在放心不下,心裏很著急。
後來慢慢發現她一個人過得很好,她並沒有失去生活能力,除了失去以往的記憶,一切都跟正常人一樣,這才漸漸放下心來,但還是每天都要來看看她,有時下班早的話,還會跟她一起吃頓晚飯。
快兩個月了,莫桑璃已經從最初的驚慌迷惘不知所措中漸漸平靜了下來,漸漸開始適應了現在的生活。
她還是內向靦腆,少言寡語,很害怕和陌生人打交道,還是很喜歡看書,喜歡宅在家裏,喜歡穿寬大的把自己遮得嚴嚴實實的衣裙。
對於湛之諾,她也從最開始的怯怯陌生,慢慢熟悉親近,也習慣了他每天都來看她,但湛之諾卻總是隱隱感覺到,她對他始終有些距離感,讓他無法靠得太近。
湛之諾一邊上著樓梯,一邊輕輕歎了口氣,想到這會兒已經有些晚了,於是三步並作兩步地往樓梯上跑,如果他加班過來的有些晚時,她總會為他泡上一杯熱茶,其實每次隻是看著她捧著茶杯遞給他時的模樣,他整個人就已經暖了起來。
他忍不住微笑,急切地想要看到她,來到六樓,喘了口氣才伸手敲門,可是好一會兒門內沒有回應,平時神奇聽到他的腳步聲早就高興地叫了起來,可是現在門內卻一片沉寂。
他有些奇怪,又敲了敲門,還是沒有回應,心裏有些著急起來,忙拿出鑰匙開門,這鑰匙是當初他換鎖時悄悄自留了一把,他實在不想再踹門了。
打開門,門內一片黑暗,明顯沒有人,是出去了嗎?可是平常這個時候她都是在家的,湛之諾有些擔心,拿出手機趕緊給莫桑璃打電話,電話鈴聲卻在房間裏響了起來,他走過去一看,他給她買的那個手機放在茶幾上,正響個不停。
他隻好掛了電話,心裏越發擔心起來,忙衝出門去找她,沒有帶電話,又失去了以往的記憶,她一個人出門在外,很可能是迷路了。
他越想越急,匆匆下樓差點摔了一跤,剛衝出單元門,就看到莫桑璃牽著神奇正慢慢地走了回來。
湛之諾心頭一鬆,忙衝了過去,抓住她的手臂,擔心道:“你到哪兒去了?是迷路了嗎?”
莫桑璃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我……我帶著神奇去散步了……怎麼了?”
他忙鬆開了手,不想嚇著她,微微笑了一下:“沒什麼,隻是見你這麼晚都沒回來,怕你迷路了,晚上天氣又冷,有些擔心。”
莫桑璃看著他,知道他這麼緊張都是為了自己,眼裏流露出一絲感激:“不會迷路的,就算我不記得路了,神奇都還記得呢,它會把我帶回來的。”
湛之諾笑了:“對啊,我都忘了,神奇是個帶路小能手。”他彎下腰揉了揉神奇的頭,神奇順勢便想往他腿上躥。
莫桑璃微笑看著他:“上去吧,我給你泡杯熱茶。”
湛之諾抱起神奇,朝莫桑璃笑著點點頭,一起走進單元樓道。
從莫桑璃手中接過茶杯,看著她黑白分明的明亮雙眸,心裏就是一股暖意,每天能和她獨處這麼短短的時間,他感到溫馨又滿足。
在沙發裏坐下,輕輕啜一口熱茶,滿意地微笑。
隻是普通的花茶,但經她的手衝泡了來,便覺得格外的香。
湛之諾抬起頭,見莫桑璃站在一旁似乎欲言又止的模樣,忙問道:“怎麼了?”
莫桑璃也在沙發裏坐下,似乎有些難以啟齒,咬了咬嘴唇,終於說道:“我想……我在家已經待了快兩個月了,總不能什麼也不做一直這樣待下去。”她向湛之諾看去,“你說過,我曾是你們報社的實習記者,我……我可以回報社繼續上班嗎?”
湛之諾愣了一下,沒想到她也會問到這個問題,忙把手上的茶杯放在茶幾上,借著這一片刻想了想,抬起頭來朝莫桑璃笑了笑:“也許你不記得了,報社工作很忙,一個崗位上不能缺人太久,你這麼久沒上班,已經另外招聘了實習記者,所以……報社已經不再需要人了。”
莫桑璃有些失望地垂下眼眸,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湛之諾忙寬慰道:“你身體還沒完全恢複,別急著工作,還是好好在家裏休息,工作的事以後再說。”
莫桑璃微微搖頭:“除了失憶,我身體沒什麼事,這樣天天在家裏待著,衣食住行都需要錢,我……我還是另外找個工作吧,可是……”她向湛之諾看去,大大的眼睛裏透著無助,“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麼找,你能幫我嗎?”
湛之諾心裏微微一疼,忍不住說道:“你不需要工作的,我可以……”忽然又頓住,心裏轉了幾個念頭,繼續說道,“其實……你不缺錢的,我一直沒告訴你,你有一筆錢在我這兒,一直沒機會交給你。”
莫桑璃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真的嗎?我怎麼會把錢放在你那兒,是什麼錢?”
湛之諾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是……一筆稿費,你之前寫的幾篇稿子,寫得很好……嗯,還獲了獎,所以,稿費加獎金,不小的一筆錢呢。”
見莫桑璃還是很驚訝的樣子,忙又說道:“之前一直沒說,是給忙忘了,今天你提到錢的事,我這才想起,那筆錢……足夠你生活一兩年都沒問題,所以你不用急著找工作。”
莫桑璃從驚訝中慢慢平靜下來,想了想,還是說道:“可是……就算這樣,我還是要找個工作才行,總要為以後打算吧。”
“但你不用這麼著急了,慢慢來,我可以幫你,找一個最適合你的工作……”湛之諾腦中忽然靈光一現,忙說道,“對了,你可以做自由撰稿人啊!根本不用出去工作,在家裏寫寫東西就好了。”
“自由撰稿人?我可以麼?”莫桑璃對這個職業很陌生,但聽說不用出去工作,便隱隱有些心動。
“當然可以,你文筆很不錯的,做一個自由撰稿人,你可以專門寫自己擅長的感興趣的內容,這比當記者好多了。”湛之諾有些興奮起來,臉上不由得泛出笑意,“這個工作真的再適合你不過了,時間自由,不用朝九晚五,不用出家門,需要的話,可以偶爾出去采采風,投稿也可以有很多的選擇,各種報刊雜誌都可以,不會受到太多拘束,你真的可以試一試!”
莫桑璃被吸引住了,卻又不太自信:“我……我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寫,還有,就算我寫了,那些報刊雜誌會接收嗎?”
湛之諾笑:“你忘了,我可是報社副總編,我會幫你的,你現在在家就可以好好練練筆,多看看那些報刊雜誌裏的文章,慢慢來,你肯定沒問題的。”
莫桑璃一邊聽,一邊仔細想了想,終於忍不住露出笑意:“好,我試試。”
於是接下來的日子,莫桑璃按照湛之諾說的,開始練習寫作,買來很多感興趣的報刊雜誌翻看,了解時下最受關注的話題,找到自己感興趣的,開始試著寫一寫。
除了每天帶神奇出去散步,她幾乎都是宅在家裏,覺得這樣才感到安定與舒心,如果真能做一個不用出門去上班的自由撰稿人,對她來說是最理想的工作了。
在衛生間裏洗手時,她看了看鏡中的自己,眼中還有隱隱的茫然,但神色卻安寧多了,她又注意到脖子上戴著的那個奇怪的項圈,伸手輕輕撫摸中間那顆小小的桃心,忍不住又將項圈轉了一圈,細細查看,還是沒看到任何接口的痕跡。
失憶之後從最初的慌亂恐懼中漸漸平靜下來之時,她才發現這個奇怪的項圈,問了湛之諾,可他卻說認識她時她就戴著這個項圈了,也想不通怎麼會連一個接口都沒有,根本無法取下來。
這個項圈一直讓她感到困惑迷惘,究竟是誰給她戴上的呢?為什麼會取不下來?給她戴上項圈的人,又是用什麼方法做到的呢?
這樣的項圈,似乎就是為了讓她永遠戴著,那這個人,一定是她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人,是她早逝的父母嗎?還是……她歎了口氣,真正的答案已隨著記憶失去,也許這永遠都將是一個解不開的謎。
回到沙發裏坐下,拿起一本女性雜誌翻看,在一篇有關女性健康的文章裏,她忽然看到“例假”兩個字,心裏突的一跳。
她雖失憶,但生活常識都還在,隨著日常生活的展開,這些生活常識也就隨之自然觸發,但女性的生理期,她這兩個月卻一次都沒來過,自然就沒想起。
此時忽然看到“例假”兩字,才忽然察覺,自己這兩個月竟毫無動靜,她想不起以前自己在這方麵究竟是怎樣的,可是也知道這是不太正常的,難道是車禍造成的後遺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