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裏忽然傳來一陣十分輕柔悅耳的樂音之聲,似樂聲又似水聲,或者說更像是水聲合奏而成的樂音,尹天石抬起眼向水晶罩外看去,頓時怔住了。
眼前是一個廣闊又奇異的世界,他所看到的不過是這神奇世界裏很小的一角,進入他眼簾的,是一個充滿著柔柔白光的世界,看不到這白光從何而來,仿佛是從整個蒼穹之上揮灑而下,又仿佛無處不在,柔和地散布在每一個角落裏。
他抬起頭,雖明知這是在星球之內,那根本不是真正的天空,但那一片蒙蒙白光中,飄浮著青雲朵朵,卻比真正的天空更加悅目,他知道,原星的空氣成分與地球不同,所以水汽凝結成團時,似藍非藍似綠非綠,淡淡淺淺,故為青雲。
一朵朵青雲之下,是一座座遠遠近近深深淺淺的紫色峰岩,峰岩腳下,便是那發出樂音之聲的流水,水色淡黃,卻清澈見底,無數外形奇特的水中生物暢遊其間,活蹦亂跳,自由自在,淡黃色的水如琥珀般平靜流過,水聲似樂音,讓整個世界都縈繞在輕柔舒緩的樂聲之中,使人心中頓感寧和安詳。
平原上,生長著豐茂的植物,各色奇花異草,神木仙藤,是飛禽走獸棲息的樂園,當他們慢慢飛過時,一些綠色的羽翼生物從林中飛散開來,如同風吹起了漫天的綠葉,在空中盤旋飛舞,又緩緩沉落。
尹天石臉上浮現出微微笑意,眼中的一切,仿佛地球古書中描述的世外桃源雲中仙境,原星的自然環境與地球極為相似,這也是原星先祖們當年極想移民地球的主要原因。
這流水山峰,花草樹木,飛禽走獸,都曾在已毀滅的原星上自然生長,在建成人造星球後,想了很多辦法才從即將毀滅的原星上移植了過來,讓這個人造星球裏仍保持了原星本來的麵貌,真正的原星的確是一顆神奇的星球,猶如幻境,美麗卻脆弱。
華藏與戈蘿帶著尹天石向最高的那座山峰飛去,他知道那是九大長老議事之地,名為青雲巔。
原星裏,沒有任何的人為建築,原星人既不群居,也沒有家庭,一朵青雲便是各自的棲息之所,人與人之間如非必要,絕少交流,各自從事自己擅長的事務。
紫金血族的族人打造各種金屬物件,用於製造飛船和一些必要設備,藍銀血族善於用水,管理原星所有水域及水中生物,青銅血族天賦馭獸之術,照料飛禽走獸的繁衍生息,赤鐵血族精於結晶之術,製造各種晶石,維護各處峰岩,墨錫血族鑽研治愈與禦木之術,看護所有花草樹木的生長。
原星人極少采取自然資源,因為他們本身就擁有取之不竭的各種資源,所以,自然生態興榮無衰。
一路上,見到不少的原星人,幾乎都是神情淡然,麵容平靜,各自做著自己的事務,不爭不搶,不疾不徐,人與人之間看似無比和諧,卻又十分的淡漠。
尹天石看著那些人,他們眼神之中透出的平靜冷漠讓他暗暗心驚,原星人從小就修習淨心之術,絕七情棄六欲,在他們看來這是天經地義,是人類進步的基石,但在尹天石看來,卻深深地感到悲哀,他們擯棄的,不僅僅是七情六欲,還有最可貴的人性,沒有親情,沒有友情,更沒有愛情,無喜無悲無怨無怒卻更是無趣。
一路而來,唯有一群孩子用幻化之術玩著捉迷藏的遊戲讓尹天石略微感覺到一點生趣,他們各自選好藏匿之地,將衣服頭發都與周圍環境幻化成一模一樣,考驗著那個抓捕者的分辨能力。
這些孩子,他們還會笑,會大聲叫,但慢慢地,隨著他們的成長,會漸漸變成與其他人一樣平靜冷漠,了無生趣。
尹天石不禁慶幸自己在地球上長大,經曆了那麼多成長的挫折與樂趣,感受到了那麼多的人情冷暖,父母的愛護與恩情,還有……生死不渝的愛情。
他的臉上不由浮現出溫暖的笑意。
感覺到明顯的上升,尹天石向水晶罩外看去,他們已經在向青雲巔攀升,岩壁上生長著一株株原星最珍貴的神樹——“娑陀”。
此樹隻在晶岩上生長,汲取晶石能量為給養,生命力極強,與山石同壽,樹身纖細卻古拙,枝幹極為茂盛,從樹身上四散開來,每一根枝幹都生著軟藤無數,如垂下萬縷絲絛,枝幹皆呈青灰之色,葉片卻通體雪白,遠遠望去,紫色晶岩上,千樹萬樹,銀枝堆雪,微風中輕舞飄搖,竟是如夢似幻。
尹天石仰頭向峰頂望去,巔峰邊沿似乎靜立一人,巍然不動,唯有袍袖輕輕飄動。
華藏與戈蘿一見那人,忙加快了速度向峰頂升去,那人見他們將至,忽然袍袖一揮轉身離開峰頂邊沿。
華藏與戈蘿攜著囚仙艙很快便來到峰頂,青雲巔邊沿叢叢紫晶雜立,中央卻是一方平地,一株樹身十分粗大的娑陀樹立於平地中心,一看便知是與此處峰岩同生,樹齡不知已有多少萬年,枝繁葉茂,萬縷軟藤飄垂,無數葉片如白雪簌簌落落,樹下團團青雲圍繞,每一朵青雲上都盤腿坐了一人,唯有一人負手麵樹背向而立。
華藏與戈蘿散去腳底雲霧落於實地,向著樹下九人躬身一禮。
尹天石知道九人就是原星九大長老,心中一動,向中間負手而立之人看去。
戈蘿禮畢直身說道:“誇堊長老,我們已奉命將滯留地球的星卓帶回,請長老們處置。”
負手站立的那人慢慢轉過身,微垂的雙目一抬,向囚仙艙中的尹天石看了過來。
尹天石不禁一怔,這人與他形貌極為相似,隻是多了幾分蒼涼之色,一身素淡白袍,無領無扣,隻以一帶係之,極為簡單清雅。
尹天石知道這白袍不是幻化而成,這是原星人的根本衣著,由娑陀樹枝幹中取出的經絡織成,柔韌結實,可萬年不腐。
原星人為了行事方便,才會將衣物幻化而適應所需,但九大長老掌管原星秩序,早已不事俗務,所以都身著根本衣物,不施幻化之術。
尹天石目不轉睛地盯著那人,不用介紹他也知道,這就是他的血父誇堊,位居九大長老之首,長身玉立,不怒自威,掩不住的領袖風範。
他麵容極為年輕,看起來與尹天石很相似,但眉目之間是經年積澱的深沉,不似尹天石眉宇間俊逸飛揚英氣勃勃,也是一頭漆黑烏發,但額上正中處卻生出一縷白發,黑白相間,極為顯眼,額前兩鬢的長發整齊束於腦後,長垂腰下。
白袍長發,風雅仙質,一對濃黑劍眉之下,一雙冰藍眼眸冷冷地看了過來。
“星卓,你可知罪?”誇堊的聲音也與尹天石相近,隻是多了幾分冷淡與沉穩。
尹天石怔怔地看著他,沒有答話。
這就是滴血賦予他生命的親父,此時才得相見,卻聲如冷風,眼似寒冰,哪像養父尹昊焱那般無盡溫暖愛護,他心中一涼,悵然若失。
青雲團上,一人忽然長身而起,輕飄飄地移了過來,散去雲霧,落於實地,翩然立於誇堊身側,一頭深藍長發,隻是兩鬢各一縷霜白,也像誇堊一樣束於腦後,麵如瑩玉,清婉秀麗,水藍雙眸中淡淡慈和之光。
尹天石知道這是九大長老中唯一的女長老——嬋嫣,出於藍銀血族。
“星卓在外星曆練長大,也許並未熟記原星律法,可容他反省一段時間,熟知律法,自思其過。”嬋嫣語聲如其人,琳琅似玉。
誇堊聞言,雙眸微垂,似在沉吟,忽聽身後又有一人說道:“身為原星之人,未曾熟記原星律法,這豈非又是一過?”
尹天石向說話之人望去,青雲團上,那人盤膝而坐,白發如雪,須眉如霜,白麵黑眸,眼眉邊絲絲皺紋,唇角處一縷冷笑。
這是九大長老中年紀最長的聞褚長老,他身旁雲團上坐著一人,細看相貌與聞褚幾乎一模一樣,但卻發黑如墨,麵如黑炭,唯有一雙眼眸色如白瓷,九大長老中隻他一人身著黑袍,形貌特異,十分惹眼,他與聞褚長老是青銅血族的黑白雙生,名為十侵。
在星年史中,尹天石早已清楚當世九大長老的名字與來曆,那邊依次過去是墨錫血族的修能長老,藍銀血族的遮盧長老,赤鐵血族的摩塗長老,紫金血族的比亥長老,以及另一位來自墨錫血族的倉彌長老。這幾位長老都神色淡然,唯有十侵長老一對奇異白眸目光灼灼地看了過來。
誇堊聽了聞褚之言,垂目不語,嬋嫣看了他一眼,轉身向著聞褚道:“未曾熟記原星律法的,又豈止星卓一人。”
十侵忽地站起,眼中白光灼灼:“誇堊執掌原星律法,難道其血子明知卻故意疏忽?再者,身為長老傳人都有靈師輔導,原星律法即為修習之首,怎會有不熟知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