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熱的下午,尹天石趁著父親出門訪友,電話裏跟幾個小夥伴約好了去河邊玩。走出家門時,他習慣地朝王三德家二樓左邊的那個窗口望了幾眼,也不知怎麼,就覺得小璃的臥室應該就是那間,所以這幾日出門時都會向那個窗口看一看,盡管他從來沒看到小璃在那個窗內出現過。
自從那晚之後,他就再沒有見到過小璃,倒是經常見到葉芳芷,有時在院子裏,有時在超市,有時是在古鎮上,但小璃的身影卻沒在任何一個地方出現過。
她為什麼不出門玩耍呢?她在家裏做些什麼呢?尹天石有時很想問問葉芳芷,但又不好意思問出口。
古鎮旁有一條河麵不寬的小河,一到夏天,這是孩子們最喜歡玩耍的地方,但因為水深且急,幾乎每年都有孩子甚至大人淹死在這條河裏,所以無論家長老師還有河邊的警示牌上都明令禁止孩子擅自來這裏玩水。可玩心大的孩子怎麼可能那麼聽話,因此還是有不少孩子趁著父母上班不在家時,偷偷地來這裏戲水玩樂。
這個新開發的古鎮,因著這條河水相傍,確實增加了不少趣致,尤其夏季,一到周末或節假日,會有很多遊客在河邊流連忘返,精明的商家沿著河邊開設了不少茶座,供人們喝茶聊天納涼。
孩子們怕被相熟的大人們發現,所以選了下遊的一處河灘玩耍。河灘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石頭,有一塊最大的石頭足有五米見方,石身大半浸沒水中,膽大的孩子想要炫耀勇氣時,都會在這裏縱身躍入河中,博取關注與欽佩的目光。
下午陽光熾烈,孩子們一來到河邊,便迫不及待地奔入水中。有的站在淺水處打著水仗,有的帶著泳圈浸泡在河水裏胡亂劃拉,還有膽子大一些的會往河水深的地方小心試探,感覺踩不到底了就馬上返身回遊。
尹天石在河灘上隨手抓了一把鵝卵石,爬上那塊大石,找了一塊板凳大小的平坦的石頭,陽光已將石頭曬得很燙,他將石頭翻了一麵坐了下來,不時地從手中拿起一顆小鵝卵石扔向遠遠的河心。
“天石,你就下來遊一會兒吧,水裏可涼快啦!”泡在水裏的一個孩子衝他喊道。
尹天石搖搖頭:“不了,你們遊吧,我就在這兒坐會兒。”雖然陽光暴曬,但靠近水邊,還是能感覺到帶著水汽的一絲絲涼意。
尹昊焱與宮子衿一直堅決不允許兒子私自去河邊玩耍,更不能下河遊泳,可是也從來不帶兒子去鎮上體育館的泳池跟教練學習遊泳。尹天石要求了好幾回,都被父母各種理由拒絕了,他很想學會遊泳,可是也不願違背父母的意願,所以盡管經常與小夥伴來河邊玩耍,卻也聽話地從不下水。
十歲的孩子再懂事也終究還是孩子,此刻看著水中的小夥伴們都玩得那麼暢快,心裏不由得感到十分鬱悶,撅起了嘴,抓起手中一顆鵝卵石使勁地向遠處扔去。
這一次,小石子並沒像尹天石所預期的那樣不到河心便掉落,而是子彈一般地越過河水中心,向更遠處落去,忽的在河麵上金光一閃,沒入水中。
尹天石一驚,猛地站起,愣了一下,忙看向手中,左手剩餘的鵝卵石都並無異樣,再看看右手,也與平時無異。怎麼回事?是陽光太刺眼,所以眼花了嗎?
還沒來得及細想,岸邊傳來驚恐的孩子叫聲。
“有人溺水了!有人溺水了!”
“糟了……快救人!”
“要找大人來,快去找大人來!”
站在岸上的孩子們驚恐地望著河麵,七嘴八舌驚慌失措地嚷著,水裏的孩子們還有些茫然,不知發生了什麼,扭頭東看西看。
尹天石站得最高,看得最清楚,不禁嚇了一大跳。河水裏一個孩子不停地掙紮沉浮著,卻被河水的急流慢慢帶向了河心,並往下遊衝去,隻是片刻,那孩子便整個淹沒在水中,好半天才拚命地冒出頭來,瞬即又沉沒。
情況危急,尹天石來不及細想,雙腳在大石上一蹬,身體箭一般地躍向河心,準確地落在了那個孩子沉沒處。
岸邊幾乎所有的孩子都焦急地注視著那個溺水的孩子,隻有一個與尹天石同來的孩子注意到了尹天石躍向河心的動作,不禁張大了嘴,驚呆了。從大石到河心那麼遠的距離,即使是成年人也無法跳躍到的位置,尹天石卻像是長了翅膀一般,輕鬆地飛了過去。
水裏的孩子們弄清情況後,都嚇得遊上了岸,有孩子已經跑去向大人求救。岸上的孩子們都驚恐地望著遠處的河麵,河麵上已經看不到那個溺水的孩子,也看不到尹天石。
“他們都淹死了……”有個孩子顫抖地輕聲說道。
所有的孩子都被這一句話嚇住了,愣了半晌,幾乎全部叫喊了起來。
“救命啊!救命啊!有人溺水了,救命啊……”
尹天石箭一般地飛入水中,卻忽然想起自己不會遊泳,一陣發慌,不由得嗆了好幾口水。
這樣我也會淹死的,別慌,爸曾說過,不管遇到任何事,一定不要慌張。尹天石想起父親的話,忙冷靜下來,閉住了呼吸。
一隻手抓住了他的胳膊,猛地將他拽向水底更深處,尹天石忙向下看去,是那個溺水的孩子,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般死命地拖拽著他。
尹天石忙順手抓住了那孩子的手腕,使勁地把他往上拉,雙腳不由自主地在水裏像上階梯一般地蹬著,幾下便攀升上了水麵。
溺水的孩子一浮出水麵,便大口呼吸,卻又被肺裏進的水嗆住,劇烈咳嗽,不由得又向水底沉去,將尹天石也拖了下去。
岸上的孩子看見尹天石他們在水麵上冒了下頭,不禁都驚呼起來。
尹天石再次被拖入水下,忙閉住呼吸。再這樣被他拖著,不但救不了人,自己還會被一起拖下去淹死,必須占據主動才行。想到這裏,尹天石另一隻手伸過去環抱住那個孩子,將那孩子的雙臂都緊緊箍住,然後使勁蹬著水再次攀升至水麵,那孩子終於又可以呼吸,卻仍嗆得咳嗽,想動,卻被尹天石抱得緊緊地無法動彈。
岸上的孩子們見狀全都歡呼了起來。
“沒死,他們都沒死,太好了!太好了!”
尹天石抱住那個孩子,雙腳在水裏一步一步地使勁蹬著,慢慢地接近了岸邊。
聞訊而來的幾個大人這時才趕到,見狀慌忙奔入水中,將尹天石和那個孩子一起拖上了岸。溺水的孩子被兩個大人立刻抱去醫院,尹天石水淋淋地站在岸邊,感覺到自己一隻腳踩在岸邊滾燙的鵝卵石上,有些不舒服,低頭一看,右腳光著,鞋子應該是掉在河裏了。
“孩子,你沒事吧?要不要也去醫院看看?”還有個大人沒有離開,關切地看著尹天石,有些擔心的。
尹天石慌忙搖頭:“我沒事。”千萬不能去醫院,被媽媽知道就糟糕了。
“好孩子,你真勇敢!”大人讚歎地看著尹天石,“多虧了你,否則那個孩子可能已經淹死了。”
尹天石微微一笑,沒有說話,到了這會兒,他才開始為自己的行為感到詫異,他可是根本不會遊泳的啊。
“天石!”
尹天石轉過頭去,是那個看到他飛身入水的孩子。
“天石,”那孩子走近,“你……原來你會遊泳啦?”孩子有些驚異的,不能置信的目光。
“我不會遊泳。”尹天石又看了看自己光著的一隻腳,“我要趕緊回家了,被我爸媽看到肯定完蛋,我走了。”他轉身離開。
“可是,那個……”那孩子欲言又止,想了想,終於還是沒問出口,隻是有些疑惑地看著尹天石的背影漸漸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