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寒假

會等來什麼結果呢?或許沒有結果。世界上的事情並不是都會產生結果的,就像這一次,一直到我們考完最後一堂,直到老許講完宣布放假為止,那一封簡潔明了的書信也沒能帶回任何結果,我想要的,我不想要的,都沒有。

於是我們就這樣分開了,暫時的分開了,在臨出教室門前,我這樣告訴自己。時間時間還長,這下過了六分之一呢,我就不信後麵的六分之五的時間裏我不能找到一個比這一次還好的機會。

我最後看了她一眼,算是作別了吧。

早知道要放假,所以東西什麼的都是早就收拾好的。我還是和我哥一起,他應該早就考完回去寢室了吧,估計都等我好半天了。

從教室到寢室的路是漫長的,我從來沒像這一次這樣覺得這條路這麼難走。她竟然也是從這邊過來的,就在我身後不遠處,隻是我們都沒有與對方打招呼的意思,甚至是在刻意的收斂自己的聲息,以免被對方發現自己。

我知道自己會抑製不住,好幾次我都想要回頭去看看,但最終沒有,多看一眼不會緩解我的內心的不舍,我想還是不看了的好。

我上了寢室,她也回去了。我加快速度跑上二樓,看見她走的不緩不急。可惜最終還是消失了。

一個學期完畢,要帶回去的東西不少,被子什麼的也要帶回去換洗換洗,還有許多的衣服什麼的都要帶回去,還有大堆的寒假作業。收拾了整整兩大包,而且還是兩個大包。哥的東西也不少。我們就像是難民一樣扛著東西擠出學校,然後去車站找車,可是,已經無車可坐了。

這麼多的人都在這一天放假,人員數量之多可以想象。

起初我們還準備等著車子來第二趟的,可是,最後實在是沒了耐心,公路邊兒每逢學生放假都會有好多的摩托車,於是我倆便上了一輛摩托車,提著大包小包的回去了。

其實很多時候我們都是坐的摩托車回去的,畢竟我暈車不是一般的厲害,也隻有摩托車還好的多。

但是,摩托車實在是太貴了,我們兩個人回家,每個人要付二十元的車費,若是坐麵包車則隻要十元錢。

別說,做摩托車確實是要舒服得多。呼呼的風聲從我耳邊吹過,空氣也很清新,雖然是有些灰塵,但是那個時候還沒有霧霾這一說,灰塵也沒有現在嚴重。回家的路還是比較不錯的,都是水泥路。

道路蜿蜒曲折,好多大彎道,拐來拐去,足足有一個多小時的時間這摩托車才最終將我們送回到家。

到家時付了車費,我們身上是徹底沒錢了,不過這還算好的了,以往幾次坐車回來,別說還能自己付車費,絕大多數時候都是到家了找爸媽拿錢付的。

回到家,抖擻去一身的灰塵,然後就隻坐等吃飯了。爸媽比較忙,所以有時候回來還得自己做飯吃。修路的人越來越多了,村子裏的河穀邊兒的水田也都荒廢了,現在估計都被征收了吧。半山腰上的人都在琢磨著是不是也要搬到河穀來了,已經有好幾家人在修築新房了,估計要不了幾個月就會有好幾家人辦下來了,到時候這下麵就更熱鬧了。

司機師傅拿了錢很高興的回去了,這樣的天時早去說不得還能多拉幾趟呢。

大人們都知道時間是寶貴的,唯獨我們這樣的半大的小娃子還不知道。

寒假過的糊裏糊塗,大多數時候我們是在半山腰上的老家和奶奶住在一起,下麵地方狹窄住不下這麼多人,而且下麵也比較忙,我和哥哥也是為了偷懶所以才跑到奶奶那裏去。在奶奶哪兒有吃有喝,出了田間有什麼事情需要幫忙的時候,其他的時候倒是好玩兒的很,每天看看電視,然後老哥總喜歡出去找人一起玩兒,而我則更喜歡待在家裏一點兒。

說起來我和我哥兩個人我還算是比較勤快的,每一次有事情奶奶都先叫我去做,記得好幾次叫我沒有叫藍風,我都很不理解,最後還跟奶奶吵了幾句。

奶奶,我記得我還小的時候奶奶也才四十多歲的樣子。爺爺去世的很早,奶奶一個人將我爸爸幾姊妹拉扯大,將他們一個個的都送出去了,後來我媽生了我們她便又拉扯我們兩兄弟,期間吃過了多少苦啊。

我們現在已經是三四歲了,奶奶也是五十多歲了,可是老太太依舊很精神,種起地來有勁兒的很呢。後來幾位叔叔總說要接她去休息、享清福,她就是不肯,硬是要守著這一間老屋幾畝地,叔叔們都拗不過她最後也就值得隨她去了。

奶奶不識字沒讀過書,但是為人卻很得體,從小就教育我們兩兄弟要如何做人,從小叫我們兩個要努力讀書要有出息。

所以,我們倆兄弟更多時候願意和奶奶待在一起,與奶奶也更是親近一些。

寒假裏基本上沒什麼可以說的,玩兒著耍著的時間也過得飛快,一晃的功夫,奶奶養了一年的兩頭豬就被拖上了門板上,然後在村子裏殺豬匠的殺豬刀下大叫了兩聲四腳亂蹬了幾下然後就一命嗚呼了。

為了殺豬,奶奶可是起了個大早。平日裏都是天亮了六七點鍾的時間才起,而今天奶奶則是五點多天還沒亮就開始起來,然後扛著鋤頭挖坑灶,然後又等晚一些叫醒我們兩兄弟來抬上一口大鍋架在坑灶上,然後注滿水,而奶奶自己則忙著其他的東西,比如準備接豬血要用的盆,這盆裏還要放上一些其他的東西,比如花椒什麼的。

總之是有很多的東西是要準備的。當八點多中殺豬匠來的時候一切也就妥帖了。這個時候爸爸也從地下趕上來了,還叫上了幾位叔伯,都是年輕力壯的小夥子,有力氣的很,然後就準備進了豬圈拉出豬來。

這捉豬的活兒可是很有看頭。由殺豬匠領頭,將一把鐵鉤鉤進豬嘴裏,然後其他人則在後麵推著豬身,將豬一步一步的推上門板按住,使它動彈不得,若是遇上力大的豬來,還要用繩子將豬綁在門板上,

等待豬的命運早已注定,正下刀的時候我是避開了的,我從小見不得血淋淋的場麵,倒是我哥大膽的很,端著早就準備好的大水盆已經在一邊準備好了,就等著那一刀下去就可以將那滾熱的豬血都接住,然後等其冷卻下來就是一道好菜呢。

豬最終失去了生機,殺豬匠的第一步工作算是完成了,然後就是燙豬毛了。這就是奶奶一大早起來挖灶坑的原因,燒好的一大鍋水就是為了這一步驟。用結實的大木梯將豬盛放在燒開水的大鍋上麵,然後就用水瓢一瓢一瓢的舀了鍋裏滾燙的水來澆在死豬身上。

幸好是死豬,也隻有死豬是不怕開水燙了。

大概燙個四五分鍾,豬毛就可以開始拔掉了。拔豬毛這個事情自然是人人都可以做到的。殺豬匠有專業的豬刨子,就是為了刨豬毛準備的,一撮一撮的豬毛直往下掉,這個也是好東西,到時候殺豬匠是要收起來的,是可以賣錢的東西,好的豬毛還貴呢。

做完這一步大概是已經過了半個多小時了。實際上為了節省時間,我們這通常是還在刨這頭豬的豬毛是,殺豬匠就已經去殺另外一頭豬去了。到了這個時節了,殺豬匠可忙的很呢,一天除了中午時間可能可以按時吃上飯外,早上吃的早,晚上則吃的晚,一整天幾乎都在殺豬,好的殺豬匠一天可以殺幾十頭豬。

殺豬匠也是我們自己村子裏的。我們村子裏有好幾個殺豬匠咧,這個行業還是很吃香的。

有一位老殺豬匠,還有兩位年輕的殺豬匠,其中一位年輕的殺豬匠正是這位老殺豬匠的女婿,這也是家傳手藝了吧。別說這一老一少的功夫確實要好得多,宰起豬來不僅快而且割的肉也要勻稱到位的多。

給我們殺豬的正是住在我們屋後的那位年輕的殺豬匠,也就是“女婿”。

今天要殺的豬比較多,我們挨著的好幾戶人家知道我們要殺豬,再見我奶奶一早就將坑灶挖好,大鍋也都架好了,捉住的人手也都喊夠了,便都為著方便決定在今天一並殺了自家的豬。

奶奶是個老好人,也樂得方便別人。

我和哥哥負責燒水,我負責燒火。那大塊大塊的硬木頭柴燒起來就是不一樣,這大冬天的,也算是一個美差使了吧。哥哥很聰明,大早的起來我們都還沒來了及吃早飯呢,於是哥哥吧便乘著提水的檔口帶了些土豆、紅薯來,讓我埋在火堆裏燒好了吃。

大人們都忙著給豬剔除毛,就在一邊看著我們兩兄弟,說著玩笑話,還讓多燒幾個。

那個時候的紅薯還是老式的沒有經過改良的紅薯,各自比較小,但是味道卻是極好。紅皮白心的,白皮紅心的,這兩種紅薯可是我們最喜歡的,經常被放到桌上當正菜的東西,拿來燒著吃是最好的了。

麵嘟嘟的,吃在嘴裏甜甜的,一剝開皮兒老遠就能聞到一股香味兒,在以前那是我們最喜歡吃的東西了,也唯有燒玉米能夠與之媲美了。

第一頭豬刨完大概要十幾二十分鍾左右的時間,刨完毛接下來就輪到殺豬匠展現自己的功力了。用鐵鉤將豬倒吊著掛在木梯上,此時的木梯可是豎著靠在牆上的。豬身兩旁需要兩個人做助手,將豬的四肢打開來,這樣才方便殺豬匠開膛破肚。

殺豬匠的刀可謂是鋒利,輕輕一劃就在肚皮上劃開了一道口子。不過,這口子卻不大,豬身倒掉著大了怕露出腸肚來。殺豬匠小心翼翼的伸進去手然後開始找豬腸子的頭頭,然後抓住捏緊了割斷,然後開始呼嚕呼嚕的將整截腸子抽出來並將腸油取下放到一邊的竹簍子裏。

接下來就是技術活兒了,殺豬匠需要一點兒一點兒將豬的五髒六腑都弄出來,這個過程比較漫長無趣,其他人也隻能幹看著,頂多就是幫幫忙將髒的腸子拿去灌水衝洗幹淨。要殺的豬是提前一晚上不喂食兒的,也是為了不浪費糧食和方便清洗。

豬腸子可謂是錯根盤結,愣是整了好半天才理直了出來。所有內髒包括豬油放了整整兩竹簍,估摸著有七八十斤吧。

一切弄完,就隻剩豬肉身了。內部已經洗幹淨了,現在隻需放平下來回到門板上宰割就可一了。不過宰割前還有一件事兒要做,那就是過稱。

這是很多人家自己的要求,養幾頭豬不容易,誰都想知道自己這一年的付出能夠得到多少的回報。

稱早就準備好了,豬身也被從脊背分割成兩大塊,一塊一塊的稱好,記好肉的總重量。“半邊九十七斤,這個豬不小啊。”看著稱上的刻度殺豬匠說道。然後是其他圍觀的人的好評,還有奶奶喜笑顏開的訴說自己這一年裏為了養好這兩頭豬付出的辛勞。

一頭豬加上五髒什麼的大概兩百五十斤左右,這已經算是大豬了。還有一頭略小一點兒,但是也都差不太多。

看著這麼兩頭大豬我們自然是高興地,最高興的當屬奶奶了,這就是她在家一年的收獲啊,也是新的一年裏一家人主要的肉菜原料了。

我們的豬宰殺完畢已經是上午快十點半了,雖然辛苦但是都很開心,很淳樸的開心,單單隻是因為收獲。

將宰好的肉提進屋裏安置好,奶奶沒有休息就開始準備早飯,這麼多幫忙的人也要在我們家吃飯,最主要的菜自然就是剛殺的新鮮豬肉了。中午注定是要開葷的,一大桌子基本上都是肉,因為大家都是鄰居,所以剛殺了豬還要請大家來吃飯,所以中午吃飯時那叫一個熱鬧。

這樣的情況可不是我們一家獨有的,所有的人都是這樣,挨著近、走得近的幾家人,都叫上,大家輪流請客,充滿了人情味。

我們的豬算是殺完了,但是殺豬匠是沒有休息的時間的,就我們這挨著的幾家就還有七八頭豬等著,所以吃完飯他們又趕緊開工了。一天裏聽到的豬的嘶吼聲不下二十聲,還有別的人家也在殺豬,幾個殺豬匠同時開工,整個村子到處都是豬的吼叫聲,再就是人的談笑聲。小小的村子就沉浸在一片祥和之中了。

叫聲一直持續到夜晚九點多,殺豬匠總算是累的動不了了,將今天的最後一頭豬殺完吃完晚飯就要休息了,然後整個村子又陷入了安靜黑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