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日頭漸起，在清早的白雲裏染下丈丈紅霞，美得如同處子臉上見到了心上人的第一朵桃花。
溫柔看著眼前緊閉著的門，目光裏閃過一絲詭譎之色，緩緩轉頭，水眸裏又滿是笑容，“素玉，你去敲門。”
一旁的素玉目光複雜的看著溫柔，臉上帶了三分猶豫，“娘娘，當真要去麼？”
她記得昨天夜裏陛下可是下過命令的，不允許別人過來鳳儀宮裏打擾裏頭這位，若是被陛下知曉自家娘娘過來了，恐怕又是不能夠善了。
“無事。”微微一笑，溫柔勾了勾唇，“都是熟人了，她會想要叫我的，你隻管去叫便是……陛下若是怪罪，所有的事情本宮一力承擔。”
“娘娘，奴婢不是這個意思。”聽到溫柔如此說道，素玉的臉色滿是尷尬之色，她不是因為害怕，她隻是覺得若是娘娘不聽陛下的指令，恐怕到頭來吃虧的還是娘娘。
然而，看到溫柔如此堅定的神情，素玉終究是搖了搖頭上了前去，她也算是發現了，隻要是一對上在屋裏的那個人，她向來覺得自家主子隱忍大方的性子便會在一瞬間消失得一幹二淨。
還真是……讓人無可奈何。
“娘娘，該如何說？”素玉上前去，正要伸手，卻又在瞬間沉默了下來，歎了一口氣後轉身問道溫柔。
聽到素玉的話，溫柔的眸子顫了顫，好半晌嘴角才又重新勾起一絲弧度，“便說是故人來，請相見。”
點了點頭，素玉醞釀了一下情緒，正準備伸手的時候，緊閉的房門卻從裏頭自己打開了。
“進來吧。”看著眼前錯愕又似乎被驚嚇到了的素玉，葉嫋嫋嗤笑一聲點了點頭，“聲音這麼大，不就是想讓我聽到嗎？”
這麼直白的話，從眼前這個在她見到第一眼之後就覺得不喜言語的女子嘴裏說出來，讓素玉怎麼都覺得有幾分恍若隔世的感覺。
但是想到當初那天在府裏發生的事情，卻又瞬間回過了神來，當真不知道究竟出現在自己眼前的那個人才是那個真正的葉嫋嫋。
“姐姐總是能夠這麼清楚的知道妹妹心裏在想什麼。”輕笑一聲，溫柔朝素玉點了點頭，讓她退下後，自己走上前道。
似笑非笑的看著眼前笑語嫣然的女子，葉嫋嫋微微頷了頷首，都已經兩輩子了，能夠不明白嗎？
“真羨慕姐姐，一回來就能夠讓陛下如此對待。”左右打量著鳳儀宮的裝潢，便是她的宮殿再如何的富貴繁華，也是比不得鳳儀宮的精雕細琢的。
如今已經算是撕破了臉皮，所有的一切都已經大白於天下了，溫柔也沒有了往日裏的顧忌。
偽善的一麵被揭下，除了讓人錯愕，更多的是惡心。
葉嫋嫋聽著溫柔的話，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你那兒也是不錯的。”
若是她沒有記錯，溫柔的宮殿在整個後宮的嬪妃中是僅次於鳳儀宮的，可笑的是……在上輩子的時候，那處宮殿還是自己為她說來的。
冬暖夏涼，還有著一處小假池子，多了幾分江南樓閣的婉約，前世自己隻是覺得溫柔的體弱，怕是住在那樣的宮殿裏能夠更好的調養身子，也符合她淡然若水的性子。
哪裏知道自己卻是看錯了人，根本就不是什麼淡然若水的性子，而是在一開始便直勾勾的盯上了她的鳳儀宮呢。
“姐姐還真是對我關懷備至。”沒有想到葉嫋嫋居然知道自己所住的地方，溫柔先是錯愕了一下，繼而輕笑了一聲道。
在她看來，葉嫋嫋之所以知曉，定然是特意去查過了的。
溫柔話裏的意思葉嫋嫋怎麼可能聽不出來，但卻也不再反駁了，橫豎都是在心裏定了性的，又何必再多言。
不過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罷了。
看著自己說出這句話葉嫋嫋一點兒都不在意無動於衷的模樣，溫柔的心裏頓時有種被戲耍了的感覺，當即臉色變了變，“便是妹妹的再如何的好，也是比不得姐姐。”
溫柔這帶著三分挑釁的話，葉嫋嫋怎麼會聽不出來，隻是越是如此，徐離初臉上的笑容便越發的大了起來，“溫柔，這裏我不過是隻住了一個西殿，鳳儀宮該是何人的便是何人的。”
隻是住了一處西殿？溫柔冷笑一聲，隻覺得這句話無比的諷刺，她以前怎麼會覺得葉嫋嫋這個人矜貴得不屑於說一些綿裏藏針的話呢？
如今看來，根本就是比之自己有過之而無不及。
鳳儀宮裏她是隻住了一處西殿不假，但是隻要她在西殿的一日，陛下怎麼可能還會讓別的女子涉足？
這個道理，葉嫋嫋不可能不懂，她這麼說，落在溫柔的眼裏便是另外一種示威了。
“你們都先出去吧。”目光閃了閃，溫柔轉身對身後跟隨著的幾個人道。
“娘娘！”素玉一驚，忍不住皺起了眉頭，沒有顧忌葉嫋嫋在當下，大聲道:“不可！”
這句話一說出來，整個屋裏的氣氛便變得有些詭異了，葉嫋嫋似笑非笑的看了素玉一眼，最終將目光落在了臉色微變的溫柔身上，搖了搖頭，轉身朝裏屋走去。
居然是不管一眾在外頭的人了。
對上葉嫋嫋這樣的目光，素玉也意識到了自己剛剛做了什麼事情，當即咬了咬牙，垂下眸子，“娘娘，奴婢不放心。”
縱然可能被眼前這個人責罰，素玉還是得說出這句話來。
隻是溫柔此刻的眼神，她以往從來看到過。
“素玉。”輕笑一聲，溫柔緩緩上前一步，話裏是以往素玉也不曾聽過的語氣，“你覺得本宮的話是一點兒都沒用嗎？”
“不，不是……”猛然抬起頭來，素玉的目光裏滿是詫異，對上溫柔的眼神，竟是忍不住徑直後退了兩步。
“不是的話，那就給本宮出去！”最後兩個字說出來，溫柔的聲音猛然大了不少，手指也指向了門口出。
嘴角抿了抿，素玉垂下頭，“是，娘娘。”
隻是那垂下的眸子裏，一晃而過的是溫柔不曾看到的失落與失望。
從來沒有在溫柔身上看到這樣的眼神，今日這樣的情況，也是她在溫柔身上第一次見。
“其實她們擔憂的不錯。”聽到身後的腳步聲，葉嫋嫋頭也不回，輕笑了一聲道。
嘴角動了動，溫柔嗤笑一聲，嘴角揚起一絲明媚的弧度，“姐姐說笑了，今日是咱們姐妹二人說說體己話的時間，何故還需要她們留下。”
體己話？葉嫋嫋輕笑一聲，點了點頭，“既然你說是體己話，那便直接說說吧。”
不想讓別人聽到，把她們的好心當做驢肝肺的，溫柔如今做這樣的事情是做得越發的的得心應手了。
“姐姐，既然你已經走了，為什麼又要回來呢？”左左右右的打量了一番，溫柔能夠看出這裏的布置似乎沒有改變半分。
“溫柔。”輕笑一聲，葉嫋嫋轉身去將放在一旁的茶壺提了過來，倒了兩杯，自己端起一杯，歎了一口氣道:“你有多麼不想讓我回來，我的心比你的還要不想回來。”
“那為什麼還要回來呢？”猛然站起身來，溫柔的臉上再也不複往日裏的平靜如水，“明明我這樣試探你，你都不想回來，你都說你不是你，那麼你現在又是在做什麼呢？！”
“我回來還不是因為你？”看著溫柔如此歇斯底裏的模樣，葉嫋嫋眼底多了幾分似笑非笑似諷非諷的笑容，“你莫要以為我不知道……為何先皇會突然知曉我的存在的。”
“那是因為……”溫柔呼吸一窒，瞪大了眸子忍不住要辯解道。
“那是因為，你以為將我的身份告知天下我便會死無葬身之地。”搖了搖頭，葉嫋嫋臉上滿是平靜，隱隱約約還多了幾分感慨，卻是堅定的將溫柔的話打斷。
身子微微一晃，溫柔如同被人卡住了脖子那般，臉色也瞬間變得漲紅起來，許久之後，才平複下心緒，點了點頭，“是，我是以為能夠讓你死無葬身之地，讓天下人唾罵，可是結果呢？你卻依舊贏得如此漂亮，你沒死，你還回來了，回來和我搶陛下，葉嫋嫋你知道我為了今日的局麵付出了多少嗎？”
說道最後，溫柔的聲音又變得有些歇斯底裏。
搖了搖頭，看著這個樣子的溫柔，葉嫋嫋怎麼會不不知道她心裏的所思所想，隻是如今這個場麵能夠怪誰？
終究是多行不義必自斃，天理昭昭因果循環的報應罷了。
“溫柔，你說我和你搶完顏傲？”葉嫋嫋看著溫柔，目光裏滿是清明，如同眼前歇斯底裏的女子隻是一個笑話，“你捫心自問，若是我葉嫋嫋想要，還會有你的份兒？”
這句話，問得端的是挑釁，也是頗為讓人憤怒。
溫柔的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許久之後，身子跌坐在了座位上，“是啊，你既然不要，那麼為什麼回來呢，你知道你一回來，我就什麼機會都沒了嗎？”
“溫柔，所有的一切，不該是你一手造成的後果麼？”到了這個時候還不醒悟，她該是說溫柔執念太深，還是她當真愚不可及？
“所以……你走吧，好不好？”苦笑一聲，溫柔看著葉嫋嫋的眸子裏多了幾分哀求，“你走吧，算我求你了，你不是有慕容清風嘛？你和他一起走就是了啊……”
“走？”葉嫋嫋挑了挑眉，歎了一口氣，眸子裏似乎多了幾分恍惚，抬起頭環顧了一圈這讓溫柔讚歎不已的宮殿，“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