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小公子,我想見一下慕容公子。”東風閣門外,瑞珠看著眼前明明長了一張精致可愛的臉,卻如同修羅一般麵無表情的半大少年,忍住心裏頭的恐懼道。
韓莫淡淡的打量了瑞珠一眼,眼裏閃過一絲冷笑,轉身朝裏頭走去。
瑞珠一愣,心裏一緊,卻還是忍住回去的衝動,不論如何,她還是要將小姐留給慕容公子的信交由他的。
韓莫一進到裏屋,步子輕緩的落在慕容清風的身後,一雙圓溜溜的眼睛閃了閃,正要說話。
“讓她進來罷。”慕容清風從容的翻了手裏的一頁書卷,不動聲色道。
韓莫看不清他眼裏的神色,眸子閃了閃,一股複雜之色瞬間從心裏油然而生。
自家大哥看書,向來是心無旁騖的,隻是那個丫頭在外麵說的幾句話,大哥竟然是聽到了嗎?
嘴角動了動,韓莫還想說道什麼,卻終究沒有再開口,默默地朝那道身影點了點頭,轉身出去。
大哥說的,他就是要去做的……
韓莫有一種感覺,在自從那道聖旨傳下來後,他的大哥,又變成了以往在家裏時的那個大哥。
甚至……連話兒都不願同他多說。
“韓小公子?”瑞珠看到那道重新出現在門口,屋裏的光從那人的身後透了過來,半個身子隱藏在黑夜中,隻覺得遍體生寒。
韓莫乜了一眼眸子裏頭滿是希冀的女子,點了點頭。
瑞珠心裏一喜,握了握拳,跟著韓莫朝裏頭走去。
走進去之後,瑞珠才想起,這竟然是……她第一次來東風閣。
而她的小姐,似乎在慕容公子住進來後,還不曾過來罷?
都是慕容公子來的她們南意閣。
走了幾步,韓莫的身子半倚在門上,不再動了,抬了抬下巴,手裏不曉得何時多了一把匕首,在火光與黑夜的籠罩下發著幽幽的光芒。
韓莫道:“大哥就在裏頭,你去罷。”
瑞珠正要道謝,幽幽的聲音再度在她的身後響起,“還有半個時辰大哥就要歇著了。”
愣了一下,瑞珠怔怔地看了韓莫兩眼,掩去心裏的震動,點了點頭。
似乎,這個韓小公子於她,又或許於小姐都頗有敵意?
但願是自個兒想多了罷。
她尋這個時辰過來,不就是因為這般夜了,府裏的人大多都歇下了嘛?
若是讓人發覺她竟然夜入東風閣,便是百口莫辯,定然會掀起軒然大波。
腳步往前踏了一步,瑞珠突然停了下來,轉過頭,看著那垂首把玩著匕首的人,定定道:“我至多隻需要一刻鍾。”
把玩的匕首似乎停滯了一下,繼而再度旋飛起來,韓莫從嗓子裏發出了一道沙啞的聲音,“嗯。”
抬頭看了看天邊露出那道如同彎刀般的月,韓莫的眸子閃了閃,嘴角突的發出一聲嗤笑。
這葉府裏頭的人,皆是討嫌得緊!
瑞珠一進去,便看到一襲白色的身影坐在桌邊,一手執書,一手靜放在桌上,不遠處是一盞燈盞,在泛著黃色燈光的照射下,這樣的男子眉目如畫。
瑞珠心裏一突,猛地垂下了頭,輕輕喚了一聲:“慕容公子。”
“嗯。”修長的手指再度翻了一頁書卷,不疾不徐的用一旁的石隔壓住一頁書角,然後緩緩地轉過頭,“何事?”
男子的動作優美如畫,聲音溫潤和煦,但瑞珠卻從心底裏察覺到了一絲絲疏離。
心裏歎了一口氣,又猛地鬆了一口氣。
果然,慕容公子於她家小姐是不同的。
“慕容公子,這是小姐留下的,讓奴婢給送過來。”瑞珠從袖口裏帶出一個信封,走上去,緩緩地放在桌上。
那鳳眸下深邃的眸子似乎閃了一下,瑞珠不曉得是自個兒眼花了,還是當真如此,她似乎看到那人似乎笑了。
該不是的,慕容公子的笑,向來是掛在嘴邊的。
隻是方才的感覺,於她而言是如此的強烈,讓她不願意去相信,這僅僅隻是自個兒看花了眼。
修長白淨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碰到那信封上,慕容清風點了點頭,了然了。
他曉得,這個丫頭今日一大早便出去了,即便……這個事兒,便是葉府之人曉得的也不多。
“你家小姐可還有說何事?”將薄薄的信封捏在手裏,慕容清風輕笑一聲,心裏卻是在感覺這個裏頭的重量。
瑞珠一愣,嘴角抿了抿,心裏徘徊了一下,不曉得小姐在將這封信裝進信封時苦笑著說出的那句“於他,倒是比自個兒所想的還要在意一些”,算不算得上數?
“嗯?”看到瑞珠不說話,神色卻有些遊離,慕容清風眸子閃了閃,從喉嚨裏發出了一道聲音。
瑞珠身子一顫,這才發覺自個兒竟然不知不覺間在這個人麵前出了神,當即不由心裏有些戚戚然。
咬了咬牙,瑞珠想,這句話,它說與慕容公子曉得,該是無甚大礙的罷?
“小姐她,她說……於慕容公子,她比自個兒所想的竟是還要在意一些。”咬了咬牙,瑞珠不大的聲音在悄無聲息的黑夜的屋子裏卻是格外的清晰。
慕容清風呼吸一滯,手指一動,嘴角勾了一道弧度。
眨眨眼,瑞珠想要去瞧清楚這道笑容裏頭究竟有些什麼,卻發覺自個兒竟然疑惑了。
似乎,有欣慰,有欣喜……還有嘲諷?
“嗯,我曉得了。”慕容清風江心裏泛起的心緒壓回心底,淡淡的點了點頭,“告知你家小姐,我曉得了。”
瑞珠心裏大汗,這句話,是她聽到的,可不是小姐讓她轉告給慕容公子的,這要如何告知小姐“慕容公子他知道了”啊?
歎了一口氣,瑞珠果斷的這兩句話全然壓在了心底。
今夜,她隻是來送了信,什麼別的話都沒有說道。
慕容公子也同樣,隻是接了信,別的什麼都沒有多問。
瑞珠在心裏如是告知自個兒。
外頭夜裏有些清涼的風拂過瑞珠的發絲,讓她心裏終於鬆了一口氣。
回頭看了眼裏頭,瑞珠搖了搖頭,慕容公子這般人物,恐怕也隻有小姐能夠與其談笑風生罷?
想想自個兒方才,即便慕容公子一臉的平靜從容,但自個兒可也是大氣兒不敢喘息一聲。
還是外頭的天兒好,即便是這般黑魆魆的,但莫名的瑞珠卻是心裏萬分輕鬆。
正要回去,一道鬼魅般的聲音陡然在身後響起,瑞珠心裏一顫,無可奈何的轉過了頭。
“韓小公子。”瑞珠恭敬有禮道。
她曉得自家將軍似乎於這個韓小公子很是看重,韓小公子陪著自家將軍每日清晨在後院裏練劍在葉府已經算不得是秘事了。
“告知你家小姐。”韓莫冷冷地看著眼前的這個人,眼裏沒有一絲多餘的情緒,“若有朝一日她辜負了我家主子的一片心意,我韓莫便是定然取她性命!”
瑞珠猛地一怔,心裏頓時浮現出一種怪異的情緒,不由也多了幾分怒火,“這句話,還是請對著慕容公子去說道罷,若是有朝一日,慕容公子負了我家小姐,我瑞珠就是拚了性命,也要為小姐討回一個公道!”
瑞珠聲音很小,但話卻很是堅決。
隻是,心緒起伏的瑞珠,沒有察覺到方才韓莫話裏頭說的,不是往日的“我家大哥”而是一個生分的“主子”。
韓莫從上至下打量了瑞珠一眼,嗤笑了一聲後便揚長而去,“就憑你?”
瑞珠看著那道瞬間消失在夜色裏不見的身影,咬了咬牙,心裏說不出是什麼滋味,捏緊了拳頭,跺了跺腳。
不錯,現下她是做不到,可若真有那麼一天,她瑞珠便是不要了性命,也定然要做到!
小姐說過,世上沒有絕對的事,更加沒有永遠辦不到的事兒!
再度看了一眼依舊還有些燈光的東風閣,瑞珠輕歎一聲,轉身往那沒有自家小姐的南意閣走去。
也不知將軍下了怎樣的命令,小姐的南意閣,府裏竟是沒有幾個人接近了。
便是南意閣裏頭別的那些個被小姐留下來的人,也都隻守在了南意閣的外頭。
燈光下,慕容清風緩緩地拆將著手裏的信,嘴角是一道淺淺的弧度,斜飛入鬢的眉下幽遠深邃的鳳眸平靜的落在手裏的東西。
緩緩展開,過了一會兒,慕容清風輕笑一聲,將手裏的信放入不遠處的火盞上,看著那火信子一點一點將其吞噬,緩緩地搖了搖頭。
不是第一次拆開這個小女人的信了,心境卻是截然不同。
慕容清風輕嘲了一聲,莫非當真是自個兒太小心翼翼,這才讓這個小女人麵臨這般困境?
此去半月,歸來之時,定使君安心。
祖父那兒,已然說明,不會參與奪嫡之事,君大可隨性而為。
……
一句句,倒是交代了不少東西。
卻是少了上一次僅僅幾個字的纏綿與情深。
慕容清風嘴角勾起一絲玩味,從手肘邊的書卷裏翻開一頁,裏頭是一張小小的字箋,上頭的字跡秀美而從容。
在其旁,亦然還有一張。
不日歸,甚念,安
寥寥數言,如有萬千情緒。
掃了一眼,慕容清風再度將其合在了書裏,身子一正,鳳眸裏便又是深邃得讓人不敢逼視。
“阿莫!”陡然
清潤的聲音在屋裏響起,卻如同鬼魅一般讓人心驚膽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