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料子,你明日送到錦繡坊,至於身量……讓那裏的靈娘一早過來罷。”想起自家夫君交代的事兒,江老夫人有些無奈搖了搖頭。
“是,老夫人。”身後的嬤嬤輕聲一應,點了點頭,嘴角露出一絲笑容,“老夫人放心,小姐出嫁之日,定然會是美豔動人,今後和順如意的。”
輕笑一聲,江老夫人將愁緒壓在了心底,點了點頭,“嗯。”
過了一會兒,再道:“過幾日,陪我去香山寺敬個香罷。”
“是,老夫人。”身後的嬤嬤應了,扶起江老夫人的手進了裏屋。
正走著,江老夫人一頓,眉頭瞬間皺了起來,沉默了許久,道:“罷了,還是讓那丫頭回去罷,莫要跪著了,這夜裏也寒,長了記性就行了。”
“是,老夫人。”身邊的嬤嬤搖了搖頭,眼裏閃過一絲無奈,老夫人最是心善,到頭來,還是舍不得讓那個丫頭吃苦,讓小姐為難。
將江老夫人送入裏屋,伺候她歇下後,老嬤嬤轉身出了門,看著門前的一幕,整個人都是一愣。
“二公子,小姐,你們怎的還在這兒?”小姐她……她們明明是看著她回去了的啊,怎的還站在這個丫頭身邊。
而葉嫋嫋身後的,赫然是一臉無奈的葉二哥。
瑞珠聽了,心裏一驚,不由立馬回頭望去,看著那兩道站著的身影,先是愣了一下,繼而嘴角露出一個心滿意足的笑容。
葉二哥撇了撇嘴,看著葉嫋嫋輕聲歎了一口氣,抬頭翻了一個白眼。
還不是這個丫頭,走到了一半愣是要回來,說是不放心。
跪半個時辰罷了,有甚不放心的,葉二哥心裏想,更何況做錯了事兒,原本就該罰。
但看著自家小妹一雙幽中帶怨的眸子,葉二哥心裏一突,立馬跟了過來。
他可從未見過小妹這幅神色啊。
到了這兒,若非是他攔著,估摸著這個丫頭還得同前頭那個丫頭一起跪了。
那個丫頭當真是有這般好?值得她如此待她?
葉二哥心裏冷哼了一聲,若真是讓她跪了下去,這腿腳還要不要了。
“芝嬤嬤,你看……”摸了摸鼻子,葉二哥有些無奈的開口了,原本就想著進去求情了,讓小妹站上半個時辰,他可心疼。
歎了一口氣,芝嬤嬤眼裏閃過一絲詫異,卻還是點了點頭,對著瑞珠道:“起來罷,老夫人仁慈,今後回去好生照顧你家小姐,莫要再犯錯,若有下次,絕不輕饒。”
瑞珠聽了,連磕了三個響頭,站了起來,倒是也沒有跪多久,隻是腿有些麻,差點兒趔趄了一下。
葉嫋嫋一看,心裏一驚,就要上去扶住,被葉二哥一把拉住,搖了搖頭。
看了眼門口正靜靜望著她們的芝嬤嬤,葉嫋嫋了然,隻能夠將心裏衝動壓了下來。
直到幾人的身影消失在了夜色裏,芝嬤嬤才輕聲歎了一口氣,轉身朝裏頭走去。
總覺得,自家小姐對她那個婢子,似乎過於好了些……
搖了搖頭,罷了,若是忠心,也是無礙的,否則……想起那個人,芝嬤嬤眼裏不禁寒光一片。
好在那個人已經被將軍揪了出來,隻是即便是如此,想想也是一陣後怕。
跟在身邊這般久的人,竟然是在一直保藏禍心!
“瑞珠……”直到三人到了一處僻靜的路上,葉嫋嫋看著身後的瑞珠不禁皺了皺眉頭。
“小姐,我沒事兒。”眨了眨眼,朝自家小姐露出一個笑容,瑞珠輕聲道:“老夫人心善,這還不到半個時辰呢!”
看著一臉倔強的瑞珠,又看了一旁用眼神乜著自個兒的二哥,葉嫋嫋無奈的歎息一聲。
將葉嫋嫋同瑞珠送回屋裏,葉二哥摸了摸鼻子,聞著自個兒衣裳皺了皺眉,他今日可貌似喝了不少,莫非真是酒量見長?
嗤笑了一聲,葉二哥心裏打定了主意,在那個小子去了西北之前,定然還要多邀他喝幾次酒。
“瑞珠……”看著瑞珠明顯步子有些蹣跚,卻依舊強撐著笑容的模樣,葉嫋嫋的眼裏不禁多了幾分歉疚之色。
聽到到葉嫋嫋的呼喚,瑞珠回頭看了自家小姐一眼,當即心裏明了,眨了眨眼睛道:“小姐,我沒事兒,真的,你看。”
說著,還來來回回走了好幾步,跺了跺腳。
“你這丫頭……”歎了一口氣,葉嫋嫋轉身走到一旁拿了一個瓶子,“把膝蓋擦擦,免得明日起來難受。”
瑞珠看了一眼自家小姐手裏拿著的東西,眼皮子一跳,立馬搖了搖頭,“不,不用了,小姐,我真的沒事兒……”
這可是慕容公子給小姐的藥,她怎麼能夠用呢。
聽到瑞珠這般說,葉嫋嫋也不說話了,就這般靜靜地看著手裏的瓶子。
“小,小姐……”過了約莫半柱香時間,瑞珠有些忐忑地喚了一句,自家小姐這模樣,讓她有些後怕。
嘴角露出一絲嘲諷,前一世最後還是這個丫頭護著自己,到了這一世,這點兒小事,卻還是要她來承受嗎?
“瑞珠。”葉嫋嫋緩緩抬頭,輕聲道:“你本就是因我而遭受了這無妄之災不是?”
瑞珠眸子閃了閃,似乎自家小姐眸子裏多了一絲悲戚,當即心裏一跳,“小姐,我沒事兒的,能夠幫小姐承擔一點兒,是瑞珠的福氣。”
小姐於她那般要好,她做這點兒又算得了什麼?
“小姐。”沉了一口氣,瑞珠捏緊拳頭,猛地抬起了頭,“小姐信瑞珠,這般多事兒都讓我曉得,可是小姐……你說的我是無妄之災,而小姐你又何嚐不是?”
小姐要做的那些,她知,可她仍舊沒有看到小姐當真隨意傷害了哪一個人。
可是她的小姐,為何卻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逼著做一些不想做的事兒?
“小姐。”噗通一聲跪了下來,瑞珠一字一句道:“小姐所承受的,瑞珠不曉得,但是瑞珠曉得,能夠幫小姐承受一分,便不會讓小姐多為難一毫。”
“瑞珠,你起來。”手裏捏著瓶子,葉嫋嫋沉默地看著瑞珠,她早已經把這個丫頭拉進了局,竟是不知不覺讓她有了這麼沉的心思而自己卻還不曉得嗎?
“小姐若是能夠答應瑞珠,今後之事,讓瑞珠同你一道承擔,瑞珠才起來。”咬了咬牙,瑞珠難得的在葉嫋嫋麵前強了一次。
屋裏,頓時又沉默了下來,葉嫋嫋手裏捏著瓷瓶,冰冷的感覺讓她的心越發的清明。
許久,葉嫋嫋上前扶起瑞珠,輕輕地道了一聲,“好。”
從始至終,這個丫頭,沒有問過一句,為何葉嫋嫋要突然出現在那兒,將嫁衣的料子給換了……
燈火通明之處,男子含笑的看著眼前明顯臉色有些局促的人,輕輕歎了一口氣。
給自個兒倒了一杯酒後,抬起手,“這杯,本殿下先祝薛大人千金成為了二弟的皇妃。”
薛生戰戰兢兢的端起手裏的酒杯,碰了一下,哆哆嗦嗦的喝了。
到現下,他都不曉得自個兒來尋這個人,到底是對還是錯。
“酒已入腹,本殿下賀喜的話兒也說了,現在還是請薛大人說說,這般夜色將本殿下邀出來,所謂何事罷。”輕笑一聲,完顏仁柔美的眸子裏滿是精光。
原本還以為自個兒要去給他一點兒暗示,哪裏曉得這個人倒也識實務,曉得來尋了他。
隻盼是自個兒心裏所想的那個事兒罷,否則……
完顏仁眸子裏寒光一閃,眼前這個人還是盡早的解決了為妙!
薛生被完顏仁說得心裏一苦,不禁歎了一口氣。
三皇子府,大皇子府,說起來,如今他其實更偏向於三皇子的。
隻可惜,不曉得三皇子那邊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竟然閉門不見不說,還直接將他的請帖給拋了出來。
如今……便隻有四皇子和大皇子了。
四皇子……想起葉家的存在,薛生忍著心裏的膈應,這般久模棱兩可,如今四皇子身後有了葉家,豈還會看得上他?
更何況,不知怎的,每每一想到葉家,他便會不由自主的想起那個人,讓他心底發寒。
如今,思前想後,便隻有他大皇子一人或許還能夠投靠了。
更何況,這麼多年下來,大皇子在陛下心裏頭的喜愛,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便是宴席上那事兒,事後陛下便賞賜了大皇子不少奇珍異寶。
“殿下。”看著大皇子手裏的酒杯已空,薛生頗有眼色勁兒的將他手裏的空白玉酒杯給倒滿,嘴角露出一個笑容,“這般晚邀殿下出來,著實是有些無禮。”
完顏仁看了一眼外麵的天色,月已升得老高,藏在厚厚的雲層裏,隻露出一個牙尖兒,讓人不禁想要去扒開那層層黑藍色的雲。
就像是……他想要扒開許多人的心,看看他們究竟心裏在琢磨些什麼一樣。
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完顏仁斜靠在榻上,挑了挑眉。
薛生心裏一歎,有些無奈,卻也無可奈何,誰讓他走投無路了呢?
如今四位皇子都成了親,有了母族相助,若是他再不擇其一,隻怕等來的便是死無葬身之地了。
沒有人會讓一個搖擺不定,隨時會威脅到自個兒利益之人而存在不是?
垂了垂眸子,薛生緩緩起身,跪了下來,“微臣薛生,願效忠大殿下,助殿下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