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東風閣裏,韓莫看著坐在椅子上一手握著書卷,一手捏這一隻茶杯的白色身影,亮晶晶卻帶著三分陰沉的眸子閃了閃,垂首喚了一聲道。
點了點頭,慕容清風緩緩的放下手裏的書卷,輕輕地掃了一眼站在不遠處明顯有些不願意過來的少年。
“吃酒了?”明明是疑問的話語,從慕容清風的嘴裏問出來,卻是無比的篤定,甚至……他的嘴角都能夠看到一絲笑意。
韓莫心裏一突,點了點頭,不再做聲了。
他想,若是大哥要罰就罰罷,反正酒已經喝了,那個人的笑話也看了。
算是,值當了。
“嗯。”哪裏曉得,慕容清風竟然隻是蹙了蹙眉後不輕不重的應了一聲,“今後到了西北,你也是要飲酒的。”
將士們平日裏不能夠飲酒,但總歸飲酒之時會有的,出征前,慶功時。
大碗的濁酒,白瓷碗摔碎在地上的聲音,就如同那衝天的勢氣,與不悔的決心。
韓莫眼珠子一轉,垂了下去,他能夠告訴大哥,他喝酒隻是因為一個人讓他去喝嗎?
撇了撇嘴,韓莫沒有再說了,不管大哥心裏究竟清楚與否,沒有說出來,他又何必去自討沒趣?
輕輕歎了一口氣,韓莫突然覺得自家大哥似乎在不知不覺之間,仁慈了許多。
隻是這個仁慈,卻暗暗地蘊藏著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征兆,讓他有些發怵。
“大哥可是有何事兒嗎?”看著不再看書,就這般望著自個兒的人,韓莫心裏明白,定然是又有什麼事兒要吩咐他去做了。
“嗯。”輕笑一聲,慕容清風緩緩點頭,鳳眸裏頭卻是一點一點地凝聚了深色。
清風朗月般的聲音在屋裏響起,絲絲沙啞,七分低沉,竟是帶著別樣的魅惑:“那個事兒……不必再等,該出手了。”
韓莫眸子猛地一閃,平靜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孩子般的喜色,定定地點了點頭,“是,大哥,我這就去安排!”
能夠在他去西北之前將這個事兒了了,方才算是全了他在京師的一樣心願,否則他心裏仍舊有些不安。
就仿若,到了京師以來,他一點事兒都未幫上大哥的忙……
而讓他就這般去了西北,著實是有些不安,還有不甘!
“嗯。”嘴角露出一絲嘲諷,“原本還以為還要再等上一陣,倒是看不出現下便按捺不住了。”
看來,倒是薛玉兒之事刺激到了那個人。
如今,竟是這般慌不擇路了麼?
隻是……慌不擇路反而把自己趕上了窮途末路啊。
想起今早那個人同自個兒說的,慕容清風眼裏閃過一絲詭譎之色。
如今,這個三皇子倒也是個明白人。
“還有幾日,準備一下,去西北。”重新執起手裏的書卷,慕容清風淡淡道。
心裏一緊,韓莫嘴角抿成一條直線,“嗯。”
不到半個月了……
次日清晨,一趟馬車緩緩從葉家側門駛出,瑞珠靜靜地站在南意閣的門口,默默地垂了垂眸子。
於她的手心,是一個小小的瓷瓶,那是小姐昨夜留給她的。
小姐說,安心待她半個月的時日。
雖不曉得小姐究竟要去做何事兒,然而,既然是小姐說的,她聽著就是。
隻是……為何小姐今日卻是著了一身男裝出去。
在心裏告了一個安,瑞珠緩緩地走進裏屋,還有一封信,是小姐要她交由慕容公子的。
馬車裏,葉嫋嫋看了看自個兒身上的衣裳,不由輕笑了一聲。
及腰的長發已經被一根青玉簪挽起,束成一個發髻,露出了那張白淨的麵容。
飽滿圓潤的額頭下,是兩道秀氣而筆挺的眉,少了兩分女兒家的柔氣,多了三分男兒的豪情。
眉之下,一雙星辰冷月般的眸子,微微垂著,讓人看不清裏頭的神色,但卻如同有莫名的吸力,如同那深不可測的淵,讓人想要去一探究竟,即便……這是一個未知之地。
再往下,筆挺的瓊鼻,小巧而白淨,如玉琢,如冰砌,仿若一朵天山雪蓮,生在高山之巔,長於巍峨之上。
精致的下巴上,是一張紅潤的唇,唇角微揚,唇色光澤,仿若那剛剛從深井裏取上來,尚且帶著水珠的紅果。
情不自禁,便是想上去品嚐一下個中滋味。
修長的脖頸,泛著細膩的光芒,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仿若天鵝般優雅,又給人別樣的誘惑。
這般麵容,可傾國,可傾城,絕世之姿,魅惑眾生。
然而,終究讓人遺憾的便是……修長的脖頸下,明顯是一身男兒裝束。
白色的錦服,襯得此人更是氣質非凡,翩翩公子之態一覽無餘。
遠遠觀之,遺世而獨立,近而觀之,倒是莫名的有了幾分雌雄莫辯之感。
拂了拂寬大的紋銀絲細線的袖袍,葉嫋嫋的嘴角露出一絲淺笑,祖父可當真是什麼都替她考慮好了。
隻是不曉得這麼一身衣裳,又是從何處尋了來的。
一陣風吹過,掀起車窗布的一個角,絕色的容顏微微一露,瞬間便消失不見,繁華的街市,此情此景卻是不知落入了幾人眸。
讓人別不開眼……
不遠處酒樓的閣樓上,一間雅舍內,身著一襲淺藍色衣袍的少年靜靜地看著那趟不疾不徐離開的馬車,嘴角露出一個欣喜的笑容。
倒是不想,早些來到京師,竟是能夠看到這般精致。
隻是不曉得方才離開的少年郎,是哪一家的公子哥兒。
眼裏閃過一絲驚豔,少年眸子閃了閃,露出一絲意味莫名的味道,似乎……說是少年郎也不對。
輕輕歎了一口氣,少年頗有些遺憾的搖了搖頭,隻可惜,如今他有要事在身,不得隨意出走,否則,還真想追上那馬車,去瞧瞧究竟是哪一家之人。
嘴角撇了撇,少年輕哼了一聲,若是有緣,那個人,他自然還能夠外見到。
“小二,上酒!”啪的一聲將手裏的酒杯落在桌上,少年朝著屋外喊去,眼裏滿是霸氣。
聞聲而來的小二,看著眼前再度空了的幾壺酒,眼裏欣喜一閃而過,忙不迭的應下。
轉身去拿酒了。
這位小公子可是惹不得,也不能夠惹的。
第一日他便足足喝了六壺竟是還要酒,原本他還以為要醉上兩天兩宿呢,卻不想,第二日照舊起來,又同他要了六壺酒。
若非最初是他親眼看到這位小公子咕嚕咕嚕一個人瞬間灌了一壺酒下肚,他還要以為當真是有人拿了他家酒樓裏的酒去倒賣了呢……
小二搖了搖頭,歎了一口氣,有些心有餘悸,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有人這般能夠喝酒。
隻怕是……京師裏頭到了他們家酒樓的,沒有一個能夠喝過他罷?
而且,這位小公子的年歲,看起來分明並不大啊!
待得小二重新換了酒來,少年爽朗的一笑,伸手拋出一塊銀子,倒了一杯,喟歎了一聲。
這個時候,倒是真有些後悔沒有帶幾個人過來了,否則,就方才那個……也能夠讓人去跟跟了。
“小二,這幾日京師可有甚熱鬧的事兒?”突然,少年放下手裏的酒杯,眉頭一皺,輕聲問道。
店小二愣了一下,看著眼前的小公子有些疑惑,但轉念一想,又立馬明白了過來。
“小公子可是從外地來的。”小二眸子一亮,立馬問了起來。
“嗯。”少年嘴角彎了彎,露出一絲笑容,算是承認了。
“怪不得!”店小二哈了一聲,聲音也不由大了一些,“這位小公子你這幾日都在店裏頭喝酒,這事兒自然是不曉得了,如今啊……這外頭可都要鬧翻了,二位皇子殿下同時要大婚,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兒!”
少年手指一頓,眉頭一蹙,“兩位皇子大婚?”
“是啊!”看著少年當真不知此事的模樣,店小二更是興奮了起來,“這位小公子你可是不曉得,說起這幾位要大婚的皇子妃啊,才是最值得津津樂道的!”
“哦?”少年輕咦一聲,“怎麼個津津樂道法兒?”
瞪大了一眼,店小二倒吸了一口氣,“客官,你莫非當真是一點兒都不曉得?”
“當真是不曉得。”歎了一口氣,少年搖了搖頭,遺憾道:“我這背井離鄉到了京師,這不一來就到了你這酒樓嘛,心裏頭煩悶,這不,喝酒呢。”
說著,再度舉起了手裏的酒杯。
店小二眉頭一皺,看到少年如此。心裏不禁有了幾分感慨,當下搖了搖頭。“你還是莫要喝酒了,多出去走動走動罷。”
少年的手一頓,有些詫異的看了一眼,“別的酒樓夥計都巴不得客人多喝,你這店小二倒好,難不成不怕掌櫃的怪罪?”
撇了撇嘴,店小二搖了搖頭,他可不會告知眼前這個人,這個酒樓的掌櫃的就是他爹呢……
看到店小二這副模樣,少年哈哈一笑,直接伸手又翻了一個杯子,拍開一壇酒,倒了一杯。
眸子乜斜,“若是你敢,便坐下來喝上一杯,同我說道說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個津津樂發!”
店小二脖子一梗,看著桌上放在自個兒麵前的咽了咽口水,“你若是想曉得,其實還可以去下頭喝酒,下頭的人談得熱火朝天的大多是這些個事兒。”
“你若是不願,便罷,這酒我自個兒喝了。”少年搖了搖頭,長籲短歎道:“還以為你當真同往日裏那些個店小二不同了,倒是沒有想到,居然還是個沒膽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