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紅玉急匆匆跑來流溪閣報。
“老爺把老夫人院子後頭的那個小齋房騰了出來,讓那蘭姨娘住著,但其他的都沒聽說什麼,我問葉大夫,他也不同我說,隻說一切順遂。”
她心中埋怨著,這葉成誌,嘴巴也太緊了些。
安如霜卻點點頭,微微一笑隻道:“既是順遂,便不必再提起了。”
麻煩少一樁是一樁,此時也還不到追根溯源的時候。
安靈珊早早也派了人去打聽,秋月方回來,便被她抓著問:“老爺是怎麼處置安氏的?”
秋月還沒回過神來,喃喃道:“是,去了後頭的齋房……”
安靈珊咯咯一笑,不由道:“莫不是讓她後半輩子都誦經念佛,不再出門了?”
秋月呐呐道:“是蘭姨娘,夫人好像並沒有什麼事……”
“怎麼會是蘭姨娘?!發生了什麼事,你去那齋堂之中問過了嗎?”
安靈珊心中一慌,不明白怎的一夜時光之後,該受罰的人卻是調了個個兒。
秋月點點頭:“我已經去過了,但那齋堂前頭有老爺的人守著,不讓人進去,說是蘭姨娘身子傷了,須得靜養。”
但這般的話,兩個人心中都有幾分不相信,靜養是當真要靜養的,但哪有將一個小產的婦人弄到齋堂之中去靜養的?
安靈珊心中覺得不好,但又好奇為何無人來問,隻得滿心焦灼的等著。
過了半晌,回來的人隻有王大夫。
安靈珊見他回來,仿似看見了救星一般,抓著他的衣袖連聲問:“昨晚發生了什麼?那蘭姨娘不是小產了嗎?父親怎會讓她去往那齋堂清修?可是他們聽說了什麼?”
她一個接一個的問題連著落下來,那王大夫都不由往後退了一步,皺眉道:“既是小產,去齋堂清修不是正理嗎?”
這樣說著,他看向安靈珊,溫言勸道:“二姑娘如今懷胎時日尚淺,還是莫要擔心這麼多事,我看安大人與安夫人倒是極為寬厚明智之人,有什麼事,二姑娘還是不要輕易湊上前去。”
安靈珊想要的,不過是昨晚的答案,如今卻聽他一番說教。
她心中不免焦躁起來,攥緊手帕道:“我的家事,便不勞王大夫來操心了!”
說罷,便緊緊閉著嘴,顯然是不想再說一句話。
那王大夫看她如此,心中不由沉沉歎息一聲,便點點頭,往外頭走去。
他知道這位二姑娘想問的是什麼,但想起昨晚的事,他心中還是沉重不已,心頭不免便閃過四個沉甸甸的大字:技不如人。
此事怎說呢?
正是從昨晚的那個小瓷瓶說起,兩位大夫各執一詞,爭執不下,誰都說服不了誰。
那時夜色已深,安氏便想起霜兒交給她的瓷瓶,遂給了這葉成誌。
卻說葉成誌將這個瓷瓶拿在手中,開始還是心中疑惑的,但嗅到那裏頭的味道,他麵色一改,卻是帶了些笑意。
是師傅的手筆。
那王大夫仍是耿著脖子死鴨子嘴硬時,葉成誌便直接吞下了這一粒丹藥,隻道:“不若王大夫且為我把一把脈。”
王大夫憤憤道:“你既是大夫,又不會錯,自己怎的不為自己把脈?!”
葉成誌嗬嗬一笑:“醫人者不自醫。”
那王大夫這才僵著一張臉,伸手探了上去,不消片刻,他麵上的憤怒便轉而成為了疑惑,這疑惑愈發地凝重起來。
他抬頭看向葉成誌,仔仔細細地觀察,低聲問道:“你當真是……是個男子?”
葉成誌粗著嗓子哈哈笑起來,指著自己的胡茬,又道:“若是不信,王大夫不若隨我去裏屋一驗?”
王大夫麵色一黑,如此探了許久,這才緩緩地站起身來,看著麵前的葉成誌,微微弓下了腰身。
“老夫托大了,不過,我有一事不明,這是如何做到的?”
他很是奇怪,怎的竟是在一個男子身上,把出了喜脈……
葉成誌笑著搖了搖頭:“不可說,不可說,隻不過,萬望大夫能細細看看這姨娘的胎相,雖是顯示小產之相,您不如去看看她的肚子……”
醫之一事,嚴謹非常。
萬事皆可能。
經此一遭,王大夫也算是學到了一事。
這安家宅院總算是暫時平靜了下來,如此平靜之中,半月時光若白馬過隙,一晃,便已然到了年根兒底下。
安如霜白日尋找那藍鳳之子,夜晚便作為一隻貓,在燕地之中奔波。
實在是日夜操勞。
是夜,月兒高懸,涼風微拂。
燕地某大宅的房頂之上,一男子穿著破爛,坐在房簷上垂著一雙長腿,好不悠哉!
而他的身邊則是一隻雪白的異瞳貓兒,正蹲在他身側,一雙異瞳,竟是在這月華之中,透出了幾分凜凜煞氣。
“嗬,霜兒,你如今可是愈發地像一個將軍夫人了。”
安如霜反手一爪。
孟厲毫不在意,伸手捏住她的爪墊,將她攬在懷裏,一臉認真道:“霜兒,待我回去,你便尋個殼子附身如何?”
安如霜嘴角微抽,她若是能尋個殼子附身,第一個就要選孟厲的殼子,先虐他千百遍再說!
“你且想,雖為夫不在乎娘子是隻貓,但往後總是有些不方便的……”
他歎息著。
安如霜伸出爪尖兒,在他掌中寫字——如今對於寫字認字這件事兒,兩人已然是極為熟練了。
她微微笨拙地寫下四個字,想要羞辱他一番:世人眼光?
其中之意,自然便是——你既然在乎世人眼光,又何須稱一隻貓為娘子?
如此寫完,安如霜歪著小腦袋,眼神犀利地看著他。
孟厲嗤笑一聲,伸手揉揉她的腦袋,隻道:“世人算甚,不過塵埃罷了,你於我來說,才是亙古不變的明月。”
安如霜壓根兒一陣酸,輕蔑地看著他——心口不一。
“霜兒莫要疑我,我方才所說,俱是真的。我說的不方便自是有的……”
孟厲指天為誓,他唇角輕勾,麵上的疤隨著笑意微微拉長,看著懷裏的白貓,一臉的認真。
“你若是貓,我們以後可怎的生兒育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