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從小桃回到安府之中，便總是恍神，今日碎個杯子，明日摔個碗盞的。
如今過了幾日，安如霜體恤她，便不讓紅玉訓斥她，卻不想，這日屋裏剛熄了燈，外頭便有小丫鬟大叫起來。
瞬時引得整個流溪閣一片吵鬧之聲。
安如霜眉頭一皺，看向紅玉問：“出了什麼事？”
紅玉也是茫然的很，搖搖頭道：“奴婢去外頭瞧一瞧。”
如此，便匆匆往外頭去，卻碰上了銀子穿著鬥篷匆匆進了門。
紅玉隨口便問：“外頭這是怎的了，這個點了鬧騰什麼？姑娘正要歇下呢！”
銀子與她對視一眼，心中長歎一聲，卻是低聲道：“是小桃屋裏出了點事兒……”
紅玉大吃一驚，連忙問：“小桃，她出了什麼事兒？”
銀子瞧了一眼裏頭，聲音更是壓低了幾分：“姑娘可睡下了嗎？”
她如此一問，紅玉心中便了然了些許，拽著銀子往外頭走，外頭雪還沒化，兩人踩在雪地上，不由瑟縮著裹進了衣裳。
紅玉打著戰道：“這會兒不是剛要睡，就聽著外頭鬧騰，正讓我出來問問。”
“還是別跟姑娘說了，這會兒也沒什麼事兒了，隻是，今個兒晚上，小桃姑娘估計得與旁人擠一擠了。”
銀子往西廂那處瞧了一眼，低聲道：“她的帳子都燒了。”
“什麼！燒了？！”
紅玉一臉震驚，也踮著腳往那處瞧去，但可惜此時夜色暗沉，她也看不出什麼煙霧。
“趙小桃是個傻子嗎！”
銀子抓著她，努力給她使眼色，不讓她大聲：“別讓姑娘聽見！”
一邊又道：“人沒什麼大事兒，聽說是火爐外頭的罩子忘了，崩出來的火星燎了床帳，你也知道，這屋裏天幹物燥，但凡有點兒，便一發不可收拾了。”
紅玉咯吱咯吱咬著牙，心中恨恨不已，隻覺得小桃這個家夥，真是不拿自己的命當命！
“我去瞧瞧！”
她說著，風風火火便要往西廂去。
銀子一把拉住她，卻是道：“姑娘不是差你出來問？你且先去回個話，待會再去不遲。”
紅玉點點頭，便匆匆進了屋，安如霜見她遲遲未歸，已然坐起來想要穿衣起身出去瞧瞧呢。
“天色這樣晚了，姑娘又起來做什麼？”
紅玉笑嘻嘻地跑過來，將一旁的帷帳放下，放軟了語氣道：“方才不過是柳嬤嬤訓了一個小丫鬟，她打碎了柳嬤嬤給姑娘準備的宵夜……”
安如霜輕笑一聲：“我當是什麼事呢，你去跟嬤嬤說，訓斥兩句便算了，這個時間，也無需用什麼宵夜了，莫要再讓嬤嬤辛苦了。”
“哪能算了？姑娘這樣瘦，身子定是要補一補的。”
紅玉這樣說著，又道：“隻不過今個兒時間晚了，姑娘便睡吧，明日再給姑娘補上。”
逗得安如霜不由輕笑出聲：“今日未吃明日吃，這竟還有的補嗎？”
二人對視一眼，皆不由笑出聲來。
紅玉在此處看著自家姑娘睡下，這才熄了燈火，氣勢洶洶地出門去了！
她先是直奔小桃的屋子，雖是這段時日小桃並未在此處住著，但什麼東西都不曾短缺，還是如之前一般。
而此時，整潔齊全的屋子裏頭，還未進門，便聞到一陣焦糊味道，隻稍稍走進去，鞋底便被髒汙的井水染濕了。
其他的地方倒沒什麼，最要命的便是那張床，上頭的床帳被燒地剩下一半，床也變成了黑漆漆的顏色，本來溫暖的床鋪之上，如今卻滴答滴答落著水，看著一副淒慘樣子。
銀子看她麵色愈發地差了，一雙大眼睛瞪著，好像金魚一樣，料定她定然是生氣了，便在一旁不住的勸慰。
“如今人沒什麼事，這便是天大的好，咱們不跟姑娘說，這兩日便讓小桃跟我擠一擠就行了。”
紅玉搖搖頭：“你護她做什麼啊！她現在在你屋裏呢？”
銀子不知她要作何，茫然地點點頭，又道：“她方才嚇地不輕……”
“我瞧著，她就不會害怕！”
紅玉忿忿地往外頭走，嘴裏一邊說著：“要不然，能成這樣嗎！”
銀子的屋離著這地兒並沒有多遠，二人匆匆走了十幾步就到了，剛到門口，紅玉便聽到極低的啜泣聲從屋裏傳出來。
瞬時便氣不打一處來，氣衝衝地走過去，伸腿便把門踹開了！
“哭哭哭！你現在哭什麼哭！”
打眼便見這小桃身穿著被熏黑了的中衣，頂著一張髒亂的臉，身上不過就披了一個鬥篷，坐在角落裏。
本來還是打著來到這處興師問罪的，見她這幅模樣，紅玉心裏的氣便消了一大半，走到她跟前，忿忿地轉了兩圈。
想要罵她，卻到底沒罵出來，最終隻是氣不過地說了一句：“你想想，這還是趙小桃嗎！”
“為了一個男人，又不是什麼多好的男人，你便這般……”
紅玉咯吱咯吱咬著牙，怒氣衝衝道：“你若是死了，讓姑娘如何做人？將你帶回來，卻將你逼死了？你若是不想回來便不要回來，何必要回來陷姑娘與不義！”
“我沒有！”
趙小桃一張髒亂的臉，淚眼朦朧道：“我這條命是姑娘的，自然說什麼，便是什麼，我從未為了什麼人要死要活！”
這兩個人脾氣都是爆竹一般的，碰到一塊便必然得炸。
“嗬！沒有要死要活？那你真正要死要活的時候，估計便不是燒自己了，就得把整個流溪閣給燒了？！”
紅玉憤憤然瞪著趙小桃：“是，姑娘讓你回來，但強迫你了嗎？你不說他不留，你人回來了，魂還在那兒呢！你要不就不回來，你說說你這幾日，給姑娘添了多少麻煩？”
趙小桃垂下頭不說話。
紅玉急喘了一聲，又道：“要是你覺得這流溪閣你待不住，明個兒你便去跟姑娘辭別！你若有自己的主意，姑娘定然不會強留你。”
過了半晌，紅玉起身想離開。
趙小桃這才緩緩開口：“我不想走。”
她本來將百味齋當做家，但程功不要她，如今除了姑娘，又有誰願意留下她呢？
紅玉轉頭瞧了她一眼，卻是直直便往外走去。
“你若不想走，就應拿得起放得下！別弄出這些幺蛾子，讓姑娘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