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如霜心中一驚，遂握緊了拳頭看向洛曲，半晌，她才低聲問道：“那……果然是五石散嗎？”
她早早雖是這樣想過，但很快便自己將這個想法推翻了，太子的症狀確實與五石散相似，但五石散的味道……
味道？
她鼻端好似又縈繞起那淡淡的花香味道。
是了，這便是掩蓋五石散的煙霧罩。
洛曲隻是輕笑一聲，她歪著身子，靠在床邊上，沉沉道：“作為一個醫者，雖是須得望聞問切，但也切切不可被眼前的東西蒙蔽了，有些東西，外表變了，但骨子裏卻還是害人的。”
不過，這倒也怨不得這個臭丫頭，她以往可是不知服食過多久的五石散，如今這五石散的味道已然深入骨子裏，怎的拔也拔不出了。
安如霜喃喃道：“竟是五石散……竟是五石散……”
她麵色沉重，這五石散乃是以五石提煉，但其藥性皆燥/熱繪烈，服後使人全身發熱，並產生一種迷惑人心的短期效應，實際上是一種慢性中毒，這種毒，卻會漸漸摧毀一個人。
而服此藥後，必須冷食、飲溫酒、冷浴、散步、穿薄垢舊衣，如不散發，則須用藥發之，因稱五石散又稱為寒食散。
但這太醫為何卻要將五石散改變成為這幅模樣？他究竟是誰送去太子府的？！
她想的越多，心中便愈發地沉重，沉聲問洛曲：“師父可知曉這五石散的解法？”
洛曲緩緩道：“我倒是第一次見你對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如此上心。倒是讓我極想見一見，這女子究竟是何方神聖？”
她一臉玩味麵相安如霜，雖是一雙眼睛緊閉著，但那笑意卻好似是看透了安如霜一般。
安如霜心中咯噔一下，雖心知她瞧不見，卻還是下意識地擠出一個討好的笑容。
“師父說甚呢，不過是因為那女子能用的上，所以我便賣個好給她罷了，再說，那人凶得很，師父定然不會想要見她的。”
見？她要把誰弄來此處？
莫非還能讓性情暴躁的太子，換一身女裝前來麵見這位大神？
安如霜幹巴巴地咽了咽口水，決定誓死將此事瞞下去。
幸而洛曲隻是嗤笑一聲，不在乎她的小心思，也並不在逼問下去。
“五石散無解。”
如此簡簡單單五個字，卻是將安如霜的希望瞬時便粉碎了。
她愣愣地看著洛曲，喃喃道：“不……不可能！五石散既是毒藥，便必然會有解藥！”
洛曲緩緩支起身子，輕笑道：“解藥？你說他是毒藥，他也算是毒藥，你說他不是毒藥，他卻也不過是斷腸人的一杯酒罷了。早用早托生，自是爽快。”
如此說著，她揮揮手，淡淡道：“且滾吧，我還得休息呢！”
如此說著，她順手便拿起了一個小小的木塊，又重新雕刻起來。
安如霜看著她，心中的焦慮一時都湧上來，過了半晌，她卻並未問什麼，隻是腳步沉重地往外走去。
洛曲此人雖是古怪，但在這等醫藥之事上，卻從未騙過她，而這次，亦沒有什麼必要誆騙她。
她心中沉沉，一雙眼睛盯著地麵，竟未曾看到一旁的顧婆婆。
“丫頭？”
安如霜一怔，抬起頭來，茫然地看向她。
外頭隻有顧婆婆一個人，約莫川穹已然歇下了，顧婆婆走過來，一雙手搭在安如霜的肩背上，低聲問：“出了什麼事？”
她倒是從未見這丫頭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樣呢。
這丫頭昏迷那許多日，複而來到此處之後，還仍是笑語晏晏的，麵上一派明朗。
安如霜看著她，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她到底還是晚了一步，沒能將太子救下來。
朱瀚還會仍同以前一樣，殺太子，承皇位。
在這個盛都，她也不過隻是一隻無足輕重的螻蟻，掀不起半點風浪。
但這些，她又該如何對旁人說呢？
“無事。”
安如霜喃喃道，她抬頭看了看被烏雲掩住的明月，歎息道：“時候晚了，我得回去了，嬤嬤莫要送了。”
顧婆婆不由笑：“哪裏來的嬤嬤，你這丫頭，是不是又犯傻了？走罷，我送你出門。”
如此說著，便牽著她往門口走去。
她心中還以為，安如霜還是因為他們要離開之事，才如此失落呢。
馬車伴著黑沉的夜色，疾速行駛著，路上也空蕩蕩的，看不到半個人影，隻能偶爾聽見遠處傳來的梆子聲。
直到紅玉在外頭喚她，安如霜才回過神來，她一路上不知想了多少，若是太子死去，又該如何……
但不管怎樣算，卻都是死路，這種後果，直讓她心中焦躁難安。
紅玉眼巴巴地看著她，見她沒甚反應，麵上多是沉重模樣，連忙問：“姑娘這是怎的了？”
怎的出去一遭，如今卻是變成這幅模樣？
她看向一旁的王六，王六也甚是無辜地搖了搖頭，表示不清楚此事。
紅玉狠狠剜了他一眼，而後麵上帶笑衝著安如霜伸出手：“姑娘，奴婢先背你下來吧，咱們有事回屋裏說，這外頭太涼。”
安如霜沉沉歎息一聲，二人便如此回了流溪閣。
流溪閣中漸漸開始布置起來，外頭掛上了一串小小的紅燈籠，將要過年了，整個安府中，都是一副紅彤彤的色彩，看上去倒覺暖心。
“姑娘，你若是有什麼事兒，一定要說出來。”
紅玉轉頭看她一眼，笑嘻嘻道：“姑娘不是說過嗎，這三個臭皮匠，還能頂個頂個……什麼豬……”
銀子在一旁給安如霜梳頭，聞言卻是不由笑起來：“姑娘說的是諸葛亮，可不是什麼豬！”
紅玉無奈地撓了撓頭，隻道：“差不多，都差不多的，你莫要曲解我的意思，不管是頂個豬還是頂個諸葛亮，也得姑娘說出來，不然，可是什麼都頂不了的。”
她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安如霜卻是被逗得笑出聲來。
“好了，你們莫要貧嘴了，紅玉，且去把我的醫書拿來。”
紅玉應著聲，又問道：“小姐要哪一本？”
這段時日，小姐得來的醫書確實不少呢！
“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