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鐵是個鐵匠,但也不單單隻做過鐵匠。
他還殺過人,很多很多人。
他記得最清楚的一次,就是他手中的鐵榔頭直接越過三個人扔出去,直接砸在一個惡霸的腦殼上,鮮血濺出三尺高,後來他便有了一個名號——閻王帖。
閻王讓你三更死,誰敢留你到五更。
他好奇心不強,所以才能避過許多危險活到現在,不過現在也身陷囹圄,擇日問斬。
今日重牢之中先是拖來了一個人,後來又來了一個女子,兩人悄聲對話到現在,他終是忍不住插嘴,他實在想瞧瞧這個女子。
安如霜看著他,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這人似鬼非人,渾身透著一股凶悍氣息。
但就在她退後的同時,鐵鏈發出一聲錚鳴,那人走到離著這牢籠還有三步的時候,便停在了原地。
安如霜仔細一瞧,卻見那鐵鏈的源頭原是深深地嵌入牆壁中的,他走到此處,已然到了盡頭。
知曉他不可能再走過來,安如霜才深深舒了一口氣。
而後,她眸中帶著微微好奇,輕聲問道:“你也認得昌王?”
看來還是敵對關係,不然又怎會落得如此境地?
閻鐵又是哈哈一笑,鐵鏈隨著他的身子的動作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
“這種時候,你不該問我是何人嗎?”
他笑著這樣問道。
安如霜沉沉歎息一聲,緩緩道:“我不必知道你是何人,因為,我向來不太愛做替人收屍的事情。”
她並不想認識這個男人。
這話實在是得罪人,但是卻也是實話。
香姐知道這邊兒都是關押重犯的地方,大部分的犯人應當都是一死,隻不過有早有晚罷了。
這樣想著,她覺得旁邊的兄弟,大約會橫眉怒目地將這不知所謂的小丫頭罵上一通。
但是,令人驚訝的是,她卻聽到一陣令人心顫的大笑聲。
閻鐵哈哈笑起來,看著安如霜,搖搖頭道:“你知不知道,若我在外頭,你現在就已經是個死人了。”
安如霜不動聲色挑了挑眉頭,仍是淡淡道:“你現在定然出不來,不是麼?”
閻鐵臉色赫然沉下來,他像一頭將要撲過來的雄獅,除卻這隻獅子如今髒的離譜的穿著,倒是極威懾人的。
安如霜也沉默著看著他,而後,她轉身便要離開。
她如今的時間甚是寶貴,若是浪費在一頭髒獅子的身上,實在是可惜。
閻鐵見她轉身就走,連忙想抬腳追過來,但又忘了自己還被鐵鏈束縛著,差點便摔了個大馬趴,隻能連聲叫著。
“喂!臭丫頭!你給勞資等等!”
安如霜冷哼一聲,腳步不停。
閻鐵急的直冒汗:“你不想知道更多的東西嗎?給我一壇酒!昌王的消息,我都知道!”
安如霜腳步頓了頓,頭都未轉,便道:“我對昌王不感興趣,他的膽子不足以屠人全家。”
閻鐵眼見著希望在自己眼前溜走,便咬牙切齒道:“你今日若是走了可不要後悔!昌王是不敢殺人,但若是事關二皇子,那可就不一定了!”
這下,安如霜確實是一步也走不動了。
朱瀚與昌王能有什麼幹係?
好像有一隻大手緊緊抓住了她的心髒,她屏住呼吸,想要聽一聽這個男人說什麼,但閻鐵卻像是早已知曉了她的想法,如今竟是什麼都不肯說了。
香姐也眼巴巴地瞧著安如霜,心中隻想讓她回去問問,香姐是怕死,但人的好奇心可不是一個‘死’字便能打消的。
安如霜最終還是沒有回去,隻是隔著牢籠緩緩道:“你若是當真知曉,如今又怎會落到如此境地?”
秘密被人知曉了,那便不是秘密了。
為了保護秘密,那麼知曉秘密的人,隻有兩個下場。
第一便是死,第二便是榮華富貴的奉養。
這人來到了牢中,但卻未死,看樣子,也不像是被榮華奉養的,不然又怎會為了一壇子酒,廉價出賣秘密呢?
故而,安如霜不信。
閻鐵狠狠啐了一口,用惡狠狠的幾乎想吃了這醜丫頭的語氣說:“勞資以前可是昌王的貼身侍衛!這樣你總信了吧?!”
陰暗的牢房之中,昏黃的燈光照亮了安如霜麵紗之下微微翹起的唇角。
她不疾不徐地走回去,閻鐵一張臉急的赤紅,加上一頭亂發,愈發像一隻怒極的雄獅。
“你知曉了說不得的秘密,定然便會死在當時啊!他又怎麼可能將你關在這處?”
安如霜歪頭看著他,明亮的眼眸中皆是好奇。
這話實在是狠辣的很,但經她這番柔軟的語氣說出來,卻好似是理所當然的處理方式。
閻鐵心中暗暗嘖了一聲,咕噥著道:“真是個無情的丫頭。”
他還未曾見過哪一家的閨閣小姐這樣大膽,不止自己出入重犯牢房,還能這樣麵不改色的談論麵前人的生死。
說不定,她對自己的生死也不怎麼在乎。
這個閻鐵便想錯了,安如霜著實是惜命的很。
“我可不是因為這個被關進來的,昌王那老東西看上一個丫頭片子,不巧遇上了個對手,是個有家世的後生,那老東西不好親自出馬,便讓勞資帶人去,誰知道這老東西手底下的手太黑,那後生就死在了這一遭,沒人擔著,就落在了勞資身上。”
這樣說著,他又哈哈笑了起來:“當初就該在大街上把這老東西的醃臢事兒都說出來!讓他也知道知道什麼叫萬眾矚目!”
安如霜看著他,緩緩道:“你若是那時說了,怕是當晚便要死了。”
閻鐵斂了斂笑容,而後才正色道:“丫頭,記得拿酒來換。雖說勞資要死了,但是這酒,爺要最烈的酒!”
在這醃臢地方,他旁的都不想,就是死前想暢快的喝一場!
“如君所願。”
安如霜微微一笑,轉身看向香姐。
她又聽見了鐵門打開的聲音,知曉可能是那官差進來催促了,便俯下身來,迅速道:“若是他問起,你便將所有的事都推給昌王,切記!不知道該怎麼說的時候,也要提一句昌王,可明白嗎?”
昌王可是皇親國戚!
香姐滿麵震驚,結結巴巴問:“昌……昌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