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成誌隨之下了車,站在門前,看著黑色的牌匾喃喃道:“第一藥堂?”
福至心靈,便忽而想了起來,這個藥堂,他也是才聽師父說過不久,正是師父將那銀針傳給了安如霜之時,但他卻不知曉,這第一藥堂,竟是這般落魄的模樣。
安如霜直接走過去敲響了門,葉成誌便連忙跟在後頭,心中卻是也大致知曉安如霜是來到此處尋誰了,那日師父所提的,不過隻有一個名字——洛曲。
紅玉和小桃被安如霜強製塞在了車中等著,兩人雖說也為扁鵲先生著急,卻也知曉去了也是幫不上什麼忙,便隻能說兩句寬慰的話,乖乖地待在車上。
敲了半晌的門,安如霜才聽到門後響起些許腳步聲,這腳步聲聽著極為歡快,且不怎的沉重,緊接著,一個稚嫩的聲音便在後頭響起來:“是誰啊?今日第一藥堂不售藥,明日再來吧。”
是空青。
安如霜想著,張口便道:“空青,我是來找洛曲前輩的。”
那頭安靜了半晌,而後黑漆漆的小門被吱呀一聲拉開了一條小小的縫隙,一個白嫩嫩的小手抓著門板,探出頭來,見了安如霜,饅頭般白胖胖的小臉便皺成了包子樣兒。
“你怎麼又來了?”這個女人上次來了,便害的川穹哥哥很不開心,顧哥哥也不對勁,哼,都沒有人陪自己玩兒了!
安如霜不由苦笑一聲,看來她當真不怎的被待見,隻是身在此地,又怎可能再打退堂鼓,遂矮下身子與小蘿卜頭空青對視,不曾因為他是個小蘿卜頭而輕視他,卻是極為誠懇道:“空青,你認真聽我說,我這次來是真的要見洛曲,你跟川穹說,上次說的書信,我已經拿到了。”
空青被如此對待,不由有些不自在,圓圓的大眼睛看著安如霜,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識便往身後看去。
安如霜一同往後頭看去,卻見一抹青衫被風揚起,心中便霎時明了,高聲便喚道:“川穹,你既然已聽見了,我已然將書信拿來,求你讓我見洛曲一麵吧。”
過了半晌,川穹才出現在眾人眼前,他穿著青衫,青衫外是一層蟬翼白紗,仍是那般俊美,一副清雋少年的模樣,極為悠哉地緩緩行來,但眸間卻透著幾分焦慮。
他冷笑一聲問道:“你說什麼?”
安如霜看著他,又緩緩重複一遍,而後道:“你說過的,我拿來了書信,便讓我見洛曲,而且如今扁問先生遇到了難處,我必須要見洛曲前輩,商討……”
她話未說完,卻聽川穹笑了一聲,不是冷笑,而是嘲諷的笑容,在他那副俊美的容貌上,極為不搭。
“他遇到事情便來尋洛曲?當初洛曲到了絕境的時候,怎的沒見他伸出手來拉她一把?”
他說著便一副憤然模樣,高聲隻道:“你以為你拿到了書信,洛曲便能當真收你做弟子嗎!癡心妄想,她一輩子未曾收過徒弟,更不可能收下你!”
安如霜輕歎一口氣,聽見此話,反倒是淡然許多,隻道:“如今,我並不求她能收我,隻是扁問有難,你隻需幫我問一句,她見還是不見?我在此處等你,若她一句不見,我便即刻離開,且,永世不再踏入這第一藥堂的大門!”
如此說著,安如霜又輕笑一聲:“至於信,我可能不能交給她,便由你交給她吧!請告知她,扁問先生其實一直在碧湖畔等著,從未離開過。”
這樣說著,她伸手便將那封給洛曲的絕筆信拿了出來,遞給了川穹。
川穹將信直接攥在手中,砰的一聲將大門踹上,裏頭便再聽不見動靜了。
葉成誌卻是不由驚訝,旁人不知曉,他可是知道,安如霜對於學醫是多麼的執著,到了此時,竟是真的放出此等話來。
當真是成也扁問,敗也扁問。
葉成誌轉頭問她:“如果,我說如果,你這樣真的甘心嗎?”
安如霜知曉他說什麼,唇角微翹緩緩隻道:“我學醫,隻不過是為了救命,你可曾聽說過,為了學醫,卻將人命置於身外的?若是連重要的人都保不住,那學醫還有什麼用?而且,就算洛曲不收我,不是還有你?我便委屈委屈,換一換師父。”
她倒是頗有幾分江湖女子風範,葉成誌也是笑起來,點點頭笑道:“如此可當真是十分委屈大小姐了。”
二人不由相視而笑。
正如此說著,卻見天空之中一道銀龍赫然劈下,伴隨著炸響的雷聲,整個陰沉沉的天都被這銀龍照的亮堂堂。
但不過兩三串雷聲響起,天空之中就愈發陰暗起來,又一聲炸雷響起,隻聽地上便響起了啪嗒啪嗒的雨點兒聲,雨點打在人的身上,冰涼涼的。
隻不過瞬時的功夫,大雨便傾瀉而下。
安如霜隻見過漠河的綿綿細雨,這還是第一次在盛都看見下雨,卻不知曉,這盛都的雨如此豪邁,仿若潑水一般,不間歇地落下來,放眼看去,便隻能看得到雨幕,甚麼都看不清。
小小的飛簷下頭容不下兩個人,葉成誌便往外退了些許,讓安如霜能整個兒人待在這飛簷之下,不多時,他的衣裳便濕透了。
安如霜卻是勸道:“你且先去車上等著,待會兒若是他來了,我喚你便是。”
葉成誌沒應,臉卻紅了,他是一個堂堂男兒,怎的能讓一個姑娘家來讓他?而且,這話不是應當自己來說嗎?反正衣服早早便濕了,再濕幾分也沒甚。
這樣想著便連忙道:“大小姐,你去車上,我在這兒等著!”
安如霜搖搖頭,很是堅決:“方才說了我在此處等,便應當在此處等,不可食言而肥。”
聽她如此說,葉成誌也不再說什麼了。
紅玉和小桃抱著鬥篷下了車,兩個人跑到安如霜身旁,將絲毫未濕的鬥篷披到她身上,揚言也要在此處等著,卻被安如霜攆了回去。
便是站在飛簷之下,雨滴也是伴著邪風打在她的背上,讓她不由一個激靈。
過了一刻,兩人在雨中被凍得麵色蒼白,這時,那黑漆漆的小門也在裏頭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