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2章 複雜的情緒

第682章 複雜的情緒

餘淮知道,他已經完成任務,很快便要離開這裏。

可他沒有想清楚,酒鬼老者所說的影響深遠的因果,究竟在哪裏。

“你說的是如玉嗎?我和她……”餘淮欲言又止。

老者搖了搖頭,抬手指了個方向:“他就站在仙塔下,曾經與你有過一段糾葛,隻是你並未注意到他。”

那是禦獸宗的方向,可餘淮還是不知道,老者所說的人究竟是誰。

靈獸仙塔下,一片蕭瑟,枯葉紛飛,望不見半個人影。

禦獸宗遷至長城,仙塔也已經認鹹魚為主,曾經的熱鬧隻存在於記憶中。

餘淮漫步於此,追憶曾經,最終化作一聲歎息。

突然,餘淮的腳步停下,望向仙塔下的某個台階,在那裏,有位風燭殘年的瘦弱老人正孤獨地坐著,看到餘淮後,幹裂的嘴唇顫動著張開。

“我一直覺得很奇怪,為何我會對一個突然出現的女子如此動心,以至於陷落在無邊無際的痛苦中。

一點一點被黑暗吞噬,受盡折/磨。餘淮,我恨你啊,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都恨之入骨。

但無盡歲月過去,一切都化作煙雲,似乎也已經帶走了我的憤怒。我開始思考這一切的緣由,去推敲,去尋找那被埋藏在角落的點滴線索。

可是這段因果,我還是沒能理清,即便到了現在,一隻腳進了墳墓,我也不得不承認,我注定會帶著疑惑而死,無人能將我拯救。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人生吧,明明隻是一個答案而已,卻絕望到讓人不敢奢求,實在是荒誕而又可笑。

不過話說回來,這個世界上又有多少人能明明白白地死去呢?要麼被蒙在鼓裏,要麼死得稀裏糊塗。”

“餘淮,你應該也看得出來,我沒多久可活了。在死之前,我隻想問你一個問題。”瘦弱老人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來,用幹澀而沙啞的聲音說。

“你說吧。”餘淮歎了口氣是,說。

他已經認出了這個隻剩下一口氣的垂暮老者,他在無盡歲月前,曾是禦獸宗中當之無愧的天才,若不是田如玉橫空出世,他可能會驚豔整整一個時代。

即便他的光芒被掩蓋,他一路走來的風采也依舊會被記錄在某段曆史中——能從那個時候活到現在,他已經超越了絕大部分修士。

隻是,痛苦的種子在最開始的時候就被種下,他注定要迎來孤寂的遲暮,帶著疑惑和失落,一步一步走向冰冷的死亡。

“你到底是誰?”徐仞問道,眼中閃爍著複雜的情緒。

這種問題放在平時,餘淮或許會有無數種答法,但現在,他已經明白了徐仞的想法——答案,隻有一個。

“我是個旅人,走在不知名的路上,不屬於這裏,或許也不屬於我來的地方。”

徐仞閉上臃腫的雙眼,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勾下腰坐在台階上,兩滴渾濁老淚自眼角徐徐滑/落。

“餘淮,我以為時間已經衝淡了一切,但我現在才發現,我還是在恨你啊,恨到說不出一聲感謝。

死到臨頭,我才發現,我和絕大部分人一樣,自私而可惡,讓人厭嫌。但不管怎樣,我已經快要死了,時間隻能衝淡一切,而死亡,將會帶來徹底的毀滅。

我太老了,老到連墳都挖不動,求你把我葬在這片土地下吧,這是一個自私的人,作出的最後一個可惡的請求。”

徐仞死了 ,死得無聲無息。

飄飛的枯葉落在他的身上,一片接一片,直到快要淹沒他的身體,餘淮才恍然驚醒,將他從枯葉中拖出。

死亡啊,永遠是如此的輕易,卻又如此的沉重。

餘淮將徐仞埋在仙塔下的某塊土地上,等到要走時又覺得有些於心不忍,於是給他的墳上立了塊碑,在上麵刻下兩個大字:“徐仞”

餘淮走了,雖然悵然若失,但再也沒有回頭。

無窮歲月後,有一位少女尋到這裏,無意間發現這塊歪歪斜斜的石碑。

她撫/摸著石碑上那滄桑而有力的字跡,兩行清淚從眼中湧出,嘴中一遍又一遍地念著那個思念已久的名字。

她得走了,這裏雖然有他的留下的痕跡,但也已經是無盡歲月前的事情。

隻是,這塊石碑終究是觸動了她的情緒,讓她愛屋及烏,對石碑內殘存的孤魂產生了一種別樣的感情。

她伸出手去,將石碑內的孤魂撈出,放在一柄桃木劍上,隻見光芒一閃,孤魂被吸了進去,劍身顫動,恍若有靈。

從今往後,她依舊走在孤獨的路上,追尋著那個模糊的背影,但與以往不同的是,有一柄桃木劍護在她的身旁,披荊斬棘。

……

離開荒涼蕭瑟的禦獸宗舊址,餘淮心事重重,時而猶豫止步,時而堅定向前。

但最後,他還是長歎一聲,不再逃避,要坦誠地去麵對這一切。

隻是,田如玉好似消失了一般,再不見人影,隻留下餘淮孤獨地回蕩在這片寬廣而孤寂的世界,心中惆悵難解。

“她已經完成任務,離開了這裏。”酒鬼老者說。

餘淮點了點頭,他知道,他很快也會離開這個突如其來的世界,與田如玉再次相遇,至於那時候兩人要如何麵對彼此,隻能說,盡量順其自然吧。

“問吧,你心中還留著一個疑惑。”老者將酒葫放在地上,直起身來,對餘淮說。

“在進入這個世界之前,有個滄桑的聲音說,我走在這條道/上,卻看得不是那麼分明。我走的道,究竟是什麼?”餘淮問。

老者沉默片刻,娓娓道來:

“相信自己,是世界上最容易的事情,隻需要一個念頭足以。

但持之以恒地相信自己,堅定不移地相信自己,卻又是世界上最困難的事情,因為每個人自出生開始,就要經受這個世界永無休止的否定。

古來強者,無不是承受著世界的壓迫和他人的嘲諷,堅定自己的道路,披荊斬棘而行的人。

他們的意識已經足夠強大,能夠抵抗這個世界意識的衝擊而麵色不改,身形不移,但這還遠遠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