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成親之後,三朝回門。
清晨的榕輝苑,花殘雨落。
蘇顏坐在床上,一邊指揮楚晏把自己散落一地的衣裳撿起來扔在了簍子裏,一邊埋怨著楚晏:“我都說了今個要回家,你還非要胡鬧。”
楚晏剛剛和蘇顏成親,二十多年好不容易有了媳婦,難免有些食不知魘,他知道自己把蘇顏累著了,收拾完了衣裳就跟哄孩子似的把蘇顏從床上抱了下來去了浴房:“你泡泡澡舒緩舒緩,一會兒我給你上些藥膏,這幾日我去榻上睡。”
進了浴桶,蘇顏頓時感覺渾身都舒泛了,因著水溫雙頰微微泛紅,把楚晏攆了出去,叫了雲墜和柳香進來伺候。
安靖伯府,老夫人一早就起來準備好了一切,換上了新做的衣裳在花廳等著蘇顏她們回來。
隻是還沒等到蘇顏,晉陽長公主就先過來了。
晉陽長公主身穿一身藍色宮裝,步態優雅:“本宮心裏惦記著樂安,叨擾老夫人了。”
“不敢。”老夫人讓出了位置,對晉陽長公主道:“長公主殿下,您請上座。”
“您坐著吧,本宮隨意就好。”說著,晉陽長公主隨意坐了個位置,隔著麵紗看了老夫人一眼。她從前在這府裏做姨娘的時候,都不敢正眼瞧老夫人一眼,可現在……
看著周遭熟悉卻又陌生的一切,晉陽長公主心裏感歎萬分,當年那些不堪回首的事情也都湧進了晉陽長公主的腦海。若不是因為她的顏兒,這輩子她都不想踏進這個給了她無數傷痛的府裏半步。
好在蘇顏和楚晏很快就過來了,聽見了下人傳話,晉陽長公主眼巴巴的望著花廳門口,她這幾天都提著心,生怕楚晏欺負蘇顏。
蘇顏梳著朝雲近香髻,上麵的赤金步搖隨著蘇顏走動微微晃動,她臉上未施粉黛,眼角眉梢卻都透著桃色,楚晏和蘇顏兩人的手緊緊握著,走在一處仿如一對金童玉女,一看就知兩人感情甚好。
見到了蘇顏,晉陽長公主的心也就落了地。
看見晉陽長公主在屋裏,蘇顏驚喜不已,放開了楚晏握在一起的手給二人請了安:“祖母,義母。”在外麵,蘇顏一直叫晉陽長公主義母的。
楚晏站定作揖,隨著蘇顏叫道:“祖母,義母。”
“不必多禮,不必多禮。”老夫人笑嗬嗬的道。
晉陽長公主看著楚晏,也真應了那句話,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歡喜。
老夫人特意讓蘇景陪著楚晏說話,一是怕楚晏在府裏待著無聊,二是老夫人想讓蘇景在楚晏麵前露露臉,若是蘇景能得楚晏指導幾分,那是再好不過的。
蘇顏則是被晉陽長公主帶去了洗蕪院裏,一進屋,晉陽長公主就反手關了門,劈頭蓋臉的就問:“這幾日楚晏對你如何?”
蘇顏想也沒想的就回答道:“挺好的呀,您放心吧,楚晏挺知道心疼我的。”
聽蘇顏這麼說,晉陽長公主還算滿意的點了點頭,又問:“靜王和靜王妃對你如何?”
蘇顏不知道該怎麼說,一時間也沒回答。
見狀晉陽長公主就知道蘇顏和他們相處的並不愉快,當即囑咐道:“她們要是敢欺負你,你就派人打回去,有什麼事兒娘給你兜著。”
蘇顏笑道:“好好,都聽娘的。”
晉陽長公主極為緊張蘇顏,拉著她囑咐了足足一個時辰的時間才從安靖伯府離開,這時候也到了吃午飯的時候,老夫人準備了一桌極為豐盛的飯菜招待楚晏,待楚晏和蘇顏用完了飯,按照規矩,她們這時候也該回靜王府了。
隻是她一上午的時間都被晉陽長公主占著,蘇顏想多陪陪老夫人,就又多留了一陣。
蘇箋去山上祈福了,鍾凝因為蘇顏不在安靖伯府了也就搬回了百味堂,是以後院裏一時間隻剩下了蘇顏和老夫人兩個能說話的人。
老夫人臉上的笑容一直都沒消散過,拉著蘇顏問了她在靜王府如何,聽蘇顏說挺好的,老夫人滿足的頷首,不斷的囑咐著蘇顏:“你嫁去了靜王府就不比在咱們家裏,行事要小心謹慎才是,平時也不能再懶床了,每天晨昏定省可不能落下。”
“靜王爺和世子關係不好,你得從中調解,幫著世子盡孝道才是,靜王妃雖然不是你正經婆婆,可現在占著王妃的位子,為了不落人口舌,你也得裝出一副孝順模樣來。”
雖然有些觀念蘇顏不認同,可她怕老夫人傷心,也沒駁了老夫人的好意,隻裝作認真的聽著,一副把老夫人的話聽進心裏了的模樣,其實壓根就是左耳進右耳冒了。
老夫人知道蘇顏懂事,也就不再說了,轉而道:“靜王世子也二十多了,你現在早日為靜王府開枝散葉才是正事,不拘男女,總要先生一個傍身,穩了自己的位子。至於你院裏的那些個丫鬟……”
許是年紀大了,老夫人有些愛嘮叨,蘇顏一直靜靜的聽著,偶爾應上兩聲。
沒過多大一會兒,就有丫鬟進來稟告:“世子妃,世子爺找您,現在在門外等著。”
蘇顏借著這個機會出了門透了口氣:“怎麼了?急著回去?”
“沒有,我有些事要辦,先出去一趟,一會兒回來接你。”楚晏道。
蘇顏也沒多想,隻說讓楚晏放心去吧。
楚晏目送蘇顏進了屋,出了垂花門就招來了連辛:“那邊都布置好了?”
連辛牽著馬道:“好了,人數摸清了,三十餘人,使箭,藏身在巷頭南邊的院子裏。”
楚晏頷首,從連辛手中接過佩劍跨在腰間,翻身上馬。
不消一會兒,就有一隊人馬從安靖伯府裏魚貫而出,楚晏騎馬在前,十數個侍衛守著跟在後麵的馬車,緩緩向東駛去。
楚晏坐在馬上環視了一眼四周,目光淡淡的往南邊瞄了一眼就收了回來,右手就放在腰間佩劍的手柄之上,渾身的肌肉緊繃,耳朵一直注意著周圍的動靜。
從安靖伯府出門一直到巷頭,眼見著隊伍都要離開這條巷子了,一切都很是正常。就在楚晏以為連辛的情報是否出現是失誤的時候,一陣密集的箭雨突然從南邊傾瀉而下。
其中最刁鑽的一支長箭,在亂箭的掩飾下,直奔楚晏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