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還記得。
那天清晨。
東方一諾一行人離開的時候。
天色灰蒙蒙的。
煙雨之中。
夏景寧也隻是將她們送到了城門口之中。
再往前走。
就不是自己該守住的界限了。
這樣的結果。
最好。
不是嗎?
望著那一行人遠去的背影。
夏瑞看向身邊的兒子,隻是輕輕的歎了一口氣。
“回去吧,你這雙腿,早年間曆經了不少事,再待下去,腿傷又該複發了。”
夏景寧點頭。
將馬兒調轉了頭。
往城中走去。
那背影。
盡顯失落。
夏瑞將馬車上的簾子放下。
回過頭的時候,見到欲言又止的夫人。
“夫人,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一切都過去了,是我們家景寧沒有福分,如今走到這一步,就像老祖所說,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他活該受著。”
“景寧這孩子也是可憐,他的腿也——”
“景寧這孩子驕傲,不過是一隻腿罷了,他從不會將自己的弱點展現在眾人之前。”
“郡公,為什麼不求求老祖,老祖神通廣大,你看,檸兒她都能為我們尋回來,景寧這條腿,若是有老祖的幫助,應該也是能保住的。”
夏瑞深深的看了其夫人一眼。
見自家夫人還是一臉疑惑。
他隻得道:“你真是愚蠢啊。”
“郡公?”
“你以為,以老祖那樣的人物,她會看不出來景寧這孩子腿的異常?哪怕他平時看起來再正常,在走路的時候,偶爾還是會露出端倪的。”
“郡公,您的意思是?”
“夫人啊,若是這位老祖真的是隻有良善,沒有手段之人的話,你認為,她能被寫進我們海靈國的第一族譜之中嗎?”
“老祖是善良,可是,卻不愚善。”
“你看老祖,雖然將檸兒送回我們身邊了,可是她該付出的代價,也都付出了,以後檸兒的人生,除了依靠我們,也別無她法了,老祖讓檸兒活著,一來,是為了圓我們老兩口的夢,二來,便是讓她餘生都在悔恨中度過。”
婦人驚詫。
“老祖怎麼會?”
夏瑞連忙搖了搖頭。
“該知足了夫人。”
所以。
就算是知道了景寧的腳有問題,就算老祖有辦法能夠將其治好,她也沒有插手。
婦人歎了一口氣。
聲音略顯幹啞。
“或許,這都是命吧。”
郡公說得對,他們該知足的。
這一切,對於他們而言,已經算是最好的結果了。
趙書寧一行人。
是走的水路。
她們一同上了船之後。
東方一諾便一直都悶悶不樂,也極少說話,但是好在,她雖然任性,但是對趙書寧,還是保持著對前輩的尊重。
因為身子不爽,趙書寧便讓東方一諾先進了船上的房間休息。
她則站在船前的甲板之上,看著這無邊無際的大海,發起了呆。
洛秋走近。
她道:“小姐對這東洲的小公主,似乎不錯。”
趙書寧看了一眼船艙的方向。
笑道:“談不上不錯,隻是覺得她可憐罷了,況且這次去東洲,我們各有所圖,幫她,也隻是順手而為。”
“小秋卻不覺得這東洲小公主有什麼可憐的地方,她從小就受盡了母親的寵愛,舅舅的疼愛,就連她的父王,也對她忌憚不已,她從小過著的,就是錦衣玉食的生活,比你那些兢兢業業的在府中謀生活,進退兩難的人來說,這小公主,算是幸運的了。”
洛秋說這話的時候。
思緒似乎是回到了很久以前。
趙書寧自是明白,洛秋所用來和這東洲小公主比較的人,就是曾經的她。
“小秋,你隻看到了表麵。”
趙書寧搖了搖頭。
表情嚴肅。
“小秋不懂。”
趙書寧道:“你活了這麼久,全盤心思都在布局上麵,對於這種皇宮裏勾心鬥角的事,了解得自然不多。”
“東洲,與其他七個國家都不一樣,在東洲,是以男子為尊,可是東方一族之中,嫡親的血脈之中,也就這東洲的小公主最為親厚,所以那東方一族的人,自然對她疼愛有加。”
洛秋不解:“小姐,這不正說明了她過得很幸福這一點嗎?”
“當然不是,東洲的形勢,我大概從東方那裏了解過一些,在東洲,所有人都覺得東方一族勢力極其強大,可東洲的王不是姓東方,百姓也一直認為,那東洲的王過得極其窩囊,就連自己的女兒,都沒有隨著自己的姓,反而還是跟著母姓,小秋,你想想,就算在尋常人家,那些男兒尚不能接受,更別說,那是帝王之家。”
“可我聽說,東洲的那位王,對著東洲公主的確很是疼愛。”
“疼愛?在我看來,其實不是,這東方一諾,與其說是那東洲王最疼愛的小公主,倒不如說,她是東洲王最有用的一顆棋子,是東洲王扳倒東方一族最有用的一步棋。”
東洲這些年。
越來越混亂。
這其中,雖然洛秋也起了一點的作用。
可是重點就在那東洲王,東方一族小心謹慎,但是勢力強大,他無法從正麵將其扳倒,就隻能利用百姓的力量。
所以。
王後生下小公主以後,他便主動讓其姓東方,一方麵,討好了東方一族的大將軍,另一方麵,也讓天下百姓覺得,這東方一族實在是恃寵生威,不將王家放在眼裏。
“東方一諾出生之後,那東洲王,的確是對其極好,幾乎是將宮中所有最好的東西都給了她,我聽說,就算是東宮的太子喜歡的東西,隻要是這東洲小公主看上了,東洲王也是要將它奪過來,塞給那東方一諾的。”
“若是他不這麼做,如何替東方一族樹立眾敵?”
“而且,若不是那王後沒有誕下兒子,你以為,那東宮太子,會落到其他族姓之人的手上?”
“小姐,你的意思是?就連東宮太子,也是那東洲王早早安排好的?”
趙書寧點頭。
“我隻是如此想罷了,這幾天通過那東方一諾,知道的越多東洲的事,對於那東洲的王,我就越發多了一絲忌憚,但願,這些都是我的胡亂猜測。”
要不然。
東洲這一碗水太渾了,她們想要找到靈魄的消息,隻怕會受到諸多幹擾。
“人心,真是可怕。”
“小秋,你要知道,溫柔鄉裏的暗箭,它的威力,遠遠比那明火之中的弓箭還要傷人。”
捧殺。
是最最不得罪人,卻又最傷人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