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涼趴在老爹身上撒嬌耍賴鬧了一會兒,總算是把冷嗖嗖的老爹鬧得多了幾分火氣。在夙九動手修理他之前,識趣地跳下去跑遠了。
接下來的兩天,夙涼先後去雷狼和沐依蝶那裏跑了一遍,看看他們到時會不會去參加楚離月的婚禮,以及有沒有什麼需要事先準備的。
如今獸族已經不是昔日的獸族,夜影帝君卻成了這大陸最巔峰的強者。幸虧是楚離月對獸族並沒有太大的恨意,所以這些獸族隻要不作死,努力表現,還不會被夜影帝君給滅掉。
所以楚離月和夜影帝君的婚禮,獸族既然能夠得到請柬,大半都是要精心準備前去祝賀的。
夙涼再跑一趟,也不過是做些準備,以備谘詢。畢竟他和楚離月他們比較熟悉。
跑了兩天,其實沒有什麼太大的活動量,可是夙涼卻覺得自己好像十分疲憊。
主要就是做什麼事情都提不起精神,回到自己的豪華樹屋中,看見幾個漂亮的姬妾脈脈含情湊過來的時候,夙涼心頭更是湧起了一種莫名的不耐煩。
於是不管對方什麼反應,夙涼立刻叫自己的侍從來將自己以前身邊的這些美人全都遣散了。至於那些美人兒哭鬧是真的傷心還是害怕,他已經沒有心思去考慮了。
所有美人瞬間消失,房間裏一下子變得空蕩蕩的。
夙涼倒在龐大華美的木床上,覺得世界一下子寂寥起來。
然而,他的心口卻開始散發出縷縷香氣,圍繞在他周圍,像極了當初桃知年擁著他時候的感覺。
夙涼不禁閉上了眼睛,一瞬間好像回到了鳴天嶺上,還和桃知年膩在一起。
在床上翻滾了一個時辰之後,夙涼終於忍不住爬了起來,一口氣衝上了空中,向著鳴天嶺的方向飛去。
現實中他從來沒有去過鳴天嶺,可是在他心裏不知道什麼時候卻已經將鳴天嶺的方位想得清清楚楚。
血紅色的護身玄光簇擁著夙涼的身影,向著東方而去。
鳴天嶺出現在夙涼麵前時,東方已經露出了一點魚肚白。夙涼站在空中,遙望著鳴天嶺最高峰上,那裏果然有一株巨大的桃樹,和蜃華珠中的那株桃樹一模一樣。
可是那不是他的桃知年。
太陽從天際露出了麵孔,第一縷陽光正正照在山頂的桃樹上,一個粉色長袍的身影隱約閃爍在桃樹樹巔。
夙涼的雙目陡然亮了起來,雖然知道這個桃知年不是他的桃知年,但是看見那個身影的時候他才知道對方在他的心裏留下了多麼深深的烙印。
貪婪地望著樹巔上那個閉目吸收大日精華玄力的身影,直到對方站在身來,夙涼才猛然驚醒,掉頭就準備走人。
鼻子酸溜溜的,眼前一片模糊,夙涼像是逃跑一樣,一頭就撞到了一個胸膛。
熟悉的桃花香味飄進鼻間,夙涼剛一愣神,就被人扶住了手臂:“慢些。”
桃知年的聲音!桃知年的懷抱!
夙涼猛然向後一退,頭也沒抬,換了個方向繼續跑。
“你沒事吧?”桃知年的聲音依然溫柔,但是那種客氣和生疏卻讓夙涼心中更加絞痛,淚水止不住地流淌。
夙涼無法開口,生怕自己一開口就失聲哭起來。
桃知年還是桃知年,可是卻不是那個在蜃華珠中和他交頸同眠的桃知年。
來鳴天嶺之前還抱著看到桃知年的期待,可是真的看見這個桃知年之後,夙涼才發現這並沒有讓他心情好點,相反,這更提醒了他殘酷的現實:那個蜃華珠中的桃知年永遠不會再出現了。
“這位小兄弟……”對方卻不肯退去,而是跟在夙涼身邊繼續問道,“你真的沒事嗎?不如下去休息一下?”
夙涼悶聲不吭地向著前方飛行,根本不想搭理身邊這個桃知年。
奈何對方不知道為什麼竟然不準備放棄,一路跟在他身邊就是不肯回去。開始的時候還問他幾句,見他不說話後來也不說話了,可是卻始終飛在他身邊。夙涼將護身玄光催到最高速度,依然無法擺脫身邊粉紅色的身影。
一直飛了一個多時辰,夙涼臉上的淚痕已經被風吹幹,身邊熟悉的香氣卻讓他越來越煩躁。終於,他停了下來,板著臉對那個始終和他並肩飛行的人說道:“你跟著我幹什麼?”
桃知年的打扮和當初他們第一次見麵一模一樣,依然是粉色長袍綠色發帶,腰間懸著一枝桃花,眉目如畫精致動人。
看到夙涼不悅的模樣,他卻依然是笑容不變:“小兄弟特地來到鳴天嶺看我,怎麼見了我卻哭了?難道我曾經有什麼對不起小兄弟的地方嗎?”
“沒有!”夙涼咬著牙說道,“誰特地跑去看你的?你也太自作多情了!”
雖然還是那張臉,但是沒有了他們兩個共同的經曆和記憶,桃知年對他來說就是一個陌生人。
原本看上桃知年或許隻是因為他那張絕美的臉,可是現在夙涼發現,頂著同一張臉龐的這個桃知年出現在他的眼前,不但沒有讓他受到一點安慰,反而更加讓他胸中憋悶疼痛。
桃知年笑了,像是看著一個幼童。
“是嗎?”桃知年目光微閃,菱角形的嘴巴翹起美麗的弧度,“就算是我自作多情吧。你可是血狐一族?”
聽到這個問題,夙涼的身體猛然一顫。
在蜃華珠中,他和桃知年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桃知年問他的第一句話就是“你可是血狐一族”。
現在回想起來,在蜃華珠中和桃知年所經曆的一切似乎都已經深深銘刻在了他的記憶中,隨時都能跳出來一個片段,提醒夙涼他們曾經共同擁有的過去。
和之前在蜃華珠中的反應不同,夙涼一個字也不想說,隻是咬著牙盯著眼前的那張臉。
桃知年對他這種明顯有問題的目光十分寬容,他仍舊笑得十分溫和:“我是木族的,我叫桃知年。”
他用手指了指下方已經距離很遠的鳴天嶺:“住在鳴天嶺上。”
夙涼依然不開口,但是卻也不曾繼續向前走,隻是定定地站在空中,狠狠地盯著桃知年看。
看到夙涼還是不理睬自己,桃知年也不以為忤,繼續笑著說道:“你叫什麼名字?”
夙涼的嘴唇動了動,在桃知年帶著期待的目光中冷冷開口道:“與你何幹?”
在那一瞬間,夙涼很想如同在蜃華珠一樣,和桃知年重新認識,從零開始,再次成為情人。可是夙涼突然覺得,那樣的話,他就是一個叛徒,背叛了蜃華珠中的桃知年。難道隻要有一張相同的臉,就能夠把他們當成同一個人嗎?
突然升起的煩躁,讓夙涼忍不住對這個桃知年說話衝了起來。為什麼有著同樣的臉,他卻不是自己的阿年?
桃知年眉毛挑了挑。
就在他這一呆的瞬間,夙涼已經轉頭狂奔而去。
夙涼一路狂奔,想起方才那張熟悉的臉和陌生的眼神,心中的痛一陣陣泛起,像是被人丟在了人族的石磨上不停碾壓一般。
痛得無法呼吸,夙涼猛然坐起身來,才發現自己還是躺在床上,方才的經曆隻是一場夢!
呆呆地在床上坐了好久,夙涼終於忍不住趴在自己的膝蓋上低聲哭了起來。
胸口的桃花印記慢慢湧出一股暖流,沿著夙涼的全身流淌,好像是桃知年在無言地安慰夙涼。
“阿年!”夙涼低聲叫了起來,“早知道……早知道……”
早知道分別之後,他會這樣無法忘記,真不如在蜃華珠中的時候就不計較那些上下位置的事情,真的和桃知年做了,也算是對得起桃知年的一番情意。也不至於到了現在,隻留下那些空蕩蕩的回憶。
夙涼哭了一會兒,洗了一把臉,也不管外麵夜色正濃,一個人飛出了飛雲陘,如同方才的夢中一樣向著鳴天嶺的方向飛去。
正如夢中所見,在天際露出光亮的時候,夙涼飛到了鳴天嶺上空。
他站在空中向下望去,一下子就仿佛掉入了冰窟之中!
鳴天嶺和蜃華珠中的樣子完全不同。
蜃華珠中巍峨高大的山峰竟然被一條巨大的裂縫分割開來,變成了兩山夾道的模樣。更可怕的是,蜃華珠中漫山遍野地桃樹,在這裏卻一棵也沒有!
夙涼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直飛到鳴天嶺的最高峰上落了下來,那裏原本應該有一株巨大的桃樹,不管季節,不論冷熱,總是滿枝綠蔭,隨時可能綻放一樹燦爛的桃花。
可是——現在根本就沒有那株大桃樹的影子!
夙涼幾乎是跌跌撞撞地跑到了桃知年的本體應該生長的地方,附近就是懸崖。他在蜃華珠中就是坐在這裏,隨意靠著樹身,望著前方的懸崖和天空,然後遇到了桃知年……
果然,地麵上還有小半截樹樁,卻殘留著黑色的灼燒痕跡,好像是被雷火焚燒、刀斧劈砍過後的殘留樹身。
這一次,夙涼的眼淚是真的無法抑製,奪眶而出。
“阿年……阿年……”夙涼撲過去抱著隻有半米高的樹樁,淚水一顆顆砸落在樹身上。桃知年到底遇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