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涼心情不好,看見清輝也忘記了敬畏,竟然橫了他一眼,就轉過頭去假作根本沒有發生過什麼的樣子,不再去看清輝。
清輝看他的樣子,隻將濃黑的長眉挑了挑,沒有再說。他也不知道夙涼非要跑到蜃華珠裏第二次是要做什麼,隻是現在看來,好像夙涼去了之後反而情緒並不是太高漲,他就不逗小狐狸玩了,真給逗哭了反而顯得他欺負人了。
清了清嗓子,清輝正色說道:“你回來的正好,我已經請雲海天宮主人出麵,和楚家商定了婚期,準備在下個月舉辦婚禮。”
夙涼愕然道:“這也太快了吧?”以現在清輝和楚離月的身份,舉辦這樣的婚禮絕對是大陸轟動,隻是通知各方勢力和賓客親友,然後籌備儀式宴席都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一個月的時間怎麼夠?
清輝眯眼道:“你在蜃華珠中過糊塗了吧?”他和離月在那個世界拿了結婚證之後,心裏一直惦記的就是回到玄元大陸就立刻定下婚期,給離月一場豪華的婚禮。
在那個世界裏,那場婚禮實在是太簡樸了。雖然離月沒有什麼怨言,可是清輝卻覺得不夠。既然回到了玄元大陸,那就是他的主場,務必要把事情辦得盡善盡美。
夙涼一想,可不是,他在紅霧山上偷偷“監視”老爹的一舉一動都花了將近半年的時間,然後又在夙顏麵前出頭、假意接近夙菁菁又花了一兩個月,這一晃在蜃華珠中竟然也過了十來個月。
“那我能幫忙做些什麼?”夙涼連忙問道。
“你做什麼?”楚離月從外麵抱著幾束鮮花走了進來,在房間裏擺弄著插瓶,隨口回答道,“我們呢,先把當初的契約解除,然後你就幫著通知血狐王、雷狼王和靈蝶王他們到時候來做客。”
她也不用剪刀,隻是信手一劃,那些花枝就紛紛掉落,組成了一個錯落有致的造型。
楚離月端詳了一下,大致覺得滿意了,就將花瓶擺在房間的各個角落:“到時候你提前到,幫我接待賓朋啊。”
這是楚離月的人生大事,夙涼自然要來幫忙。
楚離月和夙涼解除了當初立下的獸仆契約,夙涼感覺到神魂中那種無形的束縛消失了,同時消失的還有楚離月熟悉的氣息。
一時間夙涼的心裏竟然有些失落。
當初明明是為了保命才不得不答應做楚離月的獸仆,他都已經做好被人族淩辱的準備了,可是實際上楚離月卻沒有把他當成一個奴仆對待。
而他和楚離月的神魂聯係其實對於他的實力提高也起到了不少作用,楚離月他們還用蜃華珠幫他修煉,到了現在,楚離月還主動和他解除契約,一點兒也沒有想要利用這種能夠隨意掌控他生死的契約來控製他的意圖。
現在解除了契約,夙涼心裏反而有點怪怪的。
突然,夙涼的心口一動,似乎有一隻溫柔的手輕輕拂過他的肌膚,一種關切柔軟的情緒從他的心底升起,好像一個最親密的愛人在擁抱著他低語安慰一樣。
夙涼的眼睛猛然睜大。
淡淡的花香和熟悉的氣息在他的神魂之中出現。桃知年!
怎麼可能?隻屬於他的那個桃知年已經隨著蜃華珠世界的關閉而消失了。留給他的大概也隻有胸口這朵桃花印記,以及桃知年不知道通過什麼手法留在這個桃花印記中的一絲氣息了吧?
內心的酸楚像是突然漲潮的海水,一下子就將夙涼淹沒。
夙涼再也沒有繼續在這難得一見的虛空浮陸待下去的興趣,他站起身來,匆忙向楚離月道別。楚離月奇怪地問道:“小涼涼,你的臉色不好,是不是有什麼事情?”
夙涼閉著嘴巴,搖了搖頭。他害怕一開口,聲音中就泄露出自己此刻的心情。
楚離月見他不想說,也沒有追問,隻是告訴他道:“我們成親的日子定在八月二十二日。這些時日清輝和楚家都已經派人給各處送上了請柬,獸族那邊還是你來負責。到時候你如果有空的話,提前一些時日到神京來,幫忙料理一些雜事。“
夙涼臉上還是掛著笑容,點頭答應,清輝卻看出他神思不屬,給楚離月使了個眼色,讓楚離月用大陸山河珠將夙涼送回了齊雲山下。
站在熟悉的齊雲山中,夙涼的眼神卻禁不住向著玄元大陸的東方望去。
鳴天嶺,應該就在那個方位吧。
回到飛雲陘中,夙九看見他就皺起了眉頭:“你又惹什麼事了?”不是跟著夜影帝君他們去了嗎,怎麼失魂落魄地回來了?
夙涼再次看見自己的老爹,想起來自己居然是老爹費盡心思用本命元血和血狐王的印鑒溫養了數百年才孕育的,看見老爹這種不悅的表情也不再覺得畏懼,反而好像找到了依靠一樣,徑直撲到夙九懷裏,抱緊了老爹的腰。
夙九被他這樣的動作給嚇到了。
這個兒子從小就調皮張揚,既不像他心機深沉、自我控製,也不像孟驚善良博學,如果不是那股子男女通吃、生冷不忌的混賬勁兒像極了他年輕時候,他還真是懷疑是不是當初那血胎秘法有什麼問題呢。
從夙涼能夠化成人形之後,就從來沒有再抱著夙九撒嬌過。沒想到這般年紀了,夙涼竟然會撲到他懷裏,這是出了什麼事?
“怎麼了?誰欺負你了?”夙九清冷的臉上浮現出怒意,夙涼一定是在外麵吃了虧!
可是想來想去,這大陸上能夠欺負夙涼的,不管是人族還是獸族都不多了。夜影帝君和楚離月根本沒有必要這麼做,其他人族看著他們兩個的麵子上也不敢欺負夙涼,獸族就更別說了,還有誰——難道是暗族?
夙涼抱著老爹,鼻子吸溜吸溜地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搖頭:“沒有。”誰也沒欺負他,反倒是他辜負了別人。
“真沒有?”夙九還是不能相信,沒有人欺負他,夙涼的性子能哭成這樣?要知道他這兒子可是個流血都不流淚的倔脾氣。
夙涼將濕漉漉的眼睛在老爹肩膀上蹭了蹭,抬起頭來給了老爹一個笑臉:“瞧老爹你說的,你兒子現在也是獸尊的實力,馬上都能衝擊獸皇境界了,還有誰能欺負我?”
夙九嫌棄地將他推開,伸手拂了一下肩膀,將衣服蒸幹:“那你掉什麼淚?難道是失戀了?被人拋棄了?”
“切!”夙涼抬起下巴,“以我的才貌風-流,隻有我拋棄……別人的份兒……”偏偏那最後半句聲調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留下了一個明顯的破綻。
夙九哼了一聲,原來是為了那些露水情緣,真是出息!
突然,夙九身軀一震,猛然回頭審視著夙涼:“你不是暗戀楚離月吧?”
夙九已經收到了楚家的請柬,知道楚離月和夜影帝君很快就要舉行婚禮了。這會兒夙涼從楚離月那邊回來,失魂落魄、傷心落淚的,難道是他一直暗戀楚離月,現在看著心上人要嫁給別的男人,可是又搶不過,所以才這樣難過?
這個猜測一說出來,原本滿心悲戚的夙涼一下子都忍不住樂了:“親娘唉,我是活膩歪了,去跟那黑老虎搶女人?”隻是故意當著他的麵叫了一聲“離月”,就被那小心眼的黑老虎丟到了水裏,要是真的跟他搶女人,黑老虎絕對會將他撕成粉碎。
“不是就好。”夙九鬆了口氣。
當初夜影帝君守著齊雲山前線那殺神一般的模樣,還深深地烙印在夙九的腦海裏。現在夜影帝君又得到了天地靈胎,幾乎能夠調動天地偉力,他們血狐一族根本就不是人家一根小手指的對手。
他隻想和夜影帝君交好,可不想跟這麼可怕的強者為敵。
好在一直以來因為夙涼的緣故,他們兩邊的關係都還不錯。尤其是之前在梨傾坡前,他居然看見孟恪死而複生,恨意勃發之下,拚盡全力和夜影帝君、楚離月並肩作戰,並且知道了夜影帝君得到天地靈胎的秘密——如果沒有什麼意外,他們血狐一族將成為夜影帝君的好友。
夙九可不希望因為夙涼的愚蠢將這一切全都破壞。
夙涼哼了一聲:“我媳婦兒總不能比我醜吧?”也就隻有桃知年才能和他相比,才適合和他坐在一起。
說到這些,夙九就懶得搭理他了,隻是擺了擺手示意他可以滾了。
夙涼卻不肯離去,而是湊到了夙九麵前問道:“老爹,雄性生孩子的感覺如何?”
讓老爹不告訴他!他自己查出來了!
夙九眼神一變,臉上的表情卻沒有什麼變化:“你去生一個不就知道了?”
夙涼若有所思,好像真的在考慮這個問題一樣:“那你把血狐王的印鑒拿給我用用唄。”
夙九終於確定兒子不是碰巧說到這個話題,而是真的知道了什麼。
他沒有說話,而是轉過身去,一步步地走上了自己的樹屋中央的座位上,帶著幾分疲倦地坐了下去。
夙涼頓時後悔了。他隻想著嚇老爹一跳,卻忘記了這樣又勾起了老爹對於孟驚的回憶,讓老爹再次陷入了痛苦之中。
老爹辛苦數百年才將他帶到這個世界上,他卻這樣回報老爹……
“對不起,你別難過了。”所有伶牙俐齒都失去了作用,夙涼隻能跳到老爹麵前,化成一頭血狐撲到了他的膝蓋上,用毛茸茸的尾巴掃著老的的臉,把自己年幼時候撒嬌耍賴的本事拿了出來。
夙九的眼神柔和了許多,他輕輕拍著兒子的背,聲音悠遠地說道:“你啊……”看來兒子從來沒有放棄過去查詢這個真相,居然也讓他找到了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