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鳳歸來(二六)

滿京城的人都看見了白天變成黑夜、一個古裝男人在空中向楚離月求婚,楚離月這個名字的熱度剛剛冷卻沒有半天,就被清輝這樣高調示愛的舉動再次推上了頭條……

鍾震淮當時正在和楚離月打電話,氣的直接把電話一摔,調了直升飛機就從京城飛往郊外的火鳳傭兵團基地。

老子二十幾年來第一次見到女兒,結果女兒連聲“爸爸”都沒喊過,就要被別的男人拐走了?哪有這麼容易的事兒?

直升飛機剛剛落地,鍾震淮就第一個從艙門中跳了出來,大步向前走去,使得身後的秘書和警衛員們連忙追了上去。

楚離月和清輝自然也看到了這一幕,清輝抱著楚離月不肯放手:【不理他。】

就衝這個嶽父二十多年了連自己的女人和女兒到底發生了什麼都不知道,讓離月受了那麼多苦,之前還害得離月被人害死,清輝就不想給他好臉色看。

同樣的名字,玄元大陸的楚離月好歹還過了十六年鎮國公嫡女的嬌貴日子,享受了那麼久榮華富貴,可是在這個世界的楚離月卻從小就被人折磨害死,如果不是她還有一個願意犧牲自己保護女兒的媽媽,清輝可能永遠都不會有見到她的機會。

想到這裏清輝就十分後怕,更是對這個沒有盡到父親職責的鍾震淮十分不滿。

楚離月輕輕笑了一聲,將頭靠在清輝的心口處,聞著他身上熟悉的氣味,感覺到自己被那雙大手摟緊,甚至能感覺到清輝略微急促的呼吸和身體的變化,更能夠感覺到清輝心中對於鍾震淮的不滿。

隻是這種不滿是因為鍾震淮之前在楚離月人生中的缺席,還是因為惱怒他在這種關鍵時刻突然出現,實在值得商榷。

清輝和楚離月心念相通,感覺到楚離月在心中的調侃,他的眼睛微微彎了起來,居然並不否認楚離月這個念頭,反而低頭啄了她的唇一口:【可不是,該來的時候他不來,不該來的時候他來了。】

楚離月笑得身體抖了起來,仰著頭看著他那雙如同夜色般的眸子,被清輝再次堵住了她的嘴。

鍾震淮在會客廳等了一會兒,陪坐的是負責外交情報的貝拉。

貝拉是一個中俄混血兒,五官鮮明,皮膚雪白,是個九分美人兒,性子活潑擅長交際。因為知道鍾震淮的身份,所以對他十分客氣。

可是鍾震淮卻坐不住了,不知道問了多少次“小月亮去哪兒了”、“什麼時候回來”。

貝拉:“去散步了”,“沒有帶聯絡設備”,“不是一個人”,“是的,是和那位黑衣服的先生一起去的”,“基地很安全,再說團長的實力怎麼可能不安全”,“沒有說什麼時候回來”,“基地很大不好找”……

貝拉臉上的表情從最開始的友好親善、活潑可愛變成了麻木無感。團長剛找回來的爹怎麼這麼囉嗦,跟團長一點都不像!確定沒有弄錯嗎?

鍾震淮實在坐不住了,想象著現在那個男人不知道在怎麼對小月亮耍流-氓,他的臉色比包公還黑,眼睛幾乎要冒出火來。

他站起身來就向外走,準備親自去尋找。反正找人少的、風景好點的地方就準沒錯,那個男人肯定是求婚之後就想輕薄小月亮!

雖然鍾震淮能看出來那個男人肯定不是普通人,可是想起來自己的女兒自己還沒親熱過,就要被一個完全不知道根底的男人抱回家去,怎麼能接受?

二十四年沒見過的女兒,絕對要在他的保護下好好享受一下鍾家大小姐的生活,至於結婚的事情,等到三十歲再說也不遲!

貝拉實在是沒辦法,隻好親自陪同,帶著幾名傭兵團成員,跟著鍾震淮向前走去。

鍾震淮也不知道楚離月他們在哪裏,隻能詢問貝拉有什麼地方比較清靜而且景致優美的,貝拉帶著他們走了幾個符合要求的地方,也沒找到。

鍾震淮氣呼呼地說道:“難道你們平時都不聯係團長的嗎?”

貝拉無言,這不是他們團長馬上就要脫單了,所以他們這些人給團長留出空間,同時也不想被傷害虐狗嗎?

剛說完,就看見那邊大路上走過來兩個拉著手的人,正是楚離月和清輝。

清輝仍舊是一身黑色長袍,頭戴金冠,長袍裏麵是淡青色的鬆石紋繡長衣,腰間係著玉帶,腳下踏著銀絲繡星辰的靴子,配上他器宇軒昂的儀態,怎麼看都像是跨越了數千年的時空,從古代走出來的翩翩貴公子。

可是站在他身邊的女子卻穿著一身現代意味濃鬱的大紅色緊身皮衣,踩著漆黑的長筒靴,紮著高高的馬尾。

看起來完全是兩個時代的人,可是這兩個人站在一起卻感覺十分和諧,完全找不到任何不搭配的地方。

貝拉心中也是嘖嘖稱奇,這是怎麼回事,太奇妙了。

鍾震淮卻一眼就看見了楚離月豔紅的雙唇以及仍舊柔軟的眼波,一下子就知道自己剛才猜的沒有錯!這個臭男人剛才真的在輕薄他的小月亮!

再看看楚離月左手手指上的碩大鑽戒,鍾震淮更是惱怒:他就知道,這個男人是想要趁著小月亮還沒有回到鍾家,想要先下手為強,把人定了!

楚離月看見鍾震淮陰沉的臉色,眉毛微微挑了挑,以為他是對自己之前捅下的大簍子不滿:“鍾元帥來了,有何貴幹?”

鍾震淮滿肚子的怒火一下子就癟了下去,眼淚都快要出來了。那個臭男人一求婚女兒就答應了,結果到了自己這裏,連個“爸爸”都不叫,這麼生疏地叫他“鍾元帥”!

這一刻,鍾震淮清楚地認識到了敵我力量的懸殊。一個“鍾元帥”,對一個剛剛答應他求婚的未婚夫,楚離月會跟誰更親近,這還用說嗎?

以弱勝強隻是傳說,鍾震淮深諳兵法,現在也隻能壓製下自己內心的惱怒,換上了一副關心的表情:“小月亮,爸爸隻是想你了……也想你媽……”

原本隻是想要拉近父女距離的話,竟然觸動了鍾震淮心中最深的傷痛,他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聲音也哽咽了起來:“我怎麼也沒想到,二十四年前去上班那次離開家,就是和你們母女訣別的最後一麵,尤其是你媽……”

鍾震淮說不下去了,他淚流滿麵,整個人都蹲了下去,兩隻手插在頭發裏,哭得無法控製。

所有的人都被這一幕驚呆了,警衛員們默默地把頭轉過去,假裝什麼也沒看見。

秘書心中暗暗叫苦,他跟著鍾震淮這麼多年,一直知道鍾震淮性格溫和重情,可是卻被迫登上了家主的位置,不得不變得越來越果敢犀利。有時候被迫做出某些決定,鍾震淮都會在書房裏坐上一個晚上,夜不能寐。

他也知道,在想念江毓姝母女的時候,鍾震淮總是一個人靜靜地坐在黑暗裏,哪怕是鍾雪晴都不被允許在那個時候進入房間打擾鍾震淮。

可是他從來沒見過元帥哭啊,昨天晚上是第一次,今天第二次,更重要的是這次哭得太不顧體麵了!

等到元帥清醒過來,想起曾經被他看見這樣丟臉的一幕,會不會立馬把他給開了,丟到什麼旮旯角的軍營裏去?秘書覺得自己實在是太悲催了。

貝拉現在的樣子可以改名叫做貝殼,因為她的嘴巴驚詫得張開合不攏。

楚離月也驚呆了。

清輝倒是袖手站在一邊,嘴角掛著禮貌的笑容,卻也沒有上前一步。

最終還是楚離月走過去,從貝拉身上翻出了一包紙巾,蹲下來給鍾震淮擦臉:“鍾元帥……”

“你媽媽走了,你也不要我了嗎?”鍾震淮伸手拿過楚離月手中的紙巾包,自己抽了一張蓋在臉上,一邊吸鼻子一邊用抽著氣,“是因為我一直沒有去救你們,蠢得相信了那個謊言,害得你們受了那麼多苦,所以小月亮恨我,不想要我這個爸爸了嗎?”

“……”

楚離月站起身來:“不,我從來沒有恨過你。”她補充了一句,“因為我從來都不知道你的存在。”

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有這麼傳奇的身世,居然是什麼聯邦第一世家家主的女兒。楚離月一直以為是父母因為各種主管或者客觀的原因不能養她所以把她丟棄了,身邊的孩子們很多是這樣的,大家都習慣了,內心的那種期盼被一次次的失望磨滅,所以十歲之後,楚離月就已經用行動闡釋了什麼叫做“靠自己”。

鍾震淮剛剛放鬆了一下,就聽見楚離月的解釋,整個人像是被捅了一刀一樣,雙腿一軟就坐在了地上。

剛剛停止的哭聲再次響起。

秘書和警衛員們開始自覺地向著旁邊退去,貝拉也被他們拖著拽到了一邊,隻剩下這對父女和站在原地的清輝。

楚離月簡直無語。她很想問一句,你的元帥是不是就是這樣哭來的?一定是上議員們受不了你天天坐在他們麵前哭,才會在你的升職文件上簽字的吧?

“別哭了。”她隻能這麼說,“有損聯邦威名哦。”

鍾震淮捂著臉:“江江不在了,你也不認我,我還有什麼好在乎的。”想起江毓姝的臉,他再次淚如泉湧,“如果可以,我寧願當初死的是我,我想要用我自己的性命來保護你們……可是我卻沒有了機會……小月亮……我的小月亮……”

怪誰啊,隻能怪自己蠢,所以總是要付出代價的。

之前氣勢洶洶的來提醒楚離月不要衝動地答應了不了解的男人求婚,結果現在自己都得不到女兒的承認,鍾震淮真是萬念俱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