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見多識廣的楚離月和清輝,也被鍾震淮這種痛哭流涕的做法震懾住了。
清輝臉上保持著冷淡的神色,嘴角卻不禁微微抽搐。
同樣是元帥,怎麼鍾震淮和楚輅的差距能那麼大呢?楚輅那是流血不流淚的鐵漢,這位幹脆就是水做的人兒了!
楚離月也很無奈,隻能再次蹲下來抽出紙巾給他擦臉:“鍾元帥……”
“我是你爸爸!”明明很有氣勢的一句話,帶著抽泣的聲音,卻顯得極為委屈,鍾震淮抓過紙巾在臉上狠狠擦拭著,“我是你爸爸……小月亮的爸爸……”
楚離月淡淡“哦”了一聲,雖然她並沒有把心中的話說出口,但是這種冷淡的語氣卻已經表露了她的態度:她對這個爸爸沒有什麼興趣,更沒有什麼孺慕之情。
在她沒有出現之前,鍾震淮有妻有女過著一家幸福的生活,他可不是隻有楚離月一個女兒,還有一個被認為是國民女神的女兒鍾雪晴呢,之前楚離月要殺鍾雪晴,鍾震淮還不是急著阻止?現在哭著說他是楚離月的爸爸?
鍾震淮也知道這一點,低著頭用手捂著臉,連哭聲都小了,整個人都安靜了下來。
剛才他一個大男人哭成那樣,隻是讓人感覺震驚悚然,可是現在他蹲在那裏一動不動,隻有手指縫裏滲出的液體證明他還在哭,反而讓楚離月心中隱隱有些心軟起來。尤其是胸口那個曾經多次出現的紅色符文,開始不停閃爍,引得楚離月的心口陣陣刺痛。
楚離月用手輕輕按了按心口,蹲在鍾震淮對麵歎了口氣:“好吧,爸爸,你不要哭了。”
如果這是江毓姝殘留的意念想要看到的,那她就試著接受這個男人看看。
鍾震淮一下子抬起頭來,放開手睜大了和楚離月幾乎一模一樣的鳳目,直直地盯著楚離月的臉,似乎在確認他所聽見的是不是真的。
清輝挑了挑眉毛,看清楚了楚離月那個動作。離月也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楚離月站起身來:“怎麼,不喜歡聽?”
鍾震淮連忙跟著起身,連聲說道:“喜歡,喜歡!”那樣子完全是驚喜莫名,仿佛一個死刑犯突然聽見了赦免令一樣。
秘書已經不忍直視,元帥這個樣子真是沒救了,這位新晉大小姐可是女王範兒十足,絕對不是一個能夠被左右人生的性子。他已經感覺到以後鍾元帥的人生會有多麼悲催了……
鍾震淮得到了楚離月的承認,心中的喜悅簡直要滿溢出來。
他跟在楚離月身後,修長的身軀穿著一身筆挺的軍服,看起來也十分賞心悅目,隻是眼圈紅紅的,和肩膀上閃亮的將星殊為不配。
清輝看了他一眼,並不覺得這個男人對自己有什麼威脅,光明正大地挽住了楚離月的手,和她一起向前走去。
鍾震淮的目光落在兩個人拉在一起的手上,覺得這一幕分外刺眼,隻是想想自己剛剛得到女兒承認,隻能狠狠地用目光發泄自己的不滿。
楚離月帶著他們走了兩步,才想起來自己的住處在哪裏,於是直接帶著他們走到了自己的小樓前。
那是傭兵團的辦公樓,後麵的小院就是楚離月這個團長居住的地方。
鍾震淮一路上用專業的目光檢查著傭兵團的設施和布置,偶爾還會提出幾點意見,倒都是十分中肯的,楚離月也不免點頭稱是,這讓他的臉色好看了許多。不到十分鍾的時間,鍾震淮已經承諾要給楚離月的傭兵團更新各種裝備,聽得秘書臉上神情古怪,對於他們元帥對這位真正的大小姐的重視程度有了新的認識。
路上,貝拉非常識趣的自己告辭了,讓他們一家人說話。
說是楚離月自己的住處,實際上她已經很久沒有回來過了。
打開房門,看見熟悉的房間,楚離月心中百感交集,卻不曾流露出來。
鍾震淮不知道,可是清輝卻能夠感受到她現在心中的複雜情緒。他伸手摸了摸楚離月的頭:【別難過。】
秘書和警衛員們已經自覺地在外麵守候,客廳裏隻剩下了他們三個,鍾震淮看著清輝的動作,眼神十分不滿。
他終於忍不住問道:“小月亮,你答應他的求婚了嗎?”
楚離月點了點頭:“是啊,我已經答應了。”她拉著清輝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清輝非常自覺地用手攬著楚離月給她當靠背,滿意地看著對麵的鍾震淮在咬牙。
不等鍾震淮說話,楚離月就再次扔出一個炸彈:“明天請傭兵團的夥伴們喝酒,算是婚宴。”
鍾震淮剛剛坐下,猛地一下子又站了起來,好像沙發上有一個超強力的彈簧把他給反彈起來了一樣:“什麼?婚宴?”
他要是不來,是不是他這個當爹的連女兒結婚都不知道,連婚宴也不能出席了?不對,他給氣暈了,現在的重點是這個男人想要搶走他的女兒,可是他卻連知道都不知道,連一個否決權都沒有啊!
就算是在楚離月麵前,鍾震淮總是覺得心虛自責,但是在這種人生大事上,一個當爹的尊嚴絕對不允許冒犯。
“為什麼我不知道?”鍾震淮一臉受傷,“小月亮從來沒打算告訴爸爸,也沒打算征求爸爸的意見,對不對?”
楚離月非常誠實地“嗯”了一聲:“我習慣了。”
四個字簡直像是四顆蘇家最新研製的威力巨大的子彈,直直地射進了鍾震淮的心窩。可不是習慣了嗎,一個孤兒的一生,全靠自己去決定,根本不可能征求任何人的意見。
鍾震淮嗚咽了一聲,像是被人砍了一刀的獸,一下子坐到了沙發上,臉色蒼白。
楚離月一看他的表情,就連忙舉手道:“我不是在怪你,我隻是說實話。”
說起來鍾震淮也算是可憐吧,隻是有句話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楚離月對他沒有恨,也沒有責備,如果不是剛才江毓姝留下的符文發熱刺痛,楚離月對鍾震淮的感覺大概也就是比一個路人關注度高那麼一點點。
“爸爸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媽媽,這是事實。你怪我也是應該的。”
當初的鍾震淮年輕氣盛,對於父母和世家大族的殘酷缺乏深刻的認知,他就像是每一個到了年齡就會產生叛逆心理的年輕人一樣,用愛情和婚姻來反抗那種被框在固定的架子裏的生活。
他以為和江毓姝私奔成婚然後生了孩子,就算是擁有了自己想要的人生,卻不知道是假這種龐然大物,能夠輕而易舉地改變他的人生。
當初看見江毓姝的信的時候,他想到了是家人在其中動了手腳,但是沒想到具體執行的是蘇茉莉,更沒想到蘇茉莉做得那麼絕那麼狠毒。
昨天晚上他知道一切之後,想了半天,最後想明白了,江毓姝母女所遭受的傷害歸根結底是因為他不夠強大。他明知道父母在這件事情中不清白,卻沒想到整個事情會如此醜陋殘酷。
“我已經想好了,所有插手這件事情的人都要付出代價。”鍾震淮的臉色冰寒,顯露出這麼多年來身居高位的氣勢,“所有人。”
他看了看對麵沙發上靠在一起的兩個人影,目光帶著不悅:“爸爸之前做的不好,以後會用一輩子來彌補。爸爸要讓小月亮成為人人尊敬羨慕的幸福小女孩,整個鍾家都是你的!”
“可是你不能因為爸爸以前的錯誤,就剝奪爸爸的相關權利。”鍾震淮神色堅定,“這個男人我根本不了解,我絕不放心把你嫁給他。”
清輝的手一下一下地撫摸著楚離月的馬尾,手指在她的黑發中穿插,麵色冷漠,但是眼神卻十分輕鬆,似乎根本沒有聽到鍾震淮隱隱帶著反對意思的話。
他和楚離月並肩走了這麼遠,不管是誰都不能分開他們。
他對楚離月有信心,對他們的感情有信心。
果然楚離月淡淡地說道:“鍾家我不要。”當一個家主實在太辛苦,如果不是當初答應玄元大陸楚離月的乞求,她也不會去搶楚家的家主之位。
傭兵團長、楚家家主,她已經夠累了,不想再接手一個鍾家。
鍾震淮的目光暗了下來。
蘇茉莉和鍾雪晴有多想要鍾家,鍾震淮心裏很清楚。為了成為未來鍾家家主,鍾雪晴從小就很拚命,後來更是專門請了專業團隊,將她塑造成一個幾近完美的國民女神形象。
現在他已經開口承諾以後鍾家都給小月亮,小月亮卻根本不想要!
楚離月接著說道:“至於他,你不了解沒關係,我很了解。”她勾起雙唇,露出一個笑容,“他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們要一直走到人生盡頭的。”
清輝滿意地靠在沙發背上,修長的手指順著楚離月的馬尾滑下,落在她的脖子上,輕輕揉了一把。
鍾震淮身體一震,目光緊緊盯著清輝,似乎要把他從裏到外都看清楚一樣。
清輝的目光清澈璀璨卻又黝黑深邃,讓鍾震淮有一種凝視著某種宇宙異象的感覺。他也算是見多識廣了,卻看不出清輝到底是什麼來頭。
昨天回去,他第一時間安排水軍去引導網絡輿論,然後就讓鍾家的情報小組去查楚離月身邊這個男人的信息,結果卻是:無!
什麼都沒有,姓名、年齡、身份、履曆,一切都是空的,整個聯邦數據庫裏都沒有這個人的存在。他就像是一個憑空出現的人,完全找不到之前任何存在的痕跡。
這樣一個男人,來曆不明,目的不明,鍾震淮怎麼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