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秋葉渡十字路口正在對峙的楚離月和徐化,有經驗的人都麵色大變,匆忙離開。但是也有一些年輕人涉世未深,根本沒看出來這是怎麼回事,反而十分好奇地盯著兩人,想弄明白他們倆到底是怎麼回事,方才那兩聲震天巨響又是怎麼搞出來的。
徐化麵色陰沉如水,一時竟然不知道如何對付楚離月才好。
玄陰重水無濟於事,玄力比拚他居然也不占上風。
楚離月身上一定有重寶!徐化無比確定。但是,如何打敗楚離月,反而成了他現在最頭疼的問題。
一陣尖銳的兒啼響起,不知道從哪家走出來一群衣著華麗的女眷,其中一個奶媽模樣的懷中抱著一個小小的繈褓,正神色緊張地想要從房舍背後的小路繞過十字路口。兒啼聲正是從那小小繈褓之中傳來。
徐化目光閃動,單手一揮,正在拚命安撫嬰兒的奶媽突然尖叫一聲,原來她緊緊抱著的繈褓竟然脫離了她的懷抱,飛天而起!
陰陰地笑了一聲,徐化手指一點,繈褓飛速砸向了楚離月的麵門。
他方才在主持大陣時,聽到楚離月對於徐家為了阻止她的行程製造了這場暴雨擾民十分不滿,那麼,就讓他再看看,這個心中充滿慈悲大義的大小姐,會不會為了一個無知稚子而犧牲自己吧。
繈褓中的小嬰兒被高高拋起,電射而去。這個時侯,小嬰兒反倒不再哭泣,大概是覺得這樣的高速飛行十分有趣,小嬰兒白白胖胖的臉上還露出了笑容,張開了沒有一顆牙齒的嘴巴,嘻嘻地笑了起來,口水順著嘴角流淌著,看起來十分開心。
身後隊伍中的女眷有人尖叫起來,淒厲的聲音中充滿絕望和恐懼。奶媽已經坐倒在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們就是害怕卷入修者大人們的戰鬥之中才繞道的,怎麼會天降橫禍,反而招致了無妄之災?
楚離月自然是明白徐化的用意的,徐化甚至根本也不曾遮掩他的目的。在拋出繈褓之後,他就從袖子中抖出了一柄黑沉沉的長劍,毫不猶豫地衝上來,劍尖晃動,將楚離月上半身全數籠罩在內。
他賭的就是楚離月的性格,之前她對於普通人充滿同情,這樣的小姑娘就算是再狠辣,也很難眼睜睜看著一個小嬰兒摔死而無動於衷。隻要她伸手去救那個嬰兒,他就能將楚離月重創!
輕輕歎了一口氣,楚離月腳尖一點,整個人像一道魅影閃過,將空中飛來的繈褓單手摟入懷中:“我收回方才那句‘不過如此’,徐家主的行為簡直是‘不堪入目’。”
她的動作輕鬆地如同閑庭信步,根本沒有把隨後而來的黑劍放在眼裏。在她最精擅的體術麵前,玄元大陸修者們近身搏擊的技能簡直粗劣得不堪一擊。
徐化的麵孔有些發白,他一劍撲空,頓時感覺到周身的空氣溫度急劇上升,一片熾熱將他包圍。腳底下的青石板原本還有些濕意,如今卻像一個蒸籠一般散發出高溫的氣體。就算成珠修者的肉身絕對不會畏懼這種程度的灼燙,但徐化卻由此感到了重重的危機。
他想要急速後退,他知道自己還是小看了楚離月。也許那些神京四大世家並不是浪得虛名,他們能夠成為天元帝國第一流的世家,並不僅僅是因為他們擁有十幾名成珠高手,也不僅僅是因為他們家族中出現了什麼高官,而是他們能夠給家族子弟更加係統而精英的修煉指導。
否則無法解釋楚離月這樣的年紀和修為,為什麼能夠在他這個成珠修者手下也毫不遜色。
可是,徐化突然感覺到自己身後出現了一股極其強烈的玄氣波動,這種玄氣波動就像是山林烈火,火山噴發,沛莫能禦,誓要將所有擋在之前的人或者物全部焚燒一空。
他簡直無法相信,這種巨大的力量怎麼可能是一個凝珠修者所能發出的!明明是他這個成珠修者都無法達到的高度!這也許是一種錯覺。徐化捏著黑劍,不由自主地想要回頭去看看身後,看看這一切到底是真是假。
就在他側頭的一瞬間,那巨大的玄氣波動已經撲了上來。
紫紅色的火焰鋪天蓋地,一下子就將徐化裹挾在內。徐化隻來得及悶哼一聲,就消失在了火焰之中。
火焰從青石板上滾過,留下了一堆灰燼,卻奇異地沒有損傷一點地麵。
楚離月伸出手一按,火焰徹底消失。徐化也徹底消失。
不遠處,所有圍觀的人都睜大了眼睛,看著突然出現的紫紅色火焰,看著那火焰瞬間將一個活生生的人燒成了灰。所有人都閉緊了嘴巴,臉上顯現出驚恐、畏懼、瘋狂等各種表情。
楚離月上前幾步,向著已經僵硬成一群木偶的女眷隊伍走去。
十幾個女子還保持著方才的姿態,有人扶著女主人,有人要掐女主人的人中,有人搓著手焦急不已,有人苦著臉欲哭無淚,奶媽坐在地上,被積水打濕了衣衫——像是一群雕像,保持著一瞬間的鮮活,在一個特定的時間定格了自己。
直到楚離月向她們走來,才有人開始驚醒,發出無意識地尖叫。接下來,所有的雕像都開始複活,她們看著楚離月,就像是一群羔羊看著拿著屠刀獰笑的屠夫,連滾帶爬地想要逃開,口中發出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麼意思的嚎叫和乞求。
楚離月無奈地停下腳步,搖了搖頭,輕輕地將懷中的繈褓放在了腳下的青石板上,同時無聲無息地將青石板上的水跡蒸幹,使其達到一個比較溫暖的溫度,才轉頭走向了落葉客棧。
她在落葉客棧交了三天的房錢,現在雖然雨停了,但是水位下降還需要時間,她還是要等到能夠通行的時候才能離開。
落葉客棧大廳中的客人們一看見出現在門口的楚離月,立刻全部變成了啞巴。他們低著頭,互相用目光交流著,一種壓抑的氣氛在大廳中慢慢升起。
楚離月就像是什麼也沒發現一樣,走到了櫃台前。
客棧老板總算是見多識廣,雖然臉色有些緊張,但還是陪著笑問道:“大人有何吩咐?”
楚離月摸出一把晶幣丟在了櫃台上,剔透閃亮的晶幣讓老板的表情變得十分複雜,既有期盼又有畏懼,卻不敢做聲,隻敢眼睜睜地看著楚離月,等待她的吩咐。
“修理客棧用。”雖然不是她動手將落葉客棧的房子劈壞的,但是徐家人之所以對落葉客棧下手,還是因為她選擇了這裏休息。如果徐化和徐家四兄弟還有一個活著,她一定會讓他們賠錢,可是現在卻隻有自己掏錢了。
想到這裏,楚離月在心裏歎了口氣。大日紫曜真火確實厲害,就是太霸道了。一旦出手,敵人就會被焚燒成灰,身上的所有東西都剩不下來。像徐化好歹也是一個大家族的家主,身上一定有些值錢的東西,可是她卻不敢留手,隻能看著他化成飛灰。
看來,她還是應該好好琢磨琢磨,更加精準地控製大日紫曜真火。
客棧老板十分感激,不停躬身感謝:“多謝大人賞賜!”這十幾枚晶幣能夠換到的金銀足以再修建兩家客棧了,他在這秋葉渡口經營客棧數十年,見過的修者也有幾十個,卻從未見過有哪個修者將他們普通人的損失放在眼裏的。
就如同這次暴雨,他早猜出來是徐家人做的,卻不敢透露一個字。二十年前,類似的事情曾經發生過一次,有人不過是在背地裏罵了幾句,不知道怎麼就被徐家人聽到,直接就把那個村子一個浪頭淹掉了。一個村子幾百口人,最後隻逃出來兩個水性最好的男人。
因為雨停了,大廳中有不少客人已經跑出去渡口觀察水位,所以空出了不少座位。
楚離月選擇了一個空無一人的桌子坐了下來,不管身邊眾人的僵硬,點了兩個小菜,自顧自地開始吃飯。
像秋葉渡這樣的地方,雖然客流量極大,但是修者並不多。修者們有著自己的交通方式,他們往往通過飛舟或者飛行異獸之類的交通工具去往遙遠的地方,很少有修者如楚離月一樣騎著一匹普通的駿馬晃晃悠悠像一個普通人一樣上路的。
從神京到海寧州數萬裏之遙,隻靠一匹馬不知道要走到哪年哪月。
楚離月這樣做,一則是為了更多地了解這個陌生的世界,二則是為了引出那個一直在暗地裏對她虎視眈眈的內奸。為此,她甚至將清輝這個能夠打敗何複生的強力打手都放在一邊,讓他先去處置自己的事情,自己孤身一人出發,好讓那些人有膽量對她動手。
她沒想到的是,第一個跳出來對她下手的居然是石州徐家。
但是徐家的行動背後無疑也是有著某些人的身影的。
楚離月從清輝那裏學習了一點兒改變自己容貌的手段,雖然不能和清輝、何複生相比,但是也足以讓別人認不出自己了。她離開楚家的時間、去往海寧州的路線都是保密的,從未對任何人說起,可是徐家就知道她要從秋葉渡經過,隻是一時間不能確定她的蹤跡,才會動用手段阻斷了秋葉渡的交通。
而且,楚離月還想起徐大他們曾經說過,他們鎖定了自己的氣息。那麼,他們是如何從人群中確定一個容貌完全不同的楚離月,如何確定那是她的氣息呢?
這顯然還是有人對他們泄露了什麼。
如果單單從當初徐三郎對楚曉顏的言聽計從來說,徐家和楚轅一係的關係十分密切,那麼,會是楚轅想對自己下手嗎?
楚離月一邊吃飯,一邊思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