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失去的摯愛
風刮得有些急了，雪絲兒飄在臉上，一陣一陣的冰冷，莫離才剛出了一身汗的身子，不禁有了絲絲涼意。
周遭梅林的清冽暗香浮動著，卻更讓莫離覺得，此時此刻她的心是熱的，且還帶著高漲的滾燙情意，沸騰著，咕嘟著，它一定要傾訴！
莫離站在了這處梅林的口子上，兩手緊了緊身上的輕裘大衣，讓那風毛更貼著自己的臉龐，聽著那焦急而來的腳步聲漸漸靠近，莫離的心軟成了一片片，嘴角亦情不自禁地上揚著。
腳步聲近了，近了，似乎，就站在她的咫尺之間，卻沒有上前來。
莫離心底歎了口氣。唉，趙昕，你總是這樣……如果不是今日偷偷聽見你和老太妃的對話，我還以為你是因為我看不見了，才總是對我若即若離的呢！此生，你已然經受了太多太多的傷害，那便讓我來溫暖你那顆故作冷硬的心吧！讓我用我所有的溫暖，用我所有的情意，來沸騰你那顆藏在厚厚堅冰裏的渴望親情愛情的心吧！
“昕！”莫離輕喚，瑩白的臉上，浮起了柔和的笑意，那雙看不見的烏黑眼睛裏，清晰地倒映著一個修長的人影，綿綿的情意快要溢出來了般。
得不到答複，卻能清楚地感知到被人用熾熱的眸光注視著，想起即將說出來的告白，莫離有些羞澀地低下了頭，兩隻小巧的耳朵也變成了好看的緋色。
想起才將用計將趙昕騙來此處，趙昕也一直不說話，似乎一起在打量著自己，莫離又抬起了頭，深情地“看”著身前的“趙昕”。
“昕，我沒事，你不用急。我隻是，隻是急著想要告訴你一件事，所以才讓小米將你叫出來的。我知道你有客人，但是，昕，我等不及要告訴你，我怕我說得遲了，便讓你多一刻的苦惱。”
“昕，你說的沒錯，我心裏是有趙晅的！但是……”莫離頓了頓，桃花山上的那些久遠記憶，在經曆了龍穴山、失目崖之後，也有些模糊了啊！
耳中卻聽得那腳步聲倉促響起，方才停頓了半響的身形這便靠近了過來，想來，他定然是緊張了啊！
莫離的臉上頓時浮現出一抹狡黠的笑意，向著緩緩靠近的男子伸出了雙手，那蔥白的指尖堅定的伸著，一如她此刻堅定的心。
她知道的，趙昕便是如此，即便他知道她心中有著趙晅，他對她也從來沒有遲疑過。
想到這裏，莫離準確地望著身前男人的臉，依然流光溢彩的眸子，似一汪純淨的水潭，那裏湧動的濃濃情意，直令她身前的男子激動得想要溺死其中。
一隻手指，有些涼，有些顫抖，慢慢地探上了莫離的指尖，和平日裏莫離印象中的趙昕有些不同。
莫離沒有多想，那越來越劇烈的顫抖，令得她也有些心酸了，歎息一聲，把自己的手往那手指方向遞了遞，柔聲道：“你別這樣！那是以前……”
感覺才覆住自己的大手立刻抖了抖，莫離趕緊輕輕地握緊了那隻手，仰著小臉兒，認真地說道：“昕，也是天意弄人，我剛到這世界時，偏偏是個男人。那時，我也害怕過，我也苦惱過，我躲在你的軀殼裏彷徨無助。而最痛苦的，莫過於我沒法兒喜歡上女人！唉，老天真是奇怪，為何要拿我開玩笑呢！我沒法子，隻好一直忍著。我不知道，我該怎麼辦。我努力地裝成男人，想給自己一個適應的過程，可是，我遇見了趙晅！”
拉著莫離的那隻手抖得更厲害了，莫離很是心疼，讓自己慢慢地靠近那身子，將自己的臉貼上他溫暖的胸膛，和平時一樣。
忽然一陣風過，似乎是人飛快跑動帶動的空氣，梅林中暗香飄忽起伏著，莫離沒有聞到熟悉的鬆木香，隻有另外淺淺的冰麝香氣，噢，這便是銀安殿的香氣吧！
莫離覺得心安了，繼而輕輕地訴說著：“昕，趙晅那樣的男人，溫潤有禮、謙和儒雅，是我理想中想成為的男人的模樣，靠近他，我便覺得我那孤寂不安的心能得到絲絲安慰。
唉，可是上天對我開的玩笑沒完沒了，你，回來了！可笑的要和我討回身子，我能怎麼辦呢？
我不能用自己男人的身子拉著另一個男人，讓他和我一起沉淪，也不能讓你這個正主兒變得無處可去。
我知道，你就是覺得我善良好騙，可是，我沒有辦法，我的心就是這樣的，我不敢負了別人，便隻好負了我自己。”
莫離忽然感到臉上一熱，一滴淚燙了她的臉頰，一雙手緊緊地抱住了她，冰麝香愈發濃厚地包裹住了她，而她清晰地感覺到了男人無聲地嗚咽。
莫離更心疼了，她抬手，想要拭去那淚，男兒有淚不輕彈啊喂！
然而，一隻手卻緊緊地攥住了莫離的手，抵在了男人微涼柔軟的唇上。
莫離淺淺地笑了笑，沒有堅持，任男人拉著她的手，保持著這般親昵的動作。
梅花飄忽的風中，靜靜相依相偎的男女，看起來是一幅極致美麗的畫卷，然而，這畫麵卻怎麼瞧怎麼有些悲涼。
莫離感受著身旁男子的激動與壓抑，淺淺地笑開了。
“可誰知道呢？我們居然又換了回來！按理說，這是好事啊，我該高興的。事實上，我也高興過，可是，可是趙晅他不認識我了！……昕，我很難過，但我不怪他，這世上，誰會想到有我這樣特別的事呢？
再後來，我們便一起經曆了許多，你替我挨過刀，我也算幫了你一些忙，其實，這些都不算什麼的，最重要的是，你，一直在我身邊。”
說到這裏，莫離抬頭望向身旁男子的臉，即便依然是一片黑暗，可憑著想象，她似乎能勾勒出趙昕此刻的神色模樣。
莫離的手指輕輕地在男人的唇瓣擦過，摸了摸男人的下頜，輕聲一笑，小腦袋又埋了下去，小臉兒在溫暖的胸前輕輕地蹭了蹭，感受著被擁得更緊了幾分，莫離的心如吃了蜜糖一般的甜。
她閉上了眼睛，輕聲呢喃著：“我是個簡單的人，一直都是。我並不明白，到底什麼樣的男人才是適合我的，但所幸，老天替我找到了答案。
昕，趙晅是我心海裏的雲，我仰慕過，我追逐過，但是，終究，他隻是高高在上的流雲，而我卻隻是一粒普通的塵埃，我們不管怎麼想要靠近彼此，卻終究都錯過了。他遠去了，而我隻能遠遠地看著。其實，這於我，也便足夠了。”
感受著男子的身體瞬間變得緊繃，莫離抬起隻一手輕輕地撫了撫男子的胸膛，似是安慰。
然而，莫離的安慰似乎收不到什麼效果，男子的身體顫動得更加厲害了。
莫離一歎，微仰著小臉兒，望著近著咫尺呼吸的熱源，輕聲說道：“而你趙昕，卻已經在我心底裏生了根，不管我抬首低頭前進後退，你已經在那裏了，而我一點也不想將之剔除我的心門。
我喜歡你在我心裏的感覺！
你曾說過，但凡我喜歡的，你都會給我，那我現在想告訴你，我喜歡你默默地牽著我的手，我喜歡你溫暖而安心的懷抱，我喜歡你的一切，我哪裏也不去，我就想待在你的身邊，讓你寵著我，護著我，讓我作威作福，你隻對我一個人溫柔，隻對我一個人笑，哪怕我什麼也看不見！”
“昕，我什麼都不要，我自來就是個容易滿足的人，什麼天下，什麼乾坤，和我這麼一個曾經的鬼魂來說，那些都太可笑了。我隻要你，一直在我身邊。”
“你，可願意？”
莫離絮絮地說著，小臉兒上有期盼卻無緊張，她知道的，趙昕愛她如眼似珠，如果她說她此刻喜歡的人是趙晅，趙昕哪怕再愛她也會忍痛割愛成全她與趙晅，所以，她才不會擔心趙昕這個傻傻的男人，在聽見她清晰地告白後，會說不願意！
果然，那緊抱住莫離的身軀劇烈地震動起來，相貼的胸腔間似乎湧動著極難壓抑的情緒，莫離的發間臉龐，已然有了無數的溫潤濕意，不用說了，這人已經激動得淚千行了！
莫離卻笑得更燦爛了，摟緊了男人的腰身，笑著道：“感動吧？！你和老太妃說的話，我都聽見了。現在我這樣清楚地告訴你，你就不用再煩惱了，這樣，你以後也就不用再來後悔了，你也不用再想那些有的沒的了！唉，趙昕，你真傻哎，打仗那麼厲害，為什麼對我卻那麼猶豫呢！”
這男人啊，平時的冷漠剛強都是裝出來的，哼哼，也隻有我莫離知道，他是多麼的害怕失去我！
莫離一臉甜蜜的笑，輕輕地掙了掙身子，想從這緊擁著自己的懷抱中抽出手來，摸摸男人的臉，安慰安慰他，然而，抱著她的雙手卻無力地放開了。
莫離愣愣地站著，有些些的疑惑，那突然鬆開的懷抱更是讓她心底一陣失落。
又是一陣風過，似乎有什麼東西撞在了旁邊的樹上，有樹枝搖晃的聲音，下一刻，這男人卻又緊緊地抱住了自己，比剛才抱得更緊，比剛才的懷抱更熱烈，恨不得想將她揉進他身體裏般，一絲一毫都不想再分開的樣子。
莫離的耳邊，也聽到了熟悉而低沉的嗓音回應著，如夢囈般癡癡的：“莫離，離兒，我願意，我願意！是，我傻，我趙昕是天下最大最大的傻瓜……離兒，我願意我願意，我心……無限欣喜……”
莫離被那大力的擁抱緊致得快要窒息了，她努力地呼吸著，終於，再次嗅到了熟悉的鬆木香氣，一點點盈滿她的心間，她滿足地笑了，輕輕推了推身前火熱的胸膛，嗔道：“真傻！放開些了，我都不能呼吸了！現在，你放心了吧？那我，我先回去了，你好好招待你的客人吧。”
趙晅癡癡地站在莫離的身側，癡癡地看著咫尺間緊緊相擁的男女，癡癡地任風吹幹他滿麵的淚，癡癡地任樹枝刮著他的發絲，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心，便這麼一點一點地沉了下去，沉了下去，仿佛墜入了無邊無際的冰窟，再無生機……
原來，摯愛，曾離我那麼那麼近，可是，須臾間，也離我那麼遠了。
我深愛過，卻錯過，爾今再徹底地失去了……
不，我一直都是在錯過，錯過，再錯過……
可是，怎麼辦呢？我能怎麼辦呢？
如果可以，我不想做那令你仰望的雲啊，我隻想與你攜手一生平淡度日！
可是，可能麼？！
如果……如果這便是你想要的，我除了讓你幸福地擁有之外，我還能……還能怎麼辦呢？